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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端
“二位,今日可是最后的期限了。”
“是啊,不知道村长可找到我们的弓了?”
村长端端地坐着,脸上是无尽的疲惫。
“老夫着实没有精力与你二人耗下去了,若没有找到凶手,就自行离去吧。”
“欸,村长,你要不睁眼看看你面前的人呢?”
周小小将物女扯到村长面前,村长虽为未睁眼,却长叹了口气。
“想必你们都知道了。”
“你和这物女做交易,是为了幽灵石吧,她调节一方气候,你则为她供应壮男。村长,你可是这村里受人尊敬的村长啊!”付寻竹一掌掀翻了村长手里的茶水,“你竟然与妖勾结在一起!”被打翻茶水的村长很是平静,倒是周小小被吓得抖了抖,这家伙与妖看来不仅是旧怨,是深仇大恨啊。
“你叫……付寻竹?小兄弟,你瞧瞧我们这地儿,若没有这物女,我们村也同样是寸草不生之地。十五年前,我回到村里,便察觉到河中的物女。法术伤不了她,这点我不曾骗二位。
“但她也确实为村里带来了不可替代的益处,比起用些麻烦手段解决她,我更想让村子一直获利,便纵容了她的行为。三年前,罗奇死在了桥上,我不是没有怀疑过物女,但她没有理由杀死罗奇。”
物女跪坐在地上,眼神明亮,频频点头,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说吧,你们查到的凶手是谁?”
周小小盘腿而坐,摇晃着身子。
“村长,您要想知道,就先回答我们一个问题。您和这吝婆,什么关系啊?”
“这在村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们不是早已打听清楚了吗?”村长始终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原来是她……”
“村长,和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
“哎哟村长,你肯定知道啊,走啦走啦。”周小小扶着村长就要走,村长指了指物女,又被周小小拉回手。“您放心,马上就把她放回水里,这天热的我都睡不着啊。付——算了,村长,你和付寻竹去,我把物女放回河里。”
付寻竹倒是有些惊讶,这次居然主动找活?
村西的院子里,吝婆安静地坐在竹椅上,日光将吝婆佝偻的身影扭曲地投在泥土地上。
付寻竹的目光锐利,村长的脸色则像蒙了一层灰。
“来了。”
“玉莲,当时是我负了你,但你为何要取他们的命啊!”
吝婆嘲笑般:“为何?他们给了你什么,你都不曾问过我一句,便认定我是凶手了,你何止负我。”
“难道不是你吗?”
“的确是我。”吝婆浑浊的老眼死死钉在村长脸上,语气却异常平缓,“二十年前,为了□□术攀亲陈家,抛弃旧人的,难道不是你吗?”
村长眼皮抽搐,嘴唇碰了碰,却一句话也没说出。
“我不是来听你们的陈年旧事的。”付寻竹看着紧闭的房门,“罗奇呢?”
“玉莲,罗奇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
“我并没有杀他,罗奇那小子的死是意外。呵,自己在桥上鬼混完了,晕晕乎乎摔死的。”吝婆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可这混账东西,死前已经跟我女儿定了亲!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跟我一样遇上个负心汉,我这心里……”她枯瘦的手狠狠抓着自己胸口,“我气不过!我恨!我恨。只挖了他的心,算是便宜他了。”
吝婆一阵沉默弥漫开来,她的怒气似乎被一丝疲惫取代,声音低沉下去:“可我那傻女儿啊,一天天没了魂似的……我又……又把罗奇的尸身,带了回来。”她瞥了一眼村长,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至于桥上死的那些人,都是些管不住自己的人,死了又有什么关系?摆在桥上就是给你看的,看看,负心汉的下场。让那些男人,看看背弃妻子的下场!”
“你!无药可救!”
“你一个与妖合作的人,凭什么说我?”
付寻竹真的有些听累了,他真的只想知道罗奇在哪。
“村长,我们还是先——”
“二十年了,你还是一点未变。”村长脚下白气升腾。
吝婆毫不示弱:“你也一样。”
气氛剑拔弩张,如满弓之弦。付寻竹扶额,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眼看两位老者就要大打出手,一阵银铃声蓦然响起,两人神色皆是一变,随机挥起拐杖便斗在一处。
付寻竹无奈叹息,转身走进屋子。木门一开启,一根木棍挟着风声重重砸下,他下意识抬臂格挡,沉闷的撞击声中,骨痛欲裂,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眼看第二棍又要落下,付寻竹借势扑倒,一个扫腿将罗奇绊倒在地。罗奇身体痉挛,挣扎着想借木棍爬起,左脚却猛地一抖,再次重重趴下。
“看来你真的很不习惯这副东平西凑的身体,前夜恐怕是靠着吝婆的神识强撑吧。”
“仙人!别伤他!”玉桥急呼一声,快步上前扶住地上的罗奇,“仙人,这一切都不是罗奇想做的,您帮帮他吧,这真的不是他的意愿!”
付寻竹手臂兀自颤抖,强忍疼痛安抚玉桥:“姑娘放心,我不会伤他。你阿娘正在外面与人争执,你,不去看看?”
待玉桥离去,付寻竹才蹲下身,注视着罗奇。
“你,真的想活过来吗?”
罗奇猛地抓住付寻竹的脚踝,瞪大的双眼里布满血丝。付寻竹一点点掰开他那指节发白的手:“我知道了。”
屋外响起一阵嘈杂声。
“哎呀村长,你怎么和吝婆打起来了?瞧瞧你俩这身子骨,谁经得起磕碰啊!罗大哥罗大嫂,你们快来帮着劝劝啊!”
