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教室的国王们

　　小男孩就是小男孩，关于人间的记忆，他全都没有了。在地狱待了多久，也完全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地上的裂缝里有蝎子可以吃，爬到树上恶鬼就不会追上来。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支撑到现在。
　　珀金的出现，让他喜出望外。
　　但珀金对他，就提不上什么欣赏了，这个没名没姓的家伙情愿在树上啃树皮，也很少敢像那些恶鬼一样，伸手去地底下掏吃的。
　　“要是被抓住的话就惨了。”男孩自顾自啃着干巴巴的树皮。“被抓住的人，都被吃得干干净净，直到最后一块肉被吃完，他们都保留清醒的意识。”
　　“没有被抓住的，去掏蝎子吃，久而久之，也变成恶鬼的样子了。”
　　男孩说这些话时，珀金背对着他，掰断一根树枝，自顾自忙活着，不多时，他就做出了一支头部尖锐的木箭。
　　男孩还以为，珀金要用这个去刺那些抓到蝎子的恶鬼，以此来窃取食物。没想到，那根尖锐的玩意儿下一秒就落到了自己的脖子下面。
　　珀金轻车熟路地移动到大动脉，金色的眼睛里不带一丝感情：“按我说的做。”
　　“要是敢跑，我下手不比那些东西轻。”
　　小男孩委屈道：“可是我刚刚才帮了你……”
　　“啊！”男孩惊恐地往后缩，下巴已经被戳出一点血来了。珀金收回手，因为一直强忍着饥饿，他的手止不住颤抖。
　　男孩被赶到树下，站在干裂的土地上，气沉丹田，大声叫嚷：“啊啊啊啊啊——”
　　果不其然，不远处，他的举动引起了一只掏蝎子的恶鬼注意，对方摇摇晃晃的快速冲上来，就在男孩吓得屁滚尿流，要爬回树上的时候。
　　珀金猛地将手中的木箭对准恶鬼张大的嘴，直接贯穿了其整个脑袋。
　　恶鬼被钉在地上，奋力挣扎，身体下暗流涌动，似乎有什么要挣脱皮肉。果不其然，下一秒，八只爪子分别从左右两条胳膊爆开，皮被撑破，露出里面紫色发亮的壳——吃蝎子的人最终也变成了蝎子。
　　小男孩尖叫着爬到树上，可下一秒，把木箭挣开的巨蝎就飞快地爬上了树，在树上，珀金正等着它。
　　“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吃我！”小男孩的脚被蝎子夹住，他不敢往下看，怕看见的是自己下一秒就要掉进血盆大口。
　　珀金就蹲在最粗的那根树枝上，一动不动。小男孩更崩溃了，他趴在珀金脚下的那根树枝上，够也够不到他的腿，只能哭爹喊娘地乞求珀金帮帮他。
　　珀金俯下身来，冷静道：“快了。”
　　“什么？什么快了？！”
　　“它马上就能咬到你的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男孩拼命尖叫，甩动自己的脚，却被拖得越来越往下。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珀金不知何时从身后又摸出来一根更长，更尖锐的木箭，再次猛地往下一刺！
　　恶鬼被吊在树上，珀金干脆利落把它的头丢了，壳一层一层拔掉，顺便生了点火。
　　因为是人形恶鬼化作的蝎子，自然比地缝里不定时冒出的小蝎子大很多，不得不说，肉质也鲜美很多。小男孩惊魂未定，鼻子下眼泪鼻涕混成一团，颤颤巍巍捧起一块蝎肉，送入口中。
　　他问珀金：“你怎么知道，这些人会变成蝎子？”
　　珀金道：“我不知道。”
　　小男孩心里一震，不敢再往下问。
　　与其说美餐一顿可以缓解肚里的饥饿，倒不如说是缓解了些许心中狂躁的渴望。毕竟，在饥饿地狱，是永远不可能吃饱的。你吃的越多，心里对食物的渴望就越多。而且，初来乍到的鬼魂吃多了蝎子，会变成蝎子，珀金也不能确定，吃多了鬼魂变的蝎子会不会是同样的效果。
