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nter

　　周六的图书馆比平时更安静一些。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长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靠窗的位置，齐岸和时苍各据一方，面前摊开着厚厚的竞赛资料。经过一周的磨合（以及昨天那场意外的篮球对决），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再像最初那样冰火不容、剑拔弩张。虽然依旧交流不多，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就题论题，但那种时刻紧绷的、一触即发的对抗感减弱了不少。
　　至少，他们可以连续讨论一小时而不触发彼此信息素的剧烈排斥了——当然，那无处不在的、互斥的朗姆酒与苦茶味依旧泾渭分明地占据着空气的两端，提醒着所有人他们本质上的不相容。
　　“这道题的关键在于构建一个等效模型，避开那个无法直接测量的变量。”时苍用笔尖点着图纸上的某一处，眉头微蹙。她今天扎了个利落的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耳侧，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齐岸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指间转着笔，目光却落在时苍指着的地方。他思考时习惯性地微微眯起眼，朗姆酒的信息素也会变得沉静而专注，像陈年酒液在杯中缓缓荡漾。
　　“等效模型太麻烦，而且引入误差。”他忽然伸手，从时苍手边拿过另一张草稿纸，唰唰地画起来，“直接用积分变换处理原始数据，虽然计算量大点，但一步到位，精度更高。你看……”
　　他的手臂不可避免地越过了桌面中间那条无形的“三八线”，靠近了时苍的地盘。
　　时苍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苦茶的信息素下意识地变得更具防御性，冰冷的气息试图推开那过于靠近的、属于另一个强大Alpha的领域。但她没有立刻躲开，目光被齐岸笔下迅速成型的简洁公式所吸引。
　　“……这里，用一个巧妙的变量代换，就能把非线性项转化为线性。”齐岸的画图和推导速度极快，思路清晰得惊人。
　　时苍看着纸上的内容，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亮光。她不得不承认，齐岸这种方法确实更优。
　　“但是计算量……”她下意识地开口，同时为了更清楚地看他写的过程，身体微微向前倾。
　　就在这一瞬间，齐岸正好画完最后一个符号，准备将草稿纸推过去给她看，抬手时手腕不经意地向上一抬——
　　他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擦过了时苍正低垂着凑近的手背。
　　极其短暂、极其轻微的接触。
　　甚至算不上真正的触碰，只是一擦而过。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两人同时僵住。
　　一股极其强烈、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对抗的、如同电流般的冲击感，顺着那微小接触点猛地窜起！瞬间席卷了两人全身！
　　那不是单纯的信息素排斥，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尖锐、更加令人战栗的感觉！像是冰与火骤然被强行挤压在一起，爆发出毁灭性的能量，又像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剧毒物质发生了致命的化学反应！
　　“！”时苍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整个人瞬间弹开后仰，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呼吸骤停，那双总是冰冷的墨黑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慌乱？
　　她周身的苦茶信息素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轰然爆发！不再是冰冷的屏障或锐利的武器，而像是彻底失控的海啸，充满了极度应激下的狂暴和混乱！清苦的味道变得极其尖锐刺鼻，几乎要撕裂空气！
　　齐岸的反应同样剧烈！他像是被高压电击中，整个人从懒散的状态瞬间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撞得身后的书架都晃了一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血液仿佛在逆流！
　　那触碰带来的感觉太过诡异和强烈！不仅仅是预期中厌恶排斥感的千百倍放大，在那极致的排斥和不适深处，竟然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像是某种沉睡的、绝对不该被唤醒的东西，被那意外的接触惊动了一丝！
　　他的朗姆酒信息素也彻底失控了！如同被点燃的火药库，轰然炸开！醇厚的酒香变得无比暴烈狂躁，充满了攻击性和毁灭欲，疯狂地对抗、碾压着那同样失控的苦茶海啸！
　　轰——！！！
　　两股彻底失控的S级Alpha信息素在狭小的图书馆空间内毫无保留地猛烈对撞！如同两颗陨石悍然相击！
　　无形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
　　噼里啪啦——附近书架上几本没放稳的书被震落在地！
　　“啊！” “怎么回事？！” “天啊！”
　　整个图书馆瞬间陷入一片恐慌！所有学生，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头晕和窒息感！仿佛被两只无形巨手死死扼住了喉咙！Omega们更是脸色惨白，几乎要晕厥过去！
　　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凄厉地响彻整个图书馆大楼！
　　“又是他们！” “快！疏散！强效抑制剂！隔离屏障！”
　　图书馆管理员和闻讯赶来的校医应急小组简直要崩溃了，手忙脚乱地启动紧急通风系统，拿着强效镇静喷雾和隔离设备冲向那个角落。
　　齐岸和时苍还僵立在原地，隔着几步的距离，剧烈地喘息着，脸色都难看至极。他们的眼神在空中短暂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同样的震惊、骇然和无法理解的剧烈排斥（以及那深处一丝无法言喻的诡异战栗），然后又像是被灼伤般猛地避开！
　　应急人员冲过来，冰冷的镇静喷雾噗嗤噗嗤地对着两人喷洒，试图强行压下他们那恐怖的信息素风暴。透明的隔离屏障迅速立起，将他们暂时隔开。
　　在药物和物理隔离的作用下，那疯狂对撞的信息素才勉强开始缓缓收敛，但空气中残留的那种毁灭性的对抗余波，依旧让所有人心有余悸。
　　齐岸扶着旁边的书架，手指微微发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那触碰带来的诡异感觉久久不散。他死死拧着眉，看向被隔离在另一边的时苍。
　　时苍的情况看起来更糟一些，她单手撑着桌子，指节用力到泛白，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苍白的下颌和紧紧抿住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她周身的苦茶信息素依旧混乱而冰冷，带着一种极度应激后的脆弱感。
　　“你们两个！立刻！去隔离室！现在！马上！”赶来的教务主任气得脸色铁青，声音都在发抖。
　　这一次，两人都没有任何反驳。
　　齐岸阴沉着脸，率先转身，大步离开，每一步都像是要把地板踩穿。
　　时苍在原地僵了几秒，才缓缓直起身，依旧没有看任何人，默默地跟在校医身后，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图书馆里一片狼藉，学生们惊魂未定，议论纷纷。
　　空气中，那浓郁到令人作呕的朗姆酒与苦涩到极致的苦茶味依旧顽固地交织着，仿佛一场灾难过后留下的、无法磨灭的恐怖痕迹。
　　而那短暂意外接触所带来的、远超信息素排斥的诡异战栗，如同噩梦般，深深烙在了两人的感知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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