我没对你用魅惑术啊？

　　？？

　　这是怎么了？

　　胡季欢蹲下身，抚上胡陵手腕，搭脉检查。

　　没有中毒，没有受伤，没有……

　　胡陵虚浮地睁开眼皮子，被他的动作弄醒。

　　沙哑着声音问：“季欢……这么快已经四月了吗？”

　　“没有，课程终止，我提前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胡陵没有聚焦点地望着空中，好半晌才处理完他的话意。

　　“我没事，我只是，太累了，想吃饭，半路睡着了。”

　　“才过去几天，累成这样？牛大志给你加工作量了？”

　　胡陵最为努力，平日工作很是专心，理货时对物品的摆放位置几乎到了一个强迫症的境地。牛大志最爱让他无偿加班，但以前加班次数多，也没见累成这个样子，好歹也是妖怪，比人类精力充沛。

　　“哦……你的工作暂时交给我了。”胡陵语气中丝毫没有愤恨和不满，坦然接受一切安排。

　　胡季欢将他扶到沙发上，给他接了杯水，点上外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上班期间不仅要理货，还得收银？”

　　胡陵窝进柔软的沙发，惬意放松，疲惫一扫而空，只是声音还有些虚。

　　“是呀，他说我能者多劳，这个月给我多发一千奖金。”

　　胡季欢脸色黑沉，难怪自己请假时，牛大志如此爽快答应，原来是要扣除一个4000，补贴一个1000，他自己还能少亏3000，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能忍？

　　胡陵能忍，他甚至觉得赚大了。

　　“季欢，牛老板说我最近表现良好，下个月给我加薪五百。”小狐狸满脸喜色，“等发工资后，我们可以吃一顿大的。”

　　胡季欢叹了口气，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世人常说狐狸狡黠，怎么他家里的小辈都这么天真。看来还是山上清净，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弯弯绕绕，以至于几百岁的狐狸还缺乏社会经验，被唬得团团转。

　　“你有没有想过做别的工作？”

　　“当然有啦，我知道其他公司工资会更高，但是我没有学历呀。”胡陵不妄自菲薄，只是遗憾自己下山晚了些，没来得及读上书。

　　胡季欢心里有数了。

　　他铁一般焊在牛大志的办公室门口，讨要说法。

　　“这事你做得太不地道。”

　　牛大志给客户发完消息，等候对方一百万大单子的回复，这才依依不舍放下手机。

　　“你请假，我肯定得找人替上啊。时间这么紧，我去外面又招不到合适的人，正好胡陵以前就干过这活，上手快，他还能多拿点钱，有什么问题呢？”

　　牛大志惊诧，仿佛自己做了件好事，却被人诬陷质疑了。

　　胡季欢不吃他这套。

　　“他一个人干这么多活，哪里做得过来，伤到身体怎么办？五险一金没交，他也不能报工伤。而且，同样的工作，我能拿到四千，他只能拿到一千？”

　　牛大志笑叹着摇头：“你不懂，你能休假，他能涨薪，我能赚钱，这是三赢的事。况且我们是妖怪，又不是人，哪会有工伤。”

　　这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意思。

　　胡季欢不再多做纠缠，只问道：“你不怕我给你举报了？”

　　牛大志意味深长地笑笑：“现在大环境就是如此，这样做的，我可不是独一份”。

　　也不是不怕被罚，只是如今没人管，妖管局的重心工作都在管理老妖们不做乱，分不出人手主动处理这些。再者，谁要是敢去妖管局举报投诉，业内公司就会联合起来拉黑此人，为自己的前途着想，一般人也不愿意冒风险。

　　更何况，像胡季欢这样的妖怪都没有文凭，只有他这样的黑作坊愿意接受。要么就是认知为跟上时代变化，不懂得利用法律保护权益。

　　胡季欢对现状早有耳闻，知道牛大志什么心态。

　　“行啊，我试试看。”

　　他拿出手机，翻出联系人。

　　“我也是仁至义尽，能帮你们的都尽量帮，若你仍对我不满，我也没办法。”牛大志叹气，一副被伤到心的模样，但也依旧从从容容。他自然是有倚仗的，不怕举报。

　　见胡季欢没有拨打电话，只是打着字，他还好心询问：“要我帮你找一下投诉电话吗？”

　　胡季欢没回，只是在聊天框里输入文字，眼神冰冷。

　　胡凌今：易玄哥哥~我要举报公司不交五险一金，没有加班费，没有调休，严重违法！

　　没等到对面回话，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胡凌今：这里有好多妖怪被压榨啊，每天过这样的苦日子，万一忍不住去报复社会该如何是好呀。哎，妖管局要是能插手救一下，简直是大功德一桩！

