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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
陈晨从博明酒店回来,淋了雨,半夜发起了烧。
叶韵梅不放心,上楼来看她吃了药,让她躺着,坐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摸她的头发。
陈晨枕着叶韵梅的腿,闭着眼睛,像只犯懒的猫。
叶韵梅嘴里念叨:“这下知道难受了吧”。
陈晨眯着眼睛,一张口,鼻里嘴里喷出热气儿来:“阿嬷,我觉得脑袋都要烧坏掉了。”
叶韵梅佯装生气,眉头皱着 ,说话也凶:“叫你出门不带伞,叫你打不着车不知给你小舅舅打电话。”
陈晨眼睫忽闪着,最终心虚的垂了下来。她没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白天她把信和药交给良乡后,从博明出来,雨就兜头浇下。
台风天,打不着车,她不是没想过求救小舅舅。
只是……,该怎么解释她跨区,一个人去博明这件事。
说她想到他发烧,大老远跑过来送药,说她担心网暴影响他状态,就跑过去送匿名信……
好在有送了乘客到博明酒店要折返的出租车,她赶得凑巧 ,跳上车才得已赶回来。叶韵梅问,也只是搪塞的说,去找宋灵玩儿……
体温开始攀升,慢慢的冷意盖过了热,叶韵梅摸了摸陈晨的额头,仍然烫的厉害,见她冷的发抖,有点心疼又有点埋怨似的把她脑袋轻轻地从腿上移到枕头上,被角掖紧了,站起身来,她不放心陈晨 ,要下楼去拿被子晚上同她睡。
下楼前,特意跟陈晨交代了,要下去一会儿,不舒服记得叫人。
陈晨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叶韵梅走后,屋里彻底静了下来。
静到能听到窗外的呼啸啸的风声,还有雨水击打着窗玻璃噼里啪啦的声响。
两种声音都不算大,只不过掺杂在一块儿,冷冽的像是要吃人。
陈晨眼睫忽闪,窗外街灯很远,在细雨中模糊成了一团橘色的雾,近处的玉兰被打垂了头。她看了一会儿,扭过头,天花板上的灯光在眼底不甚清晰的闪烁着。
瞧着瞧着,眼睛越闭越紧,终于这大片的灯光坠进硕大的黑暗中成了点点光斑,渐渐的这光斑也看不见了,她闭上眼睛,闷头入了黑暗。
*
陈晨的烧足足缠绵了一个星期。
病愈的那天,台风也跟着停了,雨还下着,不过不像前几天,大的要砸死人的架势。
淅沥的,把对面筒子楼墙上的爬墙虎淋的翠绿一片。
冯丽不让陈晨再去看店。
陈晨彻底成了闲人,图书馆泡了几回。便自告奋勇担任起早教的活计。
在院里支起画板,教楠楠画画。
陈晨小学在少年宫上过几年绘画班,后来学业渐忙,又不打算走艺考生的道路,便没学了。但童子功还有 ,教个未开化的娃娃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有限制,不拘什么花啊,草啊,简单的线条,主要是哄着楠楠玩儿。
楠楠捏着画笔,得了趣。见她不闹,陈晨就自己干自己的。
四脚桌上放着琥珀绿的素框,框里盛着玉兰。
前几天暴雨倾盆,院里没拉棚顶,许多梢头的玉兰花都被打落了,落了一地。
许锦州从刮台风那天就一直放假,闲赋在家。清早起来扫院子,陈晨站在二楼窗口伸懒腰,瞥见了,喊住了,要他别扫。
陈晨找了个小筐,急匆匆跑下了楼,把有形状的花瓣一一捡了,放在里边。
许锦州见她这样,觉得奇了怪了。
照说院里这颗玉兰也有些年头了,馥市的台风亦是老传统,往年被这台风打落的玉兰不知几何。
从没见他这外甥女这么上心过,许锦州不由得发问:
“怎么突然想起来捡花了?”
陈晨拾花的手一僵,葱白的指尖落进冰凉的雨水中,她几乎一激灵。
过了一会儿,闷声道:
“没怎么,就是想捡来做书签用。”
舅妈冯丽在屋里唤他们吃饭,许锦州也没在这种小事上多问,陈晨嘴巴半张舒了一口气,跟着许锦州往屋里走。
*
陈晨拿着纸巾,把篮子里的玉兰花一点一点用纸巾崭干了。
因为台风刮了几天,许多花在水里泡着,怄着,发了黄,也烂了。
完整的没几片。
她就把完整的挑在一边儿,残瓣放在一边儿。
陈晨轻拨花瓣,一时有些作难。
她没有压过花,工具也不甚齐全。
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交代楠楠在院里乖乖的,别乱跑。
她小跑上楼,把窗边书桌上摆的那本书拿了下来。
把花一片片捋平了,在书页间摆成完整花朵的模样,再用书压紧。
剩下就是个等,等干了,就可以黏在压花纸上,塑封,打孔,装绳,书签也就制成了,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言,讲究个细致手轻。
“姐姐,压花干什么?”楠楠瞪着大眼睛,显然已经扭头看了好一会儿了。
她刚才太专注了,没顾得上她。
她低头,看着楠楠稚嫩的面孔,面孔上那双困惑的眼睛,抬头,梢头的玉兰盈着水珠,将绽未绽,她呢喃:“因为想要留住夏天。”
楠楠似懂非懂,低着头在画本上描摹,不知在琢磨什么,过了一会儿,小小的人皱着眉头有些难过的问:“那花被压进书里,挤痛了怎么办?”