　　长久待在这里不是个办法，时至今日，珀金都还没有见到饥饿地狱的恶魔。
　　小男孩则不同了，自从珀金带他饱餐了一顿以后，他对珀金是极尽崇拜之情，说一不二，说东不西。并且，他觉得一直像现在这样相处下去，就非常好。
　　珀金和他策划出了一套迅捷，成熟的捕猎计划，他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大喊大叫，吸引恶鬼注意，再将其引诱上树，让珀金一击必杀了。
　　这个地狱仍然在不断坠落新的亡魂，亡魂不断变成新的蝎子，他们永远都不愁吃的了！对于小男孩而言，有东西吃，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篝火滋滋作响，两个男孩坐在树下，背后是一具被吃空的蝎壳吊在树上，两人怔怔地望着火出神。
　　小男孩道：“最近，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些东西。”
　　珀金：“哦。”
　　小男孩道：“好像，是我还活着时候的事。”
　　珀金：“哦？”
　　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死人的原因，最近，小男孩脑海里竟然不断闪回一些陌生的画面，模糊的人脸。
　　他想起家人，父母都是务农的，自己时常要背着弟弟妹妹去割麦子，村庄里的人虽然过得清贫，但日子好歹过的下去。
　　既然如此，事情是怎么变成最后那样的呢……？
　　夜里，小男孩侧躺着，脸枕在干巴巴的树皮上，大睁着眼睛：眼前是漆黑一片，寸草不生的无尽荒原，远到好像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不知怎的，这副场景和记忆里故乡最后的样子重合。
　　他跑出树林，说，看见有比狼还大的怪物在吃鹿。村民都说他命大，撞见狼还能活着回来，不管他怎么说都没人相信，那是比狼可怕得多的怪物。
　　很快麦子就全枯萎了，牲畜一头头的失踪，村民们互相猜忌谁是元凶，但眼下更紧要的问题是：没有吃的了。
　　存粮越来越少，本就紧张的日子更加绝望了。起初是一天吃一顿饭，到后来，真是饿到把树皮和泥巴都吃的干干净净。
　　饿啊，真的好饿。
　　感觉浑身都在烧，一点力气也没有，可一旦眼前出现了吃的，人就会变得比野兽还要野蛮，迅猛。
　　是谁先开始吃人的，就无从考证了。这种事，都是私下里偷偷摸摸进行的。他脑袋一疼，耳边忽然响起了哭声，是他自己的哭声。
　　他想起妈妈是怎么死的了，家里还剩最后一个红薯，妈妈说，要六个人分着吃，可是一到夜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把红薯偷走了。
　　妈妈和哥哥扭打在一起，哥哥死都不肯放手，咬在妈妈的手上：“最后一口汤都是你喝掉的，自私的女人！！！”
　　妈妈被咬的痛极，尖叫着要哥哥撒手，她流着眼泪说，那是因为所有东西她都让孩子先吃了，她只喝了那一口汤。
　　他做了什么来着？他抓着爸爸的袖子，求爸爸去救救妈妈，可是爸爸只是看着，双目都呆滞了。
　　砰！哥哥把妈妈推到墙上，妈妈终于松手了，软瘫下去。哥哥立刻把红薯塞在嘴里，姐姐和妹妹看见了，扑在妈妈身上哭，可是哭没一会，就扑到哥哥身上，去抢他嘴里的红薯。
　　哥哥伸着黑黑的脚板，直接把整个红薯囫囵吞下去，喉咙鼓起老大一个包。
　　爸爸走到妈妈面前，这时，他才掉下一滴泪：“孩子们，你们没有妈妈了。”
　　小男孩啜泣着，缩成一团。
　　这时，他忽然看见头上的树枝亮起一点火光，是珀金。
