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凌小芊放下电话披上羽绒服就往外冲——
　　跨年晚会、郑卉吐血、晕倒、急救……

　　她脑子里全是那个年轻男人说出的这些关键词。

　　“妈……”刚打开门，冷风扑进来，凌小芊清醒许多，看着门内的闵秀慧，有些愧疚，今晚跨年，她要一个人过了。

　　闵秀慧从容地帮她围上围巾，掸掸她肩膀上的褶皱，“没事的，都会没事的。在外面注意安全，情绪不要太激动，有任何事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女儿可以解决所有困难！我相信你！”

　　凌小芊含着眼泪用力点头。

　　去往京北的火车上，窗外一片黑暗，车厢内也尽是疲惫的神色。凌小芊忽然有些茫然，卉姐努力这么久，从原本顺遂的人生中逃离，甚至不惜与父母决裂，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结果吗？她们还没登上舞台，她们才刚刚看到一点光，这么快就要熄灭了吗？

　　如果重来一次，卉姐还会选择孤注一掷吗？

　　去医院的路上，凌小芊不停思考这个问题。但真的踏进医院大门，带着氧气面罩性命垂危的患者与她擦肩而过时，她才明白，自己当下最大的愿望不是获取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还有当面提问的机会。

　　一群人围在急救室门口，凌小芊只认识陈长江。
　　他此刻正举着手机打电话，眉头紧皱，似乎马上就要发飙。旁边是几个年轻员工，有的背着包，有的抱着文件，有的拿着手机不停回复消息……无一不垂着头，一脸焦急。

　　凌小芊慢慢走过去，陈总的电话还没打完，她便向旁边那个齐刘海的女孩打听郑卉的情况。女孩看起来涉世未深，应该只是实习生，又刚被老板教训一顿，此刻是六神无主。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清一句话。

　　“你是凌小芊吧？”

　　她这才发现角落中有个面色凝重的男生走了过来，他没看手机也没抱文件，手里只拎了个女士背包。凌小芊认得，那是郑卉的双肩包，她调侃过无数次的小学生双肩包。

　　等一下，这男生怎么似曾相识？
　　好像，是火车上偶遇的知己，也是发布会上错过的摄像师！

　　男生见到凌小芊时也惊讶了一下，但并没和她“相认”，凌小芊便也没提之前的两面之缘。本就是萍水相逢，况且现在的环境氛围，实在不适合畅聊什么知己情谊。

　　“我是刚给你打电话的，”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是郑卉的，“到这边来说吧。”他看了看陈总他们，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显然是嫌他们太吵。

　　凌小芊跟他过去坐下，他掏出自己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那是郑卉郑卉晕倒的全过程。凌小芊放大视频，她走路摇摇晃晃，脸色蜡黄，左手拿着一沓文件，右手是对讲机。她身形不稳，却还是忙忙碌碌指挥这儿指挥那儿，偶尔还得扶墙歇一会儿，始终没有坐下来休息。
　　随着台上梓月《红山茶醺》的歌声，郑卉突然捂着肚子呕出一口血，倒在了距离舞台不到五米的地方。

　　“谁曾想，红颜未褪色，整朵坠落声决绝。”

　　彼时刚好唱到这一句。

　　凌小芊看得眼眶酸涩，强忍着没让泪珠滴下来。
　　有些东西，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

　　“我负责舞台侧拍和部分机位的直播，所以录上了她晕倒前的几个镜头……”身边的男生解释道，“她失去意识前说想见你，我便给你打了电话。”

　　凌小芊感激地看看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问，还未及开口，急救室的门便开了——

　　陈江和一众垂着头的焦急员工们也一哄而上，待听到医生摘下口罩喘匀了气说了句“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

　　还没等医生说完，陈江便松了口气，舒展眉头，指挥手下们如何对接媒体，如何平息舆论，从哪个角度写文章，拍什么照片发几份声明……可谓有条不紊。而至于郑卉接下来的治疗方案及病情轻重，则一语未提……

　　凌小芊来不及感叹人心冷暖世态炎凉，郑卉已经转移至ICU，如果体征平稳的话明天就能转移到普通病房，她便忙不迭地追着医生问病情。

　　凌小芊预料到她生的病很严重，却没想到是癌症……

　　凌小芊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晚上的医院仍旧烛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医患并不见少，个个敛颜皱眉，心事重重。

　　一碗小馄饨闪现眼前，凌小芊魂魄归体。

　　“吃点东西吧。”他惜字如金，原来刚才消失是去买晚饭了。

　　凌小芊道了谢，接过小馄饨。她本不喜欢馅货的味道，尤其是搅碎了团在一起的肉馅，但现在看着这碗馄饨反而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鲜香，很有食欲。许是晚饭没怎么吃，又舟车劳碌，心里也五味杂陈酸涩难耐，同医生聊过后更像个没脚蟹一样，手足无措。

　　她喝了口汤，汤色清澈，汤汁清淡，暖意在体内漾开。又吃了颗小馄饨，是经典的猪肉馅，皮薄馅却并不大，但足够慰藉此刻的她。

　　“你加了醋？”凌小芊细品汤汁，微酸。

　　男生点点头，细细嚼完一颗馄饨，给她看看自己的，汤色混沌，“我这碗加了芝麻酱。”

