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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发制人
“姑娘，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自将军离世后，崔寻雁要么沉默寡言，要么就说出很多她听不太懂的话。
萤文知道，自家姑娘在谋划一件很大的事，大到她必须去做，大到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晓细节。
可有时候，萤文也想替她分担一些。
全叔亦是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左右都是自己人，崔寻雁也没故弄玄虚，“可还记得当日在父亲灵前，我同那帮族亲都说了些什么吗？”
当日全叔并不在场，因此只能疑惑地看向因崔寻雁问话而苦思冥想的萤文。
可萤文翻遍记忆，也没找到任何与今日强行接管商铺、掌柜停职相关联的对话。
于是她老实摇头。
崔寻雁轻敲了一下这个与自己身体年龄相仿的小姑娘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呀！”
“当日端王来府，我顾及他与父亲并无深交，没有在他面前告崔世镜等人的状，反而为了同他们留有转圜的余地，提出过一个可能...”
萤文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当日，崔寻雁独自面对族亲时单薄脆弱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寻雁明白诸位长辈的苦心，只是父亲遗言犹在耳侧，寻雁不敢忘却，还请长辈们放心，若日后府中遇到寻雁力所不能及之处，定会第一时间向叔祖禀明，恳请族中长辈援手，断不会让先父心血毁在我一人手中......’
萤文瞪大眼睛，“姑娘当时的意思是......”
“没错。”崔寻雁见她想起，脸上终于浮现出欣慰，“我当时话中的隐喻是，如果府中遭逢大难，我无法解决或犯下大错，族中长辈为防止大权旁落，有权前来‘相助’。”
全叔恍然大悟，“所以他们定会盯着府内动向，等姑娘犯下大错，好来立刻接管。可姑娘今日这番做法，不是正中了他们下怀吗？况且还有端王提到的那群债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脸惊愕，“难道是端王殿下......不对，是姑娘故意让他们来的！目的是想让他们自投罗网！”
崔寻雁微笑，“敌在暗我们在明，与其在毫无准备的状况下被突然袭击，不如主动出手。就算他们没有抓到这些错处，我也会亲自送到他们手中。”
全叔和萤文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在他们记忆中，崔寻雁何曾是这样主动出击的人。
可他们也清楚，是什么逼得她不得不这么做的，因此他们的心中除了疼惜，更多的便是对自身弱小的无力。
全叔厚实的嘴唇张合，颤声道：“姑娘是从何处学到这些的？老奴记得从前......”
“当然是从书中学到的啊。”崔寻雁笑着应付，她知道性格的改变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做到的，只能潜移默化地让身边人接受。
她回忆着前世的历史典故，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用来举例的史实。
“你们可曾听过公子扶苏的故事？”
全叔和萤文双双摇头。
崔寻雁心中了然，这是个完全架空的世界，不了解蓝星的历史也算正常。
于是她开口解释：“传闻在很久以前，有一国家名为秦，其皇帝扫荡六国，统一天下，自称始皇帝。始皇有一长子扶苏，为人仁厚，因直言劝谏被发配边疆。秦始皇驾崩后，臣子赵高、李斯隐瞒事实，篡改诏书，斥责扶苏不孝，将其赐死，扶苏未加核实便挥泪自尽，致使其弟胡亥即位。”
“那扶苏可真是个傻子！”稚嫩的声音从膝上传来，崔寻雁低头看去，发现原本睡得香甜的崔振羽不知何时醒来，听到了整个故事。
她揉了揉崔振羽的脑袋，叹道：“是啊，他真傻，如果当时他能听从蒙恬之言，率军回咸阳查明真相，或许也不会落得如此结局。可世事难料，当年始皇在沙丘逝世，知道消息者不过寥寥数人，赵高等人占尽先机又下手果决，这才能让年仅十二的胡亥称帝，可见先发制人的重要。”
可赵高自己也不会想到，他指使胡亥所做的种种揽权行为，竟会波及自身，导致他不得不逼死秦二世，改立公子婴。更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公子婴手中。
当然后面的故事与她计划的“来源”无关，说不说都行。
“这故事我从未听过，阿姊是从何处知晓的？”崔振羽仰头问道。
“当然是从书中看到的。”
“那我以后要看好多好多的书，到时就是我给阿姊讲故事了！”崔振羽天真道。
崔寻雁笑而不语。
“可等他们揪住错处上门，姑娘该如何应对呢？”全叔不免担忧。
