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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网交织
京兆府公堂之上,靖王侍卫带来的无形威压,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打破了僵持。府尹深谙官场权衡,见陈明德的指控漏洞百出,又有靖王势力介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拍板结案,将面色灰败的陈明德一行人轰了出去。
林微熹立于堂下,阳光从高窗斜射而入,在她素色裙摆上镀上一层淡金。她微微颔首向府尹致意,姿态从容得仿佛方才那场足以毁掉普通女子一生的风波,不过是场无足轻重的闹剧。唯有袖中微微蜷缩的指尖,泄露了她劫后余生的细微波澜——靖王的突然介入,是意外之喜,亦是未知之险。
走出京兆府,市井的喧嚣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带着烟火气的空气,将那份转瞬即逝的微颤压入心底,取而代之的是愈发坚冷的决心。百草堂一计不成,后续反扑只会更狠;靖王的援手,究竟是路见不平,还是另有所图,尚未可知。她不能将希望寄托于任何人的一时兴起,唯有自身强大,才是根本。
回到永宁侯府,气氛已然不同。下人们远远望见她,不再是从前毫不掩饰的鄙夷或怜悯,而是掺杂了敬畏、好奇与疏离。守门的福伯微微躬身,低唤了一声“大小姐”,语气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王氏那边出乎意料地安静,不仅未借机发难,反而派赵嬷嬷送来一碗参汤,语气带着试探:“大小姐经此一事,想必受了惊吓,夫人让老奴送碗参汤来压惊。” 林微熹坦然受之,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心中了然——昭华长公主的回礼与靖王今日的“路过”,已让这位精明的嫡母不得不重新掂量她的分量。
这短暂的平静与威慑,正是她需要的。
当夜,芷兰轩内烛火通明。林微熹并未休息,而是铺开粗糙的麻纸,用炭笔勾画“熹光计划”的推进图。鲁娘子三人的核心团队需稳定产出,还要暗中培养新人;销售渠道不能只依赖玲珑阁,需建立隐秘的出货网络;启动资金仍是短板,第二批绣品需尽快变现,还得寻找可靠的资金来源……
她运笔利落,将现代项目管理的逻辑融入古代实际:每个节点旁标注着可能的风险,以及替代方案。纸卷上的符号与文字看似杂乱,却藏着缜密的逻辑——既考虑到古代信息闭塞、资源有限的困境,又最大化发挥了叠翠绣的独特优势。
“叩、叩。”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林微熹警惕地将纸卷收起,压在枕下:“谁?”
“大小姐,是民妇。”鲁娘子的声音带着几分谨慎。
林微熹开门让她进来。鲁娘子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手中捧着一个小包袱:“这是按您新图样绣的三条帕子和一个扇套,孙大姐、钱妹子那边也各完成了两件。” 她将包袱放在桌上,语气难掩兴奋,“今日公堂之事,民妇听说了,多亏了靖王殿下……”
“不提此事。”林微熹打断她,打开包袱细看。这批绣品在叠翠针法基础上,融入了疏影残荷、云雾孤峰的简约意境,比之前的作品更显空灵高级。她眼中露出赞许:“甚好。鲁娘子,我们要加快脚步,光接零散活计成不了气候——我欲筹建自己的绣坊,仍叫‘锦绣’。”
鲁娘子眼睛一亮,激动得手都发颤:“大小姐,您真要重建锦绣坊?”
“嗯,但此事需绝对隐秘。”林微熹目光坚定,“铺面我自有安排,眼下最缺的是人。你可再物色两三个身家清白、手艺扎实、口风严紧的绣娘,工钱给市价的一倍半。另外,我们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在外奔走联络,传递消息、交接货物。”
鲁娘子沉吟片刻:“绣娘人选民妇心里有数。至于奔走联络……民妇有个远房侄子叫石磊,在码头做力夫,为人憨厚老实,腿脚勤快,还懂些拳脚,能应付路上的麻烦,您看可否?”
林微熹记下名字,谨慎道:“可靠是第一位。明日你约他在西市街口的茶摊见面,我去瞧瞧。” 她如今身份敏感,绝不能让外人轻易踏入芷兰轩。
“是,大小姐!”鲁娘子满心欢喜地离去。
夜色已深,林微熹推开窗,寒凉的夜风吹拂面颊,却吹不散心中的疑云。百草堂对锦绣坊为何如此志在必得?陈明德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生母的叠翠针法,仅仅是技艺之争的导火索吗?她总觉得,这背后藏着更深的阴谋。
同一片月色下,靖王府书房烛火摇曳。
萧执手持一份密报,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眸色深沉。密报上详细记录着百草堂的账目往来:近年通过药材走私、囤积居奇获利颇丰,更有几笔大额银两流向吏部侍郎赵文渊的私宅——而赵文渊,正是三皇子一党的核心干将。
“百草堂竟是三皇子的敛财工具?”萧执低声自语。如此一来,林微熹卷入的便不只是商业纠纷,而是皇子间的暗斗。
“王爷,”心腹侍卫墨痕躬身禀报,“属下查了‘叠翠针法’,据京城几位年过七旬的老绣娘回忆,这针法源自江南苏杭,数十年前曾昙花一现,因技法繁复、对天赋要求极高而近乎失传。宫中记载显示,先帝晚年曾赞赏过一种江南贡品绣技,描述与叠翠针法颇为相似。”
萧执目光一凝,起身走到书架旁,取出一本《地方物志辑录》。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是他母妃生前的娟秀批注:“惜‘叠云绣’绝世,江南再无灵韵。”
叠云绣?叠翠绣?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幅《远山烟雨图》的气韵,又想起林微熹生母沈清漪的江南背景。难道母妃惋惜的叠云绣,与林微熹复原的叠翠绣系出同源?而母妃,亦是江南人氏……
无形的丝线,将看似无关的人与事悄然串联。
“继续查。”萧执的声音冷冽如夜,“百草堂与赵文渊、三皇府的资金往来,要确凿证据;沈清漪的底细、当年病故的详情,包括诊治的大夫、用药的方子,都要一一查清。”
“是!”墨痕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萧执独自立于窗前,望着沉沉夜幕。林微熹像一枚意外投入死局的棋子,却搅动了一池暗流。她身上的秘密,或许不仅关乎一间绣坊、一门针法,更可能牵扯出陈年旧案,甚至影响朝堂格局。
他起初出手,不过是出于对三皇子一党的警惕,以及对那独特绣技的一丝好奇。如今看来,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或许,这颗看似柔弱的棋子,能帮他钓出更多藏在暗处的大鱼。
芷兰轩内,林微熹吹熄了烛火。
她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睁眼看着头顶模糊的帐幔。靖王萧执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睛,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今日为何出手?是单纯针对三皇子势力,还是对她或叠翠绣另有图谋?
她翻了个身,将纷乱的思绪压下。无论靖王目的如何,无论前路有多少荆棘,她都已没有退路。
唯有向前,不断向前,直到将这盘死局,彻底盘活!
夜色浓重,京城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林微熹在暗处编织着属于自己的生存之网,靖王在明里暗里探查着更深的阴谋,三皇子一党则在暗中窥伺,伺机反扑。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由明暗两只手各自编织,而风暴的中心,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正以惊人的速度,凝聚着破茧而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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