周小小的大嗓门立刻引来了邻居,村长和吝婆也渐渐停了手。大家都以为二人是为二十年前的事争吵,纷纷上前劝说。
“咋样了?”
周小小凑近付寻竹,低声询问。
“死了。罗大嫂他们怎么也过来了?”
“我来的路上碰见的,罗大嫂非说有东西要送过来,怎么劝都不肯回去。还好他们只是撞见这事,还好还好。不过村长和吝婆,怎么打成这样?”
“我也觉得奇怪,”付寻竹仔细回想,“两人刚才确实要大打出手的,可突然响起一阵铃声,就停了。”
周小小环顾四周:“哪来的铃声?不会是你幻听了吧?”见付寻竹不想理他,周小小又问:“那物女就这样放回去,真没问题?”
“因当是没问题。”
“啊?”
“昨日下午,我一回房就见她抖得厉害,还跪着求我把她放回去,发誓再不出河,也再不寻人交合。”
“你就这么信了?”
“她不像撒谎。而且她身上像有什么禁制,靠近我的瞬间就开始浑身痉挛,可我在她身上下的法术不该这样。”
周小小还想说什么,罗大嫂一把将孩子塞进他怀里。
“周兄弟,帮我照看下。”
“大嫂——别哭啊,哎,乖,乖。” 周小小有些手忙脚乱。
付寻竹伸手逗了逗婴儿,孩子果然笑了。周小小“欸”了一声,这小家伙什么意思?
——
罗奇的事情已告一段落,村长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吝婆逐出了缘溪村,玉桥舍不得阿娘,也跟着离开了。不知情的村民只当村长是私心报复,却也不曾多言。至于罗大嫂一家,对村长给出的醉酒跌死的说法倒是深信不疑。
“罗大嫂,真不用再送了,快回去吧,等下娃娃又该哭了。”
“真的不再留一夜了?你们看这天都快黑了,还是明日一早再出发吧。”
“哪有的事,大嫂,您看这天还大亮着呢。这几日多谢大嫂了,也替我们转达给罗大哥。”
付寻竹也在一旁帮腔:“大嫂,就送到这儿吧,快些回去。这些天周小小吃得实在太多,我们就不叨扰了。”
“哈哈哈,那我就不留二位了,一路小心啊。”
“大嫂!连你也觉得我吃得多吗?我可太难过了,呜呜呜——”周小小假哭起来,忽然语气一转,“诶?村长,您怎么过来了?”
与罗大嫂告了别,周小小与付寻竹跟着村长缓步前行。
“我说村长,您真不用送我们了,照您这速度,我们怕是真要天黑才能出发了。”
“周小小。”
“到!”
村长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拍拍胸脯才继续道:“还记得你师父要你来取的东西吗?”
付寻竹一听,默默走开了几步。
“当然记得,不过那东西如今不在您手上,我自然不会再问了。”
“你怎么知道不在我手上?”
“若您有,便无需与物女合作了。”
村长捋着胡须:“你猜得不错。二十年前,我将此物赠与了鹤城陈家之女陈盼,这也是我与陈家结亲的条件。”
“那您怎么又回村里来了?算了算了,我不好奇您的过往。也就是说,要拿这东西得去陈家?”
“不错。”村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小小,“我将这块幽灵石赠予你,算作对故人之徒的补偿。一路小心。”
“您就放心吧,我本事大着呢。走了啊!”
周小小挥了挥手,笑容渐渐褪去,他扯了扯袖子,终究还是开了口。
“村长,其实您还有一个女儿。”
付寻竹微微颔首,跟着周小小离开。村长望着两人的背影,驻足良久。
“我何尝不知啊。”
竹影婆娑,小径幽寂。两人并肩而行,一时俱是沉默。离缘溪村越来越远,周遭泥土渐化为沙尘,风也愈发干燥凛冽,裹挟着细碎的西沙。
“你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着你了?”周小小翻了个白眼,“我要去鹤城,这可是最近的路了,别是你悄悄跟着我?”
“嘁。”
“你也要去鹤城?那不如结个伴,一起历练如何?”
“不要。”
“那你把我琼露的钱还了,算你便宜点,二十两!不说话就当你应下了啊。快看快看,前面有间客栈!”
周小小登时喜上眉梢,撒腿便奔了过去。付寻竹却微微皱眉——荒漠孤店,总透着几分蹊跷。
“来啊来啊,快坐!小二!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
“好嘞!”
一落座,周小小便好奇地四下张望。付寻竹虽未言语,目光亦悄然巡梭四周。
“你可觉得,缘溪村的一切,都似有指引?”
“的确太过顺利,好像想什么来什么。”
“你还记得入村前我们遇见的第一个人吗?”付寻竹凝视着杯中清茶,“这一路行来,人烟稀少。那处竹林与通往富足村落的必经之路,恰恰背道而驰。”
“不会,罗大嫂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说不定只是咱们运气好罢了。欸,付寻竹,你看那条狗咱是不是见过?是不是?你看什么呢,是地上卧着的那条!”
周小小循着他的目光抬眼望去,只见一名红衣女子身形纤细,头戴帷帽,正背对他们拨弄着玉算盘。这人……为何也似曾相识……
“二位客官,菜来了,请慢用。”
“付寻竹!”
付寻竹这才收回目光:“我没钱。”
“我有啊,又没要你付账。”周小小嚼着花生米,仍觉那黑狗越看越眼熟。
“煤炭?”
正吐着舌头休憩的黑狗蓦地抬起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周小小再也按捺不住,两步抢到女子面前,垂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胸膛剧烈起伏,猛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开口。
“姐姐?”
女子拨动算珠的手倏然停住,帷帽随着她的动作抬起。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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