　　没有什么比这种时候看见光源更令人感激的了。珀金的声音在上方冷冷道：“不许哭了，吵着我睡觉。”
　　偶像发令，小男孩止住了哭泣。
　　珀金转过身，不止是小男孩，他近来也不断梦见过往的画面。
　　他梦见灰影，梦见蓝头发的波比，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场景。只有痛苦到极点的时候，脑海中会闪回一些有关于琉月的回忆。
　　没错，灰影抛弃了自己，而波比一直在虐待自己，只有琉月，他什么都没做错，自己死掉的时候，他还那么伤心。
　　他梦见自己仰望着琉月所在的高塔，而琉月抛下小小的传音杯，告诉他今天又学了什么，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珀金在叽里呱啦说个没完。可是每一次，琉月都认真地听着他那些鸡零狗碎的日常，从来没有打断过他。
　　珀金在听琉月说起他的一天时，莫名地有些难受，琉月困在那么小的房间里，一年复一年，对着那些晦涩难懂的破书，舞弄那些又沉又丑的重剑。和他比起来，自己的生活都自由多了，如果可以，珀金甚至愿意和琉月交换，让琉月也能开开心心去小河边看看新长出来的野花，累了就席地而卧，摘颗野果解乏。
　　“珀金，你还在听么？”
　　“嗯，我还在。”珀金吸了吸鼻子。
　　“抱歉，我只顾着讲自己的，这些天你都来的很晚，是累了吧？不要勉强自己。”
　　“不。”珀金望着天空中高悬的月亮：“我想要更多地听你说话，听你的声音。”
　　听筒那边，传来好小声的哎呀，琉月有些害羞道：“其实，我也一样。”
　　只是珀金也好，琉月也罢，都不明白，爱最初便是怜惜。更何况是对于他们两个冷酷的人来说，能对这世上的另一个人产生怜惜之情，是多么的难得啊。
　　珀金和小男孩是被地震摇醒的，天空乌云密布，地动山摇，仿佛末日之景。大地间的裂缝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巨大。珀金这时才看见，原来地底下流动着岩浆般的液体，这其实是饥饿恶魔的本体，它就这样一直蛰伏在暗处。
　　乌尤激烈地晃动着，破土而出，而珀金和小男孩这时，也因为大地的分裂而坠入深渊。整个地狱都充斥着恶魔躁动的低吼声，珀金起初还不明所以，他紧紧抓着乌尤身上的岩石块，看见自己正一步步向上飞跃，当他飞过色/欲地狱时，山羊头的恶魔也露出了原本低沉骇人的声音，向他致意：“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凡人。”
　　珀金愣了愣，这才意识到，他要离开地狱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身后大哭的小男孩。
　　愤怒地狱黑烟缭绕，遍地都是废墟和怒吼，珀金看见黑烟中隐约有一个闪烁着紫色光芒的法阵，而这个通道已经被打开，愤怒恶魔和人间的某位达成了契约，它终于能逃出地狱了……？
　　没那么简单，珀金第一次目睹恶魔之间斗殴，为了争抢能够逃出地狱的机会。愤怒恶魔的原身漆黑一片，由混沌的黑烟组成，其中又有一颗微乎其微的，疑似心脏的内核。乌尤正是直逼它的软肋下手。
　　珀金和小男孩都被甩了下去，坠入浓浓的黑烟中。小男孩在半空中胡乱抓取，竟真的被一只冰凉的小手牵住。
　　珀金抓住法阵附近凹凸不平的墙面，大喊：“快踩好！我要抓不住了！”
　　小男孩这才用脚去掂量了一下底部，两人拼尽全力，才爬上半截延展出来的平台。小男孩惊魂未定，珀金就拉着他的手，要带他冲出法阵，重返人间。
　　一向百依百顺的小男孩却挣脱了珀金的手。
　　“不行。”小男孩一步步往后退：“我只能待在这里。”
　　他抬起头，眼神很熟悉，珀金在不少将死之人的脸上都看到过：罪孽深重，后悔莫及。