　　对面几乎是瞬间就回了消息。

　　五不蛇：名字发来。

　　胡季欢贴心地把办公室地址也发了过去，随后坐到沙发上，给自己泡了杯茶水。

　　“牛老板，请理解，我刚才也是心急了些，只是希望你能给胡陵多加点工资，嘉奖他的努力。”

　　牛大志笑了：“说什么客套话，我们全司上下都是一家人，你在意的事，我都懂。以后要是发财了，一定给你们每个人都加薪！”

　　胡季欢笑而不语。

　　牛大志手机振动，他低头看消息，紧接着脸色一变，猛地抬头看向胡季欢。

　　“你在妖管局有靠山？”

　　胡季欢微瞪大双眼，对他的措辞感到惊讶：“牛老板这是什么话？怎么说得这般难听，我只是使用公民权力善用投诉举报，妖管局为妖服务，受理此事，是正常流程。”

　　牛大志看着手机上一行字，陷入诡异的沉默——“你得罪谁了？有人跟领导举报你公司不交五险不给加班费，领导下令彻查，我保不住你。”

　　良久后，他仿佛无事发生般笑着：“之前你们都说想要到手工资更高些，我就没给你们交社保，我们今天开会讨论，如果大家都想要社保的话，我给大家把之前未交的都补上。”

　　胡季欢大为惊叹，不愧是生意人，变脸速度如此之快。他早已料到妖管局内部有牛大志的靠山，打算绕开投诉电话另寻途径。

　　只是没想到封易玄，区区一个外勤小队的队长，能这么快联系上相关单位里能拍板的领导，请人家立马出面解决。看来妖管局真缺人，内部是扁平化管理。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牛大志愿意卖个好，胡季欢也不会多此一举跟他争论，毕竟胡陵对牛大志还心怀感恩，如果能……

　　门被敲响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胡陵怯怯地推开门：“牛老板，有人找你。季欢？”

　　胡季欢冲他招招手，让他一起坐下看戏。

　　两个人影紧随其后，出现在房间里。

　　封易玄缀在后方，目不斜视。前面的石轻岚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胡季欢，假装不熟。

　　她身上挂着执法记录仪，径直走到牛大志面前。

　　“你好，牛老板，我们是妖管局的工作人员，接到群众举报，前来调查核实你司违反劳动法的事。”

　　牛大志惴惴不安地站起来，过来要跟这个女孩身形却摸不准年龄的大妖握手。

　　“原来是妖管局的同志，欢迎欢迎，来来，你们坐，我们边坐边聊。”

　　石轻岚婉拒：“没事，我们办完事就走，不用坐。”

　　“好的，好的。”

　　“根据系统记录，你们员工共有143人，其中人族53人，妖族90人，但是实际缴纳社保的只有4个人，涉嫌违反劳动法，对此你有什么异议吗？”

　　牛大志声音减弱：“这……没有。”

　　“麻烦你提供一下员工上下班记录，我们确认一下是否存在克扣员工休息时间的事实。”

　　牛大志脸色煞白，再也装不住镇定，颤抖着手敲字给人事，讨要数据。

　　胡陵眨巴眼睛，凑到胡季欢耳边小声说：“牛老板这是被谁举报了？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呀？”

　　胡季欢也学着他，贴着耳朵回答：“应该不会，反正我找到下家了，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走。”

　　胡陵张大嘴巴。这年头工作多不好找，胡季欢竟然能一下子给两条九漏鱼找到工作，真厉害。

　　封易玄低头看过去。皮相艳丽的狐妖此刻紧贴着另一只容貌清秀的小妖怪，两人大庭广众下竟卿卿我我起来。

　　封易玄皱眉。

　　他上前一步，掰正胡季欢的脑袋，低声评价：“伤风败俗。”

　　胡季欢：“……？”

　　胡陵：“？”

　　没有跟狐妖多费口舌，他劈手夺过牛大志的手机，不给牛大志反抗的机会，翻起人事发来的考勤记录和工资单：“考勤记录朝八晚五，没有加班记录，工资单没有加班费。”

　　这数据不是临时作假能完成的。

　　他看向胡季欢：“你有工作时间外加班的证明吗？”

　　胡季欢点头：“有呀，我发你。”每次牛大志打电话来让他加班，他都有录音作证，甚至早早就打包好了，此时直接将压缩包一键发给封易玄。

　　牛大志看这两人熟络地你来我往，还互有联系方式，霎时明白了，胡季欢在妖管局的靠山，此次来执法的真正领导，是跟在石轻岚背后的高个男人。

　　封易玄手中还捏着牛大志的手机，看着顶上新跳出来的一条信息，对石轻岚说道：“查一下这个人。”

　　“嗯？”这熟悉的微信头像……石轻岚眯起眼，在脑海中锁定了一个同事。

　　她看向牛大志，咧开嘴：“不好意思啊，牛老板，你好像不止违反劳动法，还要跟我们去局里坐一坐了。”

　　牛大志面如土灰，猜到了他们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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