　　“你好会吃啊，”凌小芊从未想过馄饨的汤底可以如此丰富，由衷赞叹。

　　男生笑笑，又说了好几种汤底，番茄酸汤的、泰式椰香的、麻辣红油的……两人有说有笑。不知怎么，凌小芊忽然想起杜子谦口中那个擅长创意馅货的哥哥，眼前这个男生和他哥哥相比，不知谁更胜一筹。

　　“郑卉的事，你也别太担心，”男生丢掉垃圾，给凌小芊一瓶水漱口，“我托朋友打听了，她这就是看着凶险，早期的话慢慢调养会好的。”

　　凌小芊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她就是太要强，为了音乐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男生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还挺佩服她的，”他坐下来，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我和她一样，在事业上没她有本事，混了好几年也是四处打零工的小作坊……”

　　凌小芊刚想出言安慰，他就笑了，“不过啊，我在家庭上可比她幸运多了！虽然一事无成，但家人却都以我为荣，”他扶额笑笑，“可能是爱蒙蔽了他们的双眼吧！”

　　嘭——哗——

　　他话音刚落，万千星火便在云端炸裂，连绵“噼啪”声里，无数蒲公英状的彩光扩散，碎钻般的光点簌簌坠落，夜空骤然被点亮。

　　零点的钟声响了，新的一年来了。

　　凌小芊走到窗前，巨型烟花照亮了她仰望的脸庞，黯淡的眼底也有星光闪动。
　　男生也起身，站在她身旁，与她共赏漫天霓虹。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凌小芊从未想过，跨年夜会在医院度过，更没想过是同一个陌生男生一起。

　　--
　　不过好在，郑卉一切平稳，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

　　终于见到郑卉，她还睡着，面色惨败，手上还插着留置针，上面挂着几袋液。男生自告奋勇去买洗漱用品，凌小芊则去门诊缴费取药。

　　等她回来的时候，郑卉已经醒了。
　　四目相对，凌小芊眼中立刻汪起一泉水。

　　郑卉笑了笑，想喊她过来却没力气，只好挥手招呼她。
　　待凌小芊坐到她床边，她才开口，“我这不是没事嘛，”她攒着力气抬手替她拭泪，“因为我，搅了你的跨年夜，真抱歉。”

　　凌小芊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大力摇头。
　　呼吸面罩上全是哈气，她却还想说话。

　　“少说点吧卉姐！”男生拎着脸盆水壶等一堆日用品进来了，笑呵呵地将早点放到床头柜上，“先吃点东西，你躺了一宿当然不累，我们在走廊里坐了一宿可是饥肠辘辘腰酸背疼了！”他半开玩笑道。

　　凌小芊平复了心情，咬着鸡蛋饼露出了笑容。看着一刻不停地归纳日用品的男生，凌小芊忽然想起什么，赶紧站起来：“那个，我们加个好友吧，我把买这些的钱还你。”放下鸡蛋饼，帮他一起收拾起来。

　　男生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拿出手机。
　　嘀——

　　两人同时瞪大双眼，“我们本来就是好友？！”

　　“你是D先生？”
　　“你是0女士？”

　　两人同时望向郑卉，期待她能为这些巧合做些解释，怎奈郑卉也是一脸茫然，不过很快就浮现出姨母笑，用气声说了句“这是缘分呀！”

　　更大的缘分在后面——

　　原来D先生姓杜，叫杜子谦！
　　怪不得这样懂美食，对馅货的创意吃法也能侃侃而谈，因为他是包子铺的大儿子，是杜子航最最敬佩的哥哥。

　　杜子谦安顿好一切，请了护工，又买了午饭，便回工作室上班了，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凌小芊，有事打电话，他晚上再来。饶是凌小芊再三强调自己一个人可以，何况还有护工和医生，让他晚上回去好好休息不用过来了，郑卉也是这个意思，但这人就是轴，嘻嘻哈哈说医院能带给他创作灵感，偏要来。

　　嗯，这个借口真奇葩。

　　下午，郑卉精神好了许多，摘了氧气面罩同凌小芊说了会儿话。
　　其实她不舒服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瞒着所有人。凌小芊有些自责，明明前几次见她时就已经察觉出异常，却自欺欺人地相信她漏洞百出的解释。

　　见凌小芊低头不语，郑卉握了握她的手，“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关于吕珐……”她欲言又止，还是拿出手机，给她看两张截图，“这是那天你帮我下的小游戏，吕珐自己做的那款，这个游戏有问题，它内置了——”

　　“内置了定位系统。”凌小芊将她手机息屏放好，继续削苹果，神色如常。

　　郑卉惊讶，凌小芊便将跨年那天的事讲给她听。话说完了，苹果也削好了，郑卉刚想接过来吃，就被凌小芊打掉手，“等回去给你蒸熟了压成泥再吃！”

　　郑卉撇撇嘴，“好好好，都听你的！不过，你和吕珐打算怎么办？”

　　凌小芊叹了口气，自己也是一团乱麻，想就此放手，却还留恋曾经的美好，况且除了控制欲比较强，他倒也算真心相待。

　　“你呢，生病这么大的事，总该跟家里说一声吧？”

　　郑卉自嘲地摇摇头，“算了吧，说了也是干着急，帮不上忙，反而再气出个好歹。等我好些了，回去亲自跟他们说吧。”

　　之后郑卉又问起她和杜子谦的“缘分”，凌小芊据实相告，对方却嘻嘻哈哈调侃半晌，“说不定这才是你的真命天子哟！”

　　正闹着，话题男主角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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