　　冬天的时候，家里的肉都吃光了，妈妈被吃掉了，姐姐和妹妹被吃了，爸爸身体不好，秋天就死了。可即使是爸爸，也不够他和哥哥撑过一个冬天。
　　那时候已经没有家可言了，仿佛世上都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家人直接都可以互相蚕食，互相杀害，更别说外面虎视眈眈的村民了。
　　他一直都很恨哥哥。
　　妈妈，姐姐，妹妹，爸爸，都是哥哥杀掉的。哥哥已经完全变成了野兽，他一直就是这样，饥荒没来之前，他就总是以自己干了最多的农活为由，在饭桌上狼吞虎咽，从来不考虑家人的感受。也许从那时起，他就埋下了杀心。
　　但他那么瘦弱，杀死哥哥对他而言是不可能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夜里，他饿得睡不着觉，心脏仍在空荡荡的胸腔里震荡，仿佛要跳出身体。他想，很快血液供给不上，他就会因为缺乏营养活活饿死，然后被哥哥吃掉，让这个混蛋活下去。
　　若是这样，他情愿被狗吃掉。
　　窗外竟然真的出现了一条狗，不，那生物比狗大多了，小男孩一眼就认出这是饥荒前他在树林里撞见的怪物。对方弯下腰，巨大的金色眼睛透过窗直勾勾锁定他。
　　“找—到—你—了。”
　　恶魔的声音无比低沉，像破风箱一样难听。小男孩战栗起来，却不是因为对恶魔的恐惧，而是因为它说的话：
　　“多亏了你，我才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我会报答你的……咯咯咯……”
　　当天夜里，他疯了。
　　意识回归身体的时候，哥哥已经四分五裂，倒在了床上。兄弟俩的斗殴持续了一整晚，但没有人来阻止，因为同样的悲剧此刻也正在这个村庄里的每户人家里发生。
　　他靠吃掉哥哥撑过了冬天。
　　春天，村庄里已经没有剩多少人了，剩下的那些，也都是食肉饮血活下来的，比鬼还要可怕的人。
　　到了这种地步，或许死了才是一种解脱，可人就是这么贱的生物，有时候即便明白这个道理，却仍然强烈地渴望求生。
　　尊严，人性，统统不要也没关系。
　　他还是没能熬过那个春天，其他家活下来的都是成年人，他们把他团团围住，他爬到树上去，低头往下看——那些似人非人的往日乡邻，疯狂地啃食着已经失去树皮的小树。
　　然后树被推倒了，他落入人堆里，有人拼命捅他，有人直接啃他——他最后的意识里，只有一个想法：人间太可怕了。
　　灵魂在故乡飘荡，昔日温馨的家园变成了无边荒野，了无生息。只有遍地遗留的人类骸骨揭露了此地曾经发生的可怖屠杀。
　　有一天，九神降临此地，为的是找出避难的饥饿恶魔，他作为地缚灵，也被一并封印到地狱中。
　　小男孩不觉得坠入地狱是什么坏事，他反而觉得太好了，那个害死了这么多人的恶魔终于得到了惩戒，而他作为那个无形之中带来灾厄，同时也吃掉了自己家人的人，只不过是罪有应得。
　　只是，在永堕地狱前，他听见那些神几乎嘲讽道：“这连飞升的门槛都达不到，到底只是恶魔的眼界。”
　　“谁让人和恶魔都是被低级欲望掌控的生物呢。”
　　低级欲望？什么是低级欲望？我和我的家人，这个无辜村庄里的所有人，都是被你们口中低级的欲望害死的啊。
　　他那一刻才意识到，不管是神还是恶魔，在这些生物眼里，人类只是它们博弈的筹码，发泄的工具。它们可以随意地带来灾难，覆灭世界，而渺小的人类根本无力反抗。
　　更可怕的是，他原以为带来正义的所谓神明，它们的目标其实是更庞大，更恐怖的灾难。
　　而所谓恶魔的报答，不过是当他在地狱里再次遭到围剿时，真的有一颗不会被恶鬼推倒的树能够庇佑他。想来这么些年身体没有腐败，多半也是拜它所赐。
　　可是他，他的家人，村民们的人生，还是被彻底摧毁了。
