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剧本来大明，却拿错反派剧本

　　月色凄迷，宫墙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拖得很长。
　　我捧着食盒走在通往诏狱的小径上，每一步都踏得格外谨慎。这是朱元璋的特许，允我每日给绝食的蓝玉送些粥水。表面上是皇恩浩荡，实则谁都明白——老皇帝要借我这双眼睛，看清这潭浑水下的暗流。
　　“墨姑娘又来了？”
　　狱卒熟稔地打开牢门，扑面而来的是霉味与血腥气混杂的浊息。蓝玉靠坐在墙角，囚衣上还带着受刑后的斑驳血迹，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刀。
　　“大将军用些粥吧。”我将食盒放在他面前。
　　他冷笑一声：“是陛下让你来看老夫死了没有？”
　　我默然不语，只将粥碗推近些。这些时日，我已摸清这位老将的脾气——越是相逼，他越是倔强。
　　“那日朝堂之上，”他突然开口，“你为何要替老夫说话？”
　　我执勺的手微微一顿：“奴婢只是据实以告。”
　　“据实？”蓝玉嗤笑，“小丫头，你可知道这'实'字，在朝堂上值几条命？”
　　他忽然压低声音：“那龙袍袖口的蟒纹，是晋王府的标记。”
　　我心头剧震。晋王朱棡？那位镇守太原的三皇子？
　　“大将军何出此言？”
　　“老夫征战半生，还不至于糊涂到在府中私藏龙袍。”他目光如炬，“那日朝堂之上，老夫就看出那蟒纹的针法出自晋王府。只是……”
　　他忽然咳嗽起来，我连忙递上清水。
　　“只是什么？”
　　蓝玉饮了口水，目光深沉：“只是这栽赃的手段太过拙劣，反倒不像是晋王的手笔。”
　　我细细咀嚼这番话，忽然灵光一闪：“大将军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露出破绽？”
　　“聪明。”蓝玉颔首，“这朝中想扳倒老夫的人不少，可能把晋王也拖下水的，不过那么几位。”
　　我心中已有了猜测，却不敢说破。
　　正要再问，忽闻狱门外传来脚步声。我忙收起食盒，退至暗处。
　　来的是朱允熥。
　　他一身素色常服，在昏暗的牢狱中显得格外单薄。
　　“舅爷……”少年跪坐在牢门前，声音哽咽。
　　蓝玉叹了口气：“殿下何苦来此污秽之地？”
　　“甥儿定会求皇爷爷还您清白！”
　　“清白？”蓝玉苦笑，“殿下，这朝堂之上，最不值钱的就是清白。您且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谨言慎行，莫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突然锐利地看向我藏身的角落。我心中一凛，知是被发现了。
　　朱允熥顺着他的目光看来，面露诧异：“墨姑娘？”
　　我只好现身行礼：“奴婢奉陛下之命，来给大将军送些粥水。”
　　朱允熥的眼神复杂难辨：“有劳姑娘了。”
　　待他离去后，蓝玉忽然低声道：“小丫头，帮老夫带句话给允熥。”
　　“大将军请讲。”
　　“告诉他，无论如何，莫要卷入此案。”蓝玉目光深沉，“有人在下一盘大棋，他若插手，必成棋子。”
　　我心头一震，正要细问，却听他又道：
　　“还有，小心东宫的人。”
　　这句话如惊雷贯耳。东宫？太子朱标？还是……
　　从诏狱出来，月已西斜。我心事重重地走在宫道上，反复思量着蓝玉的警告。
　　行至御花园时，忽见假山后有人影闪动。我忙隐在树后，却见朱允炆与一个身着斗篷的人正在密谈。
　　“……务必在父皇察觉前了结此事。”朱允炆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冷厉。
　　“殿下放心，晋王那边已经打点妥当。”斗篷人低声道，“只是蓝玉在军中的旧部……”
　　“不必担心。”朱允炆淡淡道，“等蓝玉一死，那些人自然知道该效忠谁。”
　　我屏住呼吸，不敢动弹。直到二人离去，才发觉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子。
　　原来如此！
　　这一切竟是朱允炆在幕后操纵！他既要除掉蓝玉这个潜在威胁，又要借机嫁祸晋王，一石二鸟！
　　正要离开，脚下却踩断一根枯枝。
　　“谁在那里？”朱允炆去而复返，目光如电。
　　我忙从树后转出，福身行礼：“奴婢墨小鱼，见过殿下。”
　　“墨姑娘？”朱允炆神色稍缓，“这么晚了，为何在此？”
　　“奴婢刚从诏狱回来，正要回乾清宫复命。”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方才……可听见什么？”
　　“奴婢才到此处，”我垂首道，“只见殿下在此赏月，不敢打扰。”
　　朱允炆沉默片刻，忽然轻笑：“说起来，还要多谢姑娘那日在朝堂上为允熥说话。”
　　我心中警铃大作。他果然一直在关注此事！
　　“奴婢只是据实以告。”
　　“好一个据实以告。”他意味深长地道，“但愿姑娘永远都能……据实以告。”
　　这话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回到乾清宫时，朱元璋正在批阅奏章。见我回来，头也不抬地道：
　　“蓝玉今日如何？”
　　“回陛下，大将军仍不肯用膳。”
　　老皇帝冷哼一声：“倒是个硬骨头。”他放下朱笔，忽然问道，“你以为，蓝玉该不该死？”
　　我斟酌着词句：“奴婢以为，大将军功在社稷……”
　　“功在社稷？”朱元璋打断我，“功高震主才是真！”
　　我忙跪倒在地：“奴婢失言。”
　　他凝视我良久，忽然叹道：“你可知为何留你在身边？”
　　“奴婢愚钝。”
　　“因为这满朝文武，只有你敢在朕面前说真话。”他站起身，踱至窗前，“可是小鱼啊，有时候真话，才是最伤人的。”
　　我伏在地上，不敢接话。
　　“起来吧。”他转身道，“明日随朕去个地方。”
　　翌日清晨，朱元璋竟带着我微服出宫。马车驶过金陵城的街巷，最终停在一处僻静的宅院前。
　　院门开启的刹那，我愣在当场。
　　开门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可那眉眼，分明与蓝玉有七分相似！
　　“这是蓝玉的兄长，蓝荣。”朱元璋淡淡道，“当年随朕起兵的老兄弟。”
　　蓝荣颤巍巍地行礼：“草民参见陛下。”
　　我这才明白，原来朱元璋早就掌握了蓝玉的一切。这盘棋，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回宫的路上，朱元璋闭目养神，忽然问道：
　　“现在，你可明白朕的苦心了？”
　　我望着车窗外流逝的街景，忽然懂了。
　　这朝堂就如一盘大棋，每个人都是棋子，包括蓝玉，包括我，甚至包括……朱允炆。
　　而执棋之人，从来只有一位。
　　马车驶入宫门时，我暗暗握紧了袖中的一枚玉佩——那是今早蓝荣悄悄塞给我的信物。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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