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凌小芊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想后退，奈何他死死抓着她的裤子不放手，不停地求原谅，像个不讲道理的泼妇。

　　方智扬想把他拉开，“是男人就别在大庭广众之下纠缠不休！让人笑话！”

　　倒是有效。
　　他听后果然起身，却将矛头对准方智扬。他拂开他的手，看看徐一一，冷笑道：“是，我是纠缠不休，我是和我女朋友纠缠呀，有你什么事！你呢，眼看着心爱的女孩对别的男人言听计从，心里很憋屈吧，哼！你连纠缠的资格都没有！大丈夫不拘小节，能得到好的结果才是真男人！像你这样，看上去硬气，实际是彻头彻尾的窝囊废！绣花枕头有什么用！”

　　方智扬气愤至极，一把攥住他衣领，抡起拳头就要打，还是徐一一从后面拽住他衣角，抽噎着劝他，吕珐这才免了一顿打。

　　他现在的嘴脸，与那日发布会后台替她出气时正气凛然的样子截然相反。是人心易变，还是她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他？

　　“吕珐，够了！”他还阴阳怪气说个不停，凌小芊挡在徐一一二人身前，“今天只聊你我二人的事，不要牵扯别人，”她想了想，又道，“我还是希望你能诚恳地给一一道个歉，为刚才的话，也为你之前利用她做的龌龊事。”

　　但看到吕珐不屑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个道歉她是要不到了。

　　凌小芊不想让方智扬和徐一一留在这里让吕珐借题发挥，更不愿他们陪她难过生气，便找了个由头让他们先走了。徐一一担忧地拉了拉凌小芊的手，小声说嘱咐她“有事打电话”，她一定立刻赶来。

　　“现在没别人了，说说我们的事吧。”凌小芊坐下，漫不经心地用汤匙搅着已经变凉的咖啡。
　　吕珐情绪也稳定下来，拿起杯子想喝，然而杯子里的拿铁早已见底，他尴尬地放下，招呼服务员想再叫一杯。

　　“不必了，也就两句话。”凌小芊想速战速决。

　　“哎呀小芊，”吕珐开启哄人模式，似乎不想正正经经和她讨论问题了，只想用些甜言蜜语遮掩过去，“你也知道，徐一一喜欢我嘛，她呀就是嫉妒你！我们小芊多优秀呀，还有这么体贴的男朋友，她因嫉生恨也是人之常情，你也别太怪她，她一个人在林海打拼也不容易。现在见打压你不成，就开始挑拨咱俩，把脏水泼我身上……”他一副受害者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同她计较，小女孩嫉妒心嘛，也不是什么滔天大罪。”

　　凌小芊越听越想笑，颠倒黑白还能这么有理有据！

　　他正说着，凌小芊直接打开小游戏，将手机放到桌子中央，示意他看。吕珐立刻闭了嘴，直勾勾盯着游戏界面，半晌，才恢复无辜困惑的眼神，道：“这……这是什么意思呀？是游戏不好玩了？那我再给你下个新的？我们最近又开发了几款小游戏，正好你测评一下！”

　　凌小芊冷笑一声，“是嘛，你们开发速度真快呀，不过我可不敢再安装你的游戏了。”她目光如炬，与他对视良久，“怎么，吕经理没什么话同我说吗？”她又指指手机上的游戏。
　　他眼神躲闪，很是心虚，却一言不发。

　　“刚才不是说的挺好的吗，怎么现在沉默是金了？”他不说，凌小芊便自己说，“为什么要在游戏里装定位系统？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一改往日的温柔和煦，语气同咖啡厅外呼啸的寒风一样冷，还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最怕听到的话还是听到了，吕珐此刻倒不那么紧张了。
　　他冷静下来，思考如何措辞，低头想了半天，才道：“我记得方智扬是学计算机的吧，应该是徐一一拷走了我的文件夹，方智扬帮你们查的？”