　　只要神还存在，只要恶魔还存在，这样的悲剧就还会重演。他已经经历过那种彻骨的寒凉和无力，他不愿再回去了。
　　“我要留在这里。”
　　珀金看着眼前步步后退的男孩，简直匪夷所思。但很快他便理解了，他之所以想要回到人间，是因为活人的世界里还有他牵挂的人，而他还不甘心怀着被杀的遗憾就那么死去。
　　可眼前这个已经忘记自己姓名的小男孩，他失去了对命运还手的力量。
　　即使是不幸者与不幸者之间，也有不可逾越，难以彼此理解的鸿沟。良久之后，珀金开口：“谢谢你之前救过我一次。”
　　小男孩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你，我会永远浑浑沌沌活下去。”
　　小男孩走到珀金的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心那些看似正直的神。”
　　这话倒是惊醒了珀金。
　　在人间，珀金常会在灰影嘴里听见九神/名讳，觉得神圣而遥远。在琉月身边时，他便觉得正是这些神抢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懒惰地狱便充斥着神一手造成的恶作剧。
　　原来这种不信任，早就有迹可循。
　　不容他们温情告别，两只恶魔已经要把地狱斗塌。它们的身躯太过庞大，导致珀金只能看见不断四溅的岩浆和弥漫空中的毒气。
　　如果他的眼睛没问题，饥饿恶魔似乎并不能完全压制住愤怒，愤怒已经有一半的身体转移到人间，而饥饿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吞噬掉他的完整体。
　　而愤怒堵住了法阵，变相的等于挡住了珀金的路。珀金站在崖边，看见火焰和流金相间的庞然大物伫立在自己面前，啪嗒一声张开了金色的巨瞳。
　　“是你。既不是死人，也不是活人的小不点。”想必珀金这样奇怪的存在，在坠落前就已经被乌尤察觉。
　　它发出桀桀笑声，仿佛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和吾结契，不然现在就吃了你。”
　　珀金倒是很不甘心被威胁：“吃了我，你别想在这个地狱里找到第二个人结契。”
　　愤怒恶魔剩下的那半身体就要成功钻出地狱，留给他们谈判的时间不多了。
　　在场的邪/教徒们也没想到，眼前的一幕会扭曲至此。他们的领袖大主教，依照古籍记载，献祭了童男童女各一名，在墙上涂满了鲜血画制的法阵后，竟然真的召唤出了恶魔！
　　黑烟充斥整个房间，随之而来的是可怖的震动，仿佛墙的另一面正在发生激烈的斗争。主教与黑烟融为一体，隐约还能看见紫色的电流爬过周身。
　　等等。
　　“着，着火了！”教徒们大喊着去开门，却发现密室的门已经被一股神秘力量锁住了。主教发出不似人类的凄厉吼声，变成了一个跌跌撞撞的大火球。
　　看来，他的确打通了地狱的通道，只是，先让自己下了地狱。
　　眼睁睁看他被烧得一干二净，漆黑的人形骨架上，附着了厚厚的胶质，似乎是什么别的生物和他合二为一后，被一起杀死了。
　　『火球』此刻也在众人面前显露原型，一个红发金眸，面容姣好的少年，两腿分开，骑在骨架上，衣衫褴褛，美丽却狼狈：他的整张脸上，都附着着横飞的血肉，与此同时口中还在不断咀嚼什么。
　　当他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回缩成一团的教徒们时，他说：
　　“我还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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