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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路者
黑烛气喘吁吁地接近,满眼都是愿望唾手可得的疯狂,他没有立即攻击,而是拔出长剑,拖着沉重的步子,如一只猎食前缓慢移动的熊。
明琅站起来,把南煦挡在自己身后,向前与他周旋。
“你身上灵气耗光了,我看得出来,”他摇头晃脑地说,“自打我入魔的那天起,没有仙族敢不听从我的指令,反抗我,你是第一个,我要把你生啃了,骨头做成酒杯,以解我心头之恨!”
他骤然射出一道雷霆,魔气缠绕,凶猛异常,明琅凭最快的本能往旁边一跳,大腿还是不慎被触碰,裤脚瞬间汽化,露出血淋淋的伤痕。
好在这一跳,明琅离南煦远了些,以免误伤她。
“好,躲得好,你要是死太快我会无聊的。”他又是一招火焰暴射而出,明琅靠体力勉强躲开,手臂被灼伤大半。
明琅浑身汗如雨下,全神贯注躲避他的攻击,每次拼尽全力,也只能堪堪保命,每一招都会给她身上留下剧痛的伤口,须臾片刻就是血流如注,整个人披在血衫下。
“跑啊!你不是最能跑吗!哈哈哈,怎么不动了,看我干什么?”
明琅半跪在地,满脸的血色中,两只明亮的眼睛牢牢看着黑烛。
她撑在地面的手臂和腿控制不住地颤抖,她已经跑不动了。黑烛满意地欣赏着明琅此刻的惨状。双手再次蓄力。
“我先废了你!”
砰!强劲的灵气波团聚成束,轰穿了人体,给腹部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但不是明琅的,而是黑烛的。
黑烛手中的魔光暗淡下来,他回过头去,地上的南煦人躺在地上,手却指向自己,她的指尖还残留着施法后的灵气微光。
“怎么……会醒……”黑烛瘫倒在地,两只瞪大的眼睛盯着洞窟的顶部。
明琅缓缓走过来,他眼珠子朝她动了动,看见她弯下腰,从手指上摘下他抢走的纳戒。
“我还是洗一下吧,太脏了。”
南煦满眼心疼,笑骂道:“还是先洗洗你自己吧!”
黑烛觉得自己该生气,却因身体的残缺,连怒气都外泄出去,只有喉咙发出呜呜声。
明琅一边清点纳戒里面的物品,一边惊喜说,“这些年你压榨了不少钱啊,这里面至少有700万幽金吧?还有那么多宝物,黑烛,多谢,我就笑纳了。”
明琅手指被他掰折后,现在又在作痛,明琅怜惜地抚摸自己的手指,一边一脚踩在黑烛的手背上,重重地踩断。
黑烛嘶哑地吼叫,只能发出不清晰的野兽般的低鸣。
“好了,现在你可以死了。”明琅收回脚,“哦对了,你之前派出去找我的手下,已经被收拾掉了,现在,清楚地去死吧。”
黑烛满脸青筋暴起,突然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彻底瘪了下去,硕大的眸子覆上一层灰霾。
“他死了。”南煦说。
“死得太容易。”
“快让我看看你伤得怎样?”
明琅顺着南煦的搀扶瘫坐在地上。
“不碍事,都是能恢复的,倒是你,你的旧伤全好了?”
明琅血色的眼睛对上南煦担忧的目光,两人都噗嗤一声笑出来。
“咱们姐妹混得真狼狈,没一个完好的。”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你给我喂药了,药效极好,你是怎么得到的?”
“嗯……各种机缘巧合吧。”
正想糊弄过去的时候,门外又传来衣衫飘动的响声,南煦立即拔出剑来。
“不急,是自己人。”明琅拦住她。
正如她所说,进来的是崇晏,他英俊的面庞和高大的身材,透出一股凛然正气,感受到他坦诚外泄的灵气,南煦放松下来。
“这是崇晏,是……我在角斗场认识的朋友,是他帮助我们逃出来的。还有这位——”
正说着,安洲后脚也进来了,两人都受了点轻伤,彼此见过后,崇晏愁眉紧锁地看明琅身上骇人伤口。
“我先替你包扎一下。”南煦道。
另外两人自觉背过身去守洞口。
明琅很快被南煦缠成一个白布粽子,安洲和崇晏转过来,都默契地捂嘴又转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的。
明琅无奈的叹口气,这时她抓住南煦的手腕,把袖子拉上去。
手臂上原有一块掌心大小的疤痕,此刻变成突兀的苍白色,明琅用手指蹭了蹭,就像纸屑一样掉下来,在空中就化作齑粉。
“这是一种定位术。”崇晏道,“恐怕他就是靠这个追踪到你们的。”
“真是被他摆了一道。”
崇晏道:“我们引开了魔族追兵,但此处依然不安全,我们得往更远处去,在山林中躲藏很长时间。”
其他三人都没有抱怨这样的命运,崇晏问明琅:“你打算怎么做?是要从此做一个隐仙,还是找个更强大的魔族庇护?”