　　凌小芊算是看透他了，事到如今，他还在算计事情由来，还没认识到此举已经侵犯了她的隐私，更何谈知错、道歉！

　　“监视我很好玩是吗，能让你产生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是吗？”凌小芊反问他。

　　他还觉得自己没错，梗着脖子解释：“你知道我做那个游戏做了多久吗，只有你能玩这个游戏，我也只给你一个人安装了！我是因为爱你在乎你啊！”他胡搅蛮缠，“你要是对我坦诚相待，事事同我分享，我还至于如此吗？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喜欢和在乎并不能成为你控制监视我的理由。更何况，你那根本不是爱，你在试图掌控我、占有我，”凌小芊看着他的眼睛，真诚而无畏，“可是吕珐，我不是你的私有物品，我是需要自由和空间的人，我没义务向任何人汇报大事小情，何况你只是我的男朋友，无血缘关系，也无法律关系。”

　　说完，她起身要走，吕珐立刻将她拦住。

　　“别走，”他从背后抱住她，将头埋在她颈窝里，“不要走小芊，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凌小芊使劲挣扎却逃不出他的怀抱，周围的顾客纷纷看向他们，她紧皱眉头，“你先放开我！”

　　吕珐却抱得更紧了，嘴里还不住地解释着，说自己有多么爱她，这些让她不快的事情都是他一时头昏做下的，以后绝不会再犯了。他说了许多，却对凌小芊的挣扎视若无睹。

　　凌小芊有种被绑架的感觉，想掏手机，奈何双手都被他缚助，动弹不得。她想朝店员和顾客求救，又怕把事情闹大，只好暂且安抚他，让他自己放手。

　　没想到他却得寸进尺，嘴唇划过她颈窝、耳朵，一点一点往上攀去，直至她脸颊。

　　凌小芊只觉得恶心，竭力忍耐着，“……这是公共场合，请你自重……”

　　他近乎咬上她红彤彤的耳垂，“怕什么，情侣之间不就是应该做这些吗？”他的气息扑打在她肌肤上，她胃里一阵翻涌，“小芊，我真的好爱你，从订婚宴上第一次见你就爱上了你……”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或许是受从前闲适美好的记忆影响，他手劲儿也放松了不少。凌小芊自然不会同他一起沉溺过往，趁他放松赶紧从他怀抱里逃了出来，又怕他再次纠缠，便抄起桌上的凉水杯朝他泼去，“你清醒一点！”

　　此举一出，不仅吕珐大吃一惊，整个咖啡厅的人都朝她看过来。

　　泼水顶多引人侧目，若是大声吵嚷起来，那他们的私事可就口耳相传人尽皆知了。

　　“我们……都冷静冷静再说吧……”凌小芊将水杯放回桌上，低声撂下这样一句话便走了。
　　吕珐脱力地坐下，没有挽留，也没有争辩，兀自望着凌小芊始终没有动过的早已冷掉的咖啡出神。

　　他对着杯中扭曲的倒影自嘲地笑笑，他自嘲地笑笑，“这就是你要送我酬劳啊……”他将冷咖啡一饮而尽，仰脖时眼角恰有一颗水珠落下，不知是泪还是沾在绿头发上的凉水。

　　--
　　凌小芊刚走没两步，便碰到了文济。

　　“文主任！”毕竟是在单位附近，碰到同事并不稀奇，凌小芊扯出笑容向他问好。

　　文济指指咖啡厅，“这个点儿喝咖啡不怕失眠嘛？”

　　凌小芊苦涩地笑笑，不想说太多关于咖啡厅的事，只同他随便寒暄两句便想走，怎奈文济却将三叠礼盒举到她面前：“噔噔噔——落在办公室门口了吧！被我捡到喽！”

　　凌小芊这才想起，当时被徐一一的话惊到了，连东西都忘了拿。虽然只过了一个多小时，再次见到三叠礼盒，她却恍如隔世。她伸出手想接过来，手指却不听使唤，仿佛那不是古雅精巧的礼盒，而是个烫手山芋，碰一下就会坠入无边地狱。

　　“怎么，这不是要送人的吗？”文济眨巴着眼睛，将礼盒朝她那边推了推。

　　凌小芊叹口气，终是收回了手，“送你了，就当是今天帮我舞剑的谢礼，新年快乐！”她随意说了两句，笑得有些勉强。

　　文济也不推辞，真诚道了谢，将礼盒珍重地放进车筐里，却不骑车离去，而是推着车子陪她走路。

　　“你送我这么大的礼物，我总得回个礼吧，”天已渐黑，他想了想，“后天是元旦，你肯定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那大后天呢，我带你去公园散心呀！”他考虑得很周到，也看出了她此刻心情不佳。

