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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庆功时,清越思归隐
宫门的风比山里冷。
江清越站在庆功宴的殿前石阶上,指尖在袖中轻轻一动,那枚残钥碎片又热了一下,像块捂不暖的铁片贴在腕内。她没去碰它,只是抬脚进了大殿。
百官已在席间落座,谈笑如潮水般涌来。她穿过人群,听见有人低声说“是她封住了地心殿”,也有人道“听说小王爷和战神都靠她才活下来”。那些话飘进耳朵,却落不到心里。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面前酒杯空着,没人敢替她斟满。
皇帝坐在上方,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顿了顿。片刻后,内侍捧着金册走下玉阶,声音朗朗:“江氏清越,平乱有功,特赐爵位,授护国司命衔。”
满殿寂静。
她起身,双手交叠于身前,语气平静:“此战非我一人之功,萧景琰断后阻敌,楚翊破阵开路,灰袍盟死守三日。若论封赏,当属众将士共担。至于司命之职……”她顿了顿,“我只会钓鱼,不会掌命。”
四座微动。
萧景琰坐在不远处,听到这话时嘴角抽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压了回去。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没说话。
楚翊在另一侧,目光一直停在她脸上。直到她重新落座,才缓缓垂下眼帘。
宴席继续,乐声再起。江清越没再开口,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饮酒。酒是烈的,烧过喉咙却不暖身子。她看着殿外夜色,忽然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梦——锣鼓喧天,衣香鬓影,可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脑子里那些画面关掉。
那些画面还在闪:楚翊倒下的瞬间,萧景琰咬牙忍痛的模样,还有江婉柔被符锁禁锢时那一声嘶吼。她闭了闭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这具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每走一步,筋骨里都像有细针在扎。但她知道,最累的不是肉身,是心。
宴至中途,她起身离席,谁也没知会一声。
宫道幽深,灯笼排成一线,照出她独自前行的身影。她没去别院,也没回暂居的偏殿,而是沿着北墙一路往上,登上了临湖的高台。
夜风吹得衣袂翻飞。她从随身空间取出那截破煞铃,断裂处参差不齐,曾经能震碎魔气的东西,如今连响都发不出。她用拇指摩挲着裂口,低声说:“你也该歇了。”
远处京城灯火连片,可她看得更远——越过城墙,越过官道,看到一片湖水静静躺着,岸边有棵歪脖子老树,一根鱼线悬在半空,水面上浮着个红白相间的浮标。
那是她前世最后的记忆,也是最安宁的一段日子。
她曾以为穿越之后再也回不去那样的生活。可现在,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是权位,不是敬仰,也不是被人称作“救世之人”。她想要的,只是清晨能听见鸟叫,夜里能看到星星,下雨时不必担心阴谋暗算,钓鱼时不用提防背后刀光。
她把破煞铃收回空间,袖子一抖,掌心多了枚小小的鱼钩。
银亮,弯弧自然,尾端还缠着一段旧线。这是系统刚绑定那天,她从湖底钓上来的东西,也是开启一切的起点。
她盯着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将它抛入台下湖中。
水面荡开一圈涟漪,接着又是一圈,慢慢扩散,直至消失。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很轻,但她听得出是谁。
萧景琰走到她身边,没看她,而是望着湖面。“你不该拒绝封赏。”他说,“朝廷需要你。”
“朝廷有你和楚翊就够了。”她回道。
“可天下未稳。”他转头盯着她,“你知道外面还有多少残党?说不定哪天又冒出个魔种,到时候谁能镇得住?”
“那就让他们来。”她声音不高,“但我不会再为一个接一个的‘说不定’拼命了。我已经尽了力,也付出了代价。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萧景琰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他靠着栏杆站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要去哪儿?”
“还没定。”她笑了笑,“可能找个小镇住下,开个药铺,顺便钓钓鱼。要是生意不好,就改行卖鱼汤。”
他哼了一声:“你还会煮鱼汤?”
“不会可以学。”她说,“总比学怎么杀人容易。”
又一阵脚步声靠近。楚翊出现在台阶尽头,肩上的伤已经包扎过,走路仍有几分滞重。他走上台,站到她另一侧,目光落在她脸上。
两人并肩站着,都没说话。
过了许久,楚翊才开口:“若有一日危难再起,你可愿归来?”
她看向他,月光照进她眼里,清澈而坚定。“若有召,必归。”她说,“我不是逃,是换种方式守着。”
风穿林梢,吹动三人衣角。
萧景琰忽然道:“你比我们都清醒。”
楚翊没应声,只是伸手按了按剑柄。那把陪他征战多年的剑,此刻安静地挂在腰侧,刃口有道新痕,是从地心殿带出来的。
江清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握过鱼竿,也握过残钥;曾点过金针,也洒过精血。如今它终于可以什么都不抓,只是摊开,接一捧阳光,或托起一杯温茶。
她转身欲走。
“清越。”楚翊叫住她。
她回头。
“路上小心。”
她点点头,脚步未停,沿着高台石阶一步步走下去。
萧景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融入宫道深处。他低声对楚翊说:“她真的要走了。”
楚翊仍立在原地,目光落在湖面。水中倒映着半轮残月,还有一个小小的银点——那是沉入水底的鱼钩,在月光下泛着微不可察的光。
江清越回到别院时已近子时。屋内灯还亮着,桌上摆着明日要呈交的战报副本,她一眼都没看。走到床边,打开随身空间,将几件旧物取出:一卷医书,一套粗布衣裳,一只竹编鱼篓。
她把鱼篓放在床头,手指抚过边缘的磨损处。
窗外风止,万籁俱寂。
她吹熄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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