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载

　　“真好。”小芸一手托着半开的笔记本，一手托腮感慨。“唉——要是大家都能这么幸运就好了。”
　　“老板。”小芸合上笔记本凑到了我面前，“你说以前那些，一出生就被送给别人的女孩，是不是好惨？”
　　我看了小芸一会，才接过她递来的笔记本。
　　“留在家里的也不一定就是幸运的。”我打开笔记本，随手翻了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怎么又带回来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有，我看完了。”小芸很快抛下上一个问题，又提出了下一个问题。“老板，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把这个笔记本写完？”
　　写完？看着小芸一脸兴奋而又期待的样子，我再一次后悔当时信了她的话。
　　当初她撺掇我在门口挂上什么“情感菜谱”的时候，我就该狠心拒绝她，而不是一看到她可怜巴巴的脸，就心软点头。
　　上次周易走后，她又央我把周易讲的故事记下来。
　　我虽不明白她为何执着于此，却架不住她日日痴缠。索性便花上几日功夫，帮她慢慢整理了出来。
　　没想到，她还做了长期打算。
　　我好笑摇头，正准备打消小芸的念头，便听到一道怯怯的声音。
　　“你……你们好。”
　　我和小芸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到一个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小姑娘。
　　“你好，请问是要吃饭吗？”小芸迅速站好。
　　“不，不是。”小姑娘低头，“我听说……听说你们这里有个活动。我，我……”
　　一听小姑娘这么说，小芸眼睛瞬间一亮，并连忙给小姑娘让座。
　　“你先坐这，我去给你倒杯水。”说完，小芸还特意朝我手旁的笔记本努了努嘴。
　　我摇摇头，顺手把笔记本打开，然后翻开了新的一页。
　　而原本就有些面带潮红的小姑娘，脸红得更厉害了。等她磨磨蹭蹭坐下的时候，小芸也刚好把水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小声地道了谢后，便开始做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我叫季雨灿。”
　　季雨灿，听起来就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名字。只是看这小姑娘的样子，显然是和这名字有些南辕北辙了。
　　“我……我……我……”
　　季雨灿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想也知道，这几个“我”字应该就足以让她满脸通红。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缺乏自信的孩子。从她坐下来开始到现在，她还没说够十个字。而有用的，却仅仅只有三个字。看来想要听她的故事，不只是需要时间，还需要耐心。
　　不想，我这边刚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那边季雨灿就一句话说出了重点。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她猛地抬头，声音有些急促，却带着一丝不可错漏的坚定。她那双有些怯懦的眸子，在此刻迸发出了异样绚丽的色彩。
　　虽然，她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
　　我知道，一个内向而又缺乏自信的人，能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说出这句话，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而现在，这份勇气可以说是消耗掉了她所有的力气。
　　“我，我……”她重新低下头，全身都透着拘谨和不自在。
　　“没关系，慢慢说。”
　　说实话，她能说出刚刚那句话，就已经让人很是诧异了。毕竟，这份勇气也不是谁都能爆发出来的。
　　季雨灿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慢慢开了口。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叫文浩天……”
　　季雨灿是在一个灿烂的午后遇见文浩天的。那个遇见不浪漫，也不狗血。仅仅是匆匆的一瞥。
　　遇到那几个笑得毫不遮掩的男生时，季雨灿还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或许是她这种内向的孩子，比较容易受到与她性格相反事物的吸引吧。当时她不由自主地就抬头看了过去。由于性格使然，她也不过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又迅速低下了头。
　　而那短暂的一瞬，她刚好看到了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文浩天。
　　巧合的是，那透过树木缝隙射过来的阳光，刚好跳到了他的脸上。那叠加了的灿烂笑容，一下子就印在了季雨灿的心底。
　　这人该是遇到多兴奋的事，才能笑得这么耀眼？季雨灿忍不住想。
　　那匆匆的一瞥，其实并没有让季雨灿有什么悸动。她只是下意识记住了那个笑。
　　之后季雨灿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文浩天。或许是见过，只不过季雨灿一般都低着头走路，错过了也说不定。
　　再次见到文浩天，是那天季雨灿从家里回学校。
　　大概是上午第二节课刚刚开始的样子，季雨灿在路过男生宿舍附近时，被一道吼声给吓了一跳。
　　“喂！我说你能不能快点！”
　　这人是在催促什么人，可那语气里却并没有多少诚意，仿佛这声催促只是平时的简单聊天，只不过声音大些罢了。
　　“来了来了！”来人的声音里明显有了急促的意思在里面。
　　“我说这老大和老三也真是，起床也不知道喊我们一声，这都上课了。”先前说话那人在前头慢悠悠地走着，很是悠闲。
　　“哈哈，我替他们作证，他们喊了。只是你没听到而已。”后面的男生紧走两步追了上去，并把一只手搭在了前面那人的肩上。
　　“去！又想忽悠我……”
　　“哈哈哈……”
　　两人笑闹着，越走越远。
　　季雨灿停在原地，轻轻皱起了眉。她总觉得，那个人好像在哪见过。只是她又有些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那个人。
　　算了。季雨灿摇了摇头，又低头往前走了几步。
　　等等。她，好像想起来了……
　　“原来是他啊，怪不得声音那么熟悉。”刚刚的笑脸和记忆中某个笑脸重合，让季雨灿忍不住笑了下。
　　“后来，遇到他的次数好像就多了。”季雨灿小声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在低着头。可我却从她那低低的声音里，听到了些开心的语调。
　　不过，她说遇到的次数多了……
　　其实，应该不是遇到的次数多了，而是开始注意了吧。
　　“老板……”
　　“嗯？”
　　“我，我是不是，说得有些快了？”
　　我抬头看向季雨灿，发现她正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我面前的笔记本。
　　我又看了看刚刚在笔记本上写下的那句话，然后冲她笑了笑道：“没有，你接着说。”
　　下意识松了口气后，季雨灿又重新低下了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陷入回忆中的季雨灿，身上总比其他时候多了些什么。
　　至于，到底是多了些什么呢？我却是有些说不准了。

　　【篇后语】
　　“我当时只是觉得，为什么会有人能笑得这么开心，这么耀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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