南煦了解了事情经过,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无论你去哪,我都会跟你一起保护你。”
三人都看向明琅。
如今黑烛已死,南煦并未进入侯爵的视线,但明琅恐怕已经被他盯上,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还放走他关押的仙族,侯爵找不到凶手必定会把账算在明琅头上。
他们都清楚这一点。
“我先隐藏起来修炼,等到金丹境……再寻出路。”
稍作休整后,他们便继续奔袭,在每一处落脚点最多停留半个时辰。
昱都中心,庆希王的宫殿巍峨耸立,依山修建的庞大宫殿群,高低错落有致,是魔族建筑艺术的典范。
工匠将端庄雅致的木质院落、高大辉煌的巨石堡垒、幽静清凉的水榭歌台巧妙组合在一起,高低宽窄各不相同,却和谐相融,处在四方小院的葡萄藤架下,不会被尖耸石塔挡住飞鸟的掠影;藏于森严的城堡高楼,俯瞰全城风吹草动却能不露声色。
历代庆希王都居住在这个国中之国。
此刻黎霄身着白衣,倚坐在高塔间的廊桥围栏上,旁边高塔与山体嵌合处,瀑布飞流,细碎的水珠飘扬落到黎霄的衣摆上。
“……陛下,侯爵洪堰在会客厅外等候召见。”孟汇报完毕,颔首等候指示。
“也就是说,明琅宁可把侯府闹得天翻地覆,也不肯认洪堰为主?”
“属下是这么想的。”
黎霄轻轻地笑了声,短而轻,好像是远处的水声,稍纵即逝。
“倒是志存高远。”他想了想,负手前行,“走吧,听听洪堰想说什么。”
高高的穹顶下。
“陛下,这个不识好歹的仙族,违抗魔界贵族的号令,放跑有罪的仙族,这是公然挑衅魔族的尊严,是藐视魔族统治的权威,下官以为,应当从重处理,全国缉拿,以儆效尤,以免诱发反叛之心。”
侯爵洪堰掷地有声地说完这番见论,深深俯下头颅,极为痛心疾首的模样。
但意料中的赞同没有出现,反而是带着一丝讥笑的质问:
“你是说,我堂堂庆希国侯爵,被一个金丹都没有练成的小仙族戏弄得团团转,不仅没能找到她的踪影,还要本王发动全国之力替你泄愤?”
洪堰的手抖了一抖,迭声道不敢,心里嘀咕起来。
维护魔族的绝对尊严,对冒犯魔族的仙族联合惩戒,是不必明说的真理,怎么陛下好像在替那个仙族说话?
“陛下……”
“你丢得起这个人,我可没这面子。”黎霄从高座起身,“自己处理,退下吧。”他不容争辩,消失在内门。
被王宫侍卫送出宫门以后,洪堰才爆发出心底的怨愤,他将在国王处受的气全部归结于明琅,一边痛骂手底下的人:
“废物,全是废物!”
身为高傲的魔界贵族,他绝不会吞下这口气,一定要把明琅抓出来抽筋拔髓,才能解心头之恨。
想到这他命令座驾拐弯,进入一条暗巷,巷子末端只有一扇门,刚好嵌满窄墙。
他敲敲门,门上拉开一道小窗,侯爵把自己的身份递上去,很快大门敞开,他步入其中。
一个黑影接待了他,这个黑影分不出头脑四肢,像是毛笔在宣纸上随意一按,黑影道:“何事?”
“帮我找人,叫明琅,是个仙族,之前一直住在我属地。”
“仙族?蝼蚁也值得贵人大费周章?”他唧唧笑了两声,伸出黑影般的手:“要是她还活着的话,200万便宜给你,死的,50万。”
侯爵满口答应,划转100万订金,随后离开。
他上车,最后望了眼这藏在黑暗中的小屋。
这地方名叫“松烟堂”,是个很趁手的佣兵组织,专门替魔族处理不方便自己出面的事。洪堰本想自己派人去追捕明琅,但要闯入别人属地大肆搜捕,难免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天穹下的所有土地,被划成数个王国,王国内外又有无数公国,公国下又分割成无数侯国,侯国下是伯爵领、子爵领,除却部分越级归属的例子,大都如此。
魔界下级贵族向上级效忠,献上岁贡,得到庇护,经过他人领土时,需得小心收敛,以免引发冲突。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做。松烟堂的“寻路者”都训练有素,能悄无声息地在他人领土达成目的。
他回去后立即命人将明琅和南煦房间里的旧物送去松烟堂,便等待好消息。
松烟堂内,最高的七重楼阁顶层,昏暗的木屋飘散着松木燃烧的香气,四壁的窗户都被封起来。当中蒲团上,坐着一位身形高大,却面庞稚嫩的男子。
一名侍者推开角落的门,将洪堰送来的几双筷子,两个枕头,还有贴身穿的衣物送到男子身前。
“星图尊者,请指出两人的踪迹。”
被称作“星图尊者”的人伸出苍白的一只手,勾起粗糙的薄衣,声音听起来缥缈又凄怆:“仙族?”
“正是。”
话音才落,灼眼的红光骤然以星图尊者的指尖为中心爆发开来,一瞬间照亮了整间阁楼,即便被木板封闭,从外面也能看到,最顶层仍如角落里的萤火透出微光。
星图尊者举起手指,“啊……我感应到……西南方,八千里,乌佩侯国,一处深峡,溪流飞溅。去吧。”
光芒骤歇。
侍者领命离开,两名出窍境的“寻路者”在暗夜里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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