“那就要看明后日端王殿下会送来什么样的证据了！”她话语一顿，看向萤文，“我一直忘了问，那日你去林大人府中请人，到底发生了何事，才会让来的人变为端王？”
萤文一愣，回忆起那日的情形。
当日萤文意识到情况危急，一出府便马不停蹄地向林府的方向奔去。却不想，还未行至城东，便迎面撞上了端王的车架。
“大胆！竟敢冲撞端王的车架！”坐在车前驾车的侍卫常应厉声呵斥。
萤文心中焦急，眼中的泪水竟是要夺眶而出。她既害怕自己耽误时间导致姑娘身陷绝境，又害怕自己冲撞端王引来杀身之祸，以至姑娘孤立无援，于是开口的声音不免惊慌哽咽，跪拜的动作就没有停过：“草、草民无意冲撞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常应一怔，他还未遇到过这样胆小的姑娘，只是呵斥一句，便害怕地像是天塌下来一样。
身后帷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一张姿容绝艳的脸。萤文慌乱伏地，不敢直视，“还请王爷恕罪！”
“你是哪家的丫鬟？”谢竟遥漫不经心道。
“回王爷，草民是、是忠勇将军府的丫鬟。”
“哦？忠勇将军府？”谢竟遥那副总是兴致缺缺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一抹兴味，“将军府如今不是在办丧事吗？你不在府中帮衬自家小姐，却如此惊慌奔走，是要去何处？可是你家小姐出事了？”
“这......”
“大胆！王爷问话竟敢不答，小命不想要了是吗！”常应喝道。
萤文身子一抖，方才微微抬起的头颅瞬间低下，“草民不敢！”她颤声将原因说出，希望这位端王能念在将军府情况危急，尽快放了自己，否则耽误下去的每一秒都是对自己姑娘不利。
“将军府竟有如此大的热闹！”谢竟遥将手中折扇一合，叫道：“常应，不去千金台了，改道去忠勇将军府！顺便派人将情况说与林文正，叫他不必来了！”
“是！”
萤文的心瞬间收紧，手脚并用向前爬行，摸上冰冷的车架：“王爷！”泪水糊了她整张脸，但她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只一味说道：“我家小姐身陷危局，林大人是唯一的希望，还请、还请王爷高抬贵手，留将军府一条生路！”
头顶沉默良久，在焦灼的等待中，萤文满心都是未能完成姑娘嘱咐的绝望与愧疚，恨不能当场撞死。
谢竟遥居高临下看着下方的人，道：“你家小姐让你去寻林文正，不就是因为自身势单力薄，希望有人去给她坐阵撑腰吗？本王的面子可比林文正那个老家伙大得多，要不要跟上来，你自己选择。”
说罢，他手一松，帷帘落下，遮住了里面的光景。
萤文只得看着手边的车架一寸寸远离，最后胡乱擦掉眼泪，咬牙跟了上去。
“你的意思是，端王来将军府是临时决定的？”崔寻雁难以置信地问道。
萤文点头，“是，当日端王车架确实是往千金台的方向去的！”
“那就怪了......”崔寻雁沉思。当日端王来府，逼退族亲、灵前要债、威胁合作这一套流程可是走得顺畅无比，甚至连借据都准备好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临时决定的。
“借据......许是端王当场派人去取的，算时间，王府到将军府一个来回也足够了。”萤文犹豫道。
崔寻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可就算借据可以解释，那合作要暗产呢？总不能是临时决定的吧？”
她心中发寒，虽然知道谢竟遥早就盯上了将军府，可如果他真是意外碰到萤文，再当场想出那样流畅缜密的计划，那他的心计谋略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远远超出。
况且他还能在上京这处处人精的地方隐藏多年，心思不可谓不深。
跟这样一个人合作，自己的胜算不会太高，如果这样，事情还会朝着她预定的方向发展吗？
崔寻雁不知道，她对谢竟遥此人了解太少，且多数是从京中谣言而来。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合作已成定局，她没有同他结仇，最好的结果就是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不然，只会鱼死网破、头破血流。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同这样的人过多接触！
崔寻雁叹了口气，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都下去歇息吧，过几日、我要出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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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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