　　凌小芊摇摇头，“谢谢主任，我最近……”她脑子一团乱，想不出什么恰当的理由拒绝他，便直接道，“我不是很想出去，不好意思啊主任。”

　　文济也不恼，表示没关系，又拍拍后座，“天不早了，我载你去车站吧！”

　　这次凌小芊没再拒绝。

　　他陪她一起等车，只随意扯了几句闲话，关于文学、关于历史，凌小芊惊讶于他的博学，两人聊得也算投机，她心中的乌云被驱散了几分。

　　临上车前，文济还说：“有开心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和我聊哈，没事也可以！我手机永远畅通！”

　　凌小芊隔着车玻璃，冲他笑着点点头。这次的笑容很是自然，一点也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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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小芊回到家，闵秀慧已经做好一大桌饭菜，此刻正坐在茶几前倒红酒。
　　见女儿进门，连忙招呼她坐下，说今天跨年，饭店只至营业到八点，凌贯华能早回家。凌小芊看看时间，现在已经八点了他却还没回来，兴许是路上堵车吧。又看看茶几上的菜：红烧肉、熘肝尖、爆三样、可乐翅根，什锦菜，还有一盒烤鸭春饼，几乎都是凌贯华爱吃的，浓油赤酱的重口荤菜，小茶几被摆得满满当当。

　　闵秀慧笑逐颜开，虽说她从未对凌贯华产生过心动的感觉，只拿他当至亲，对他却也是百般关心，比那些因爱情而结婚的夫妻更安稳长久。只要凌贯华回家，不管多晚，锅里总有热乎的饭菜等着他；每天早上，闵秀慧即便再着急上班，也会定好闹钟起大早给他做饭。自凌小芊记事起，母亲就是这样，辛苦而贤惠。所以她成年后，只要放假在家，扫地擦桌子做饭她全部承包，就是为了让她多睡会儿。
　　更让凌小芊不平的是，闵秀慧并非生来就以做个好妻子为人生理想。在少女时代，她也曾有过梦想，她想跳舞，想成为一名专业的舞者，想跳上全国、全世界最大的舞台……

　　也因此，凌小芊自小便下定决心，以后结婚成家，绝不要过做闵秀慧这样贤惠的妻子。
　　她不愿这样生活，她不想成为围着灶台转、失去梦想、只为家庭而生的人。

　　但同时，她又不能像郑卉那样一往无前。一方面是迫于闵秀慧多年教导，她就像一只圈养的金丝雀，虽然向往自由，但却早就没了冲出牢笼的勇气，总是顾虑太多。另一方面，如果她逃了出去，那闵秀慧为家庭放弃梦想的行为就成了一个笑话，她也会产生抛弃背叛母亲的负罪感。

　　八点半，凌贯华打来电话。今晚饭店火爆，老板决定继续营业，但又不好食言，便说自愿加班者工资多拿一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凌贯华就是那个“勇夫”。

　　闵秀慧却只在接电话的时候表现出一丝丝失落，挂掉电话立即恢复原状，好似那点失望是故意表演给凌贯华看的。

　　她给凌小芊夹了可乐翅根，又自己卷了烤鸭，“你爸不回来，咱俩吃！”语气里的欢乐不像是装的，“他要是回来，又得挑三拣四，大家气不顺，现在正好，他过他的节，咱们过咱们的。他加班多赚钱开心，咱俩也开心！”说着她又吃了一块红烧肉。

　　见她如此透彻洒脱，凌小芊便也扯出笑容，大口吃肉：“嗯！”她竖起大拇指，“妈妈做的可乐翅根火候总是刚刚好！”

　　她母女二人都喜欢甜滋滋的可乐鸡翅，但鸡翅太贵，闵秀慧每次都用鸡翅根代替，说翅根肉多还便宜，性价比高多了。

　　正吃着，凌小芊便接到郑卉电话——
　　却是男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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