陈晨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垂下头,水泥地上星星点点,有才落下她来不及捡的的玉兰残瓣,她摩挲着楠楠有些发凉的手掌:“不会痛的,因为从她们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睡过去了。”
不由得选,心甘情愿。
*
周云宁下飞机是夜里十二点。
他的身份证被开了,孟素兰的身份证也被开了。私生买了消息,再用他身份证查了机票,把他所在的商务舱周边的座位全都锁了。
从机场到栈道,再到上飞机,私生拥堵着,挤着他往前走。
孟素兰一米六的身高,边维持秩序,边被挤在人群中。
周云宁给她拨弄到身边,利用身高优势,尽量护着。
两个保镖以及空姐,还有机场的安保就没那么好运。几乎用身体筑成一堵人墙,受着拥挤把狂热的私生隔绝在外,勉强为周云宁扩出方寸之地,可供穿行。
但四面八方围绕的摄像头,闪过的手机贴近的几乎让人窒息。
周云宁带着鸭舌帽,捂着黑口罩。
眉头还是紧锁,尽量往前走。
私生几次往他身上,背上贴,摸,拍立得在闪。
周云宁皱着眉头,侧身想要阻隔,但人太多,秩序太乱。
他试图张口维持秩序,孟素兰站在他旁边几次拿手压住了他。
周云宁知道,这是在提醒他。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张口只能让她们更兴奋,更往上扑。
还有,这时候多说多错。
上了飞机,私生已周云宁的座位为圆点,挤成一个圈。
让后面的乘客过不去,里边的空姐过不来。
周云宁忍无可忍皱着眉头,扭头道:
“走啊,往后走。”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带着前所未有的凌厉与不耐。
父母在北方的小城市做点生意,不算富裕,却也是小康,钱没短缺过,成长的烦恼也就少了一半。到大学,因为专业跟家里闹翻了,断生活费,当模特,接商务,跑活动,不出名,但日子是自己给的,苦不苦累不累的全看自己怎么想,他自融自洽方面从来做的可以 ,过得还算可以。
后来入了娱乐圈,因为原则问题,一直被打压,籍籍无名,也没生出过什么极端的想法,发过什么脾气 ,除了被强潜的那次,他发了大火。
脾气从来温和……
这是被逼急了。
未料到私生听了这话,反倒更兴奋了,兴奋里还带着那么点的的不屑。
“这么凶干什么?”
“就是,装什么装”
“爸爸,既然说话了,那回应一下什么时候跟青青妈咪麦啊”
“对啊”
孟素兰把周云宁有点发抖的手给摁住了。
“姑娘们,咱们往后走,让后面的乘客先过去成不成?不然这么挤着,也耽误你们的时间不是?”
“跟哥哥一个飞机我们不怕耽误!”
“对”
一群人跟着起哄。
后边的乘客怨声载道。
过了一会儿,机警来了,飞机在广播,空姐也终于挤了过来了。
才算疏通开来 。
起飞后,座位四面的空隙和过道塞的都是手机,对准了周云宁,严丝合缝让他没有一丝可喘息的机会。
周云宁食指在腿上摩挲着,他扭头看向窗外,想抽烟了。
但不能,他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放耳机,往包里摸,摸到什么一怔。
掏出来,是那个叫良乡的保安,给他的信和药。
天蓝色,折的整整齐齐。
周云宁拆开,跟上次一模一样的字迹……
“冷暴力吗?”
“说句话怎么了!”
“装什么装,都tm演偶像剧,谈什么恋爱。”
“知道自己火,有前女友为什么不藏好。”
“不藏好就算了,还tm几个”
“还有你之前谈恋爱的时候,到底出没出轨啊!”
“能不能回应一下!”
“你考虑过我们cp粉的感受吗?”
“还看信,你对得起粉丝吗?”
……
谩骂尖叫质问声几乎持续了一路。
下飞机后,周云宁精疲力尽的坐在商务车上,看着京市绚烂的街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十分钟后,车辆抵达酒店,在车到横杆前,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数辆车,车上一窝蜂涌下来一群人,已周云宁的车为中心点,瞬间位成一个圈,把周云宁包裹其中。
周云宁抬头。
私生的眼睛像是血色的湖泊,淙淙的流着名叫窥探欲望的血,手里的闪光灯像是刀子,每闪烁一下就像是在他身上戳一下。
周云宁第一次有这些感觉,心里冒出冷意,看着闪光灯忽然有点想吐。
他怔在哪儿,像是自己也……
不远处,有路过的人也举着手机在拍。
孟素兰骂了一声。
再这么下去,准要出事,上社会新闻可就糟了。
保镖作势要下去。
周云宁没让,皱着眉头叫孟素兰给酒店联系 。
不一会儿,安保拿着盾牌跟叉子来了,但不敢直接往人身上捅,只能用手拦,用盾牌挡,效率就大打折扣,大概十分钟,才勉强开出一条道。
司机打着方向盘往里开,周云宁突然张口:“往后倒。”
孟素兰口罩上的眼睛陡然瞪大:“做什么?”
周云宁还没有开口,保镖突然指着斜前方的酒店大楼:“兰姐,你看,十八层是不是有好几个摄像头。”
孟素兰扭头,十八层一溜黑着,但窗口闪烁着不显眼的红色的点光。
是摄像头。
这是……,她早该想到,她的身份证也被开了,酒店是用她身份证定的,又得换地方了。
孟素兰看了眼周云宁,朝着窗外操骂一声,说:“疯了”
车已经退出去,顺着长街往外驶去。
数辆车在后头跟着,甩也甩不掉。
周云宁没说话。
车窗半开着,街灯在他脸上来了又去。
他抬手,烟气顺着风飘出很远。
他抬眼望向窗外,红血丝在眼底漫着。
几天没睡好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睡不着了。
他手支在车窗边,眼神空洞,泛着一点茫茫的光。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食指在眉间轻轻的摩挲。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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