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我共

　　感觉自己被跟踪已经有好几天了。
　　潘雨薇从小也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下班在超市买着晚餐食材的时候猛然回头一看，果然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盯着潘雨薇这个方向，然后在看见潘雨薇发现了他们以后急忙扭开头。
　　潘雨薇佯装镇定，推着购物车在某个货架的位置拐了弯。
　　两个没什么经验的小伙子跟上来只看见缓缓停下的购物车，那个目标已经不见了身影。
　　“有人跟踪我。”潘雨薇大步跑出了超市在门口拦了辆车。
　　明明段玺自己听见这话也有些紧张，还是安慰着潘雨薇。“你会不会看错了？”
　　如果潘雨薇在刚开动的车上没看见也跑着跟出来的那两个男人，或许还能这样安慰自己。在他们四处张望目标人物踪影的时候，潘雨薇还算机智地弯下了腰。至少从车后窗看起来是辆空车。
　　两个男人骂骂咧咧不知道给谁打着电话。
　　潘雨薇输门锁密码的手都在不停颤抖。进门的瞬间立刻关上门上了锁。
　　听潘雨薇的描述十分惊险刺激，段玺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的表情从一开始就没有一点变化。
　　“你能不能稍微关心我一下啊？”潘雨薇有些恼怒，把筷子砸在桌上，吓得段梓晗一惊。
　　段玺抬起头来，“咱们家一穷二白的，人家为什么要跟踪你啊？”
　　他心里明明清楚为什么，可是他不敢说。或许明天他再去求他们缓一缓能有用。
　　潘雨薇憋得没话说。在生孩子之前她走在路上偶尔也会被要微信，只是就自己现在的状态，说人家是见色起意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潘雨薇思考着。
　　段玺抬眼见潘雨薇自己一个人还在摇头思考，夹了一筷子辣椒炒肉到潘雨薇的碗里。“别想了，肯定没事的。”

　　银行里点名要潘雨薇过来接待的人坐在贵宾等待室里，翘着二郎腿敞开身子，一副大爷的模样。
　　潘雨薇进门只闻到一股子烟味，皱着眉头挥手在空中划拉了两下也挥不散这股味道。
　　“你就是潘雨薇？”对面的大哥上下打量着潘雨薇，评估着这一身行头上下全都加在一起也超不过五百块。
　　潘雨薇面对着客户急忙笑了起来。“是，您专程找我过来了解业务是哪位老板给您推荐的吗？”
　　大哥调整了个姿势，前倾靠在桌上。“段玺，小段总认识吧？”
　　因为距离稍有靠近，男人说话时候从嘴里散发出来的味道更重了一些。潘雨薇不由得向后靠了一点，哈哈笑出声来。“您真是说笑了。”
　　既然要是段玺介绍来的，何必多此一举问她认不认识呢？
　　大哥嘴角弧度没变，只看下半张脸的话还是在笑着。可是眼睛没了刚才的和善，带着鱼尾纹的眼睛发狠了起来。“我问你认识还是不认识？”
　　潘雨薇也收敛起了笑容，见这架势点了点头。“是我丈夫。”
　　得到确切的答案，大哥满意地又靠了回去。“早说嘛，那咱们谈生意吧。本金一百一十万。”
　　段玺从来没有告诉过潘雨薇他介绍了这样一个客户给她，潘雨薇也还摸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那您是想办理存款还是理财呢？”
　　大哥盯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现在的潘雨薇有些可笑。“你还没弄明白啊？是你给我钱。”
　　潘雨薇歪着头，不知道这个男人在银行里说什么屁话。
　　“你老公欠了我们的钱，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的啊。”大哥从怀里掏出回形针夹在一起的一小摞欠条，远远举着给潘雨薇展示起来。“你在银行上班你应该更清楚吧？”
　　联想起最近的事情，潘雨薇才慢慢反应过来。苦笑了两声，才发觉自己有多傻。“他怎么会欠这么多？我总要明白事情才会还钱吧？”
　　那么明显的拖延说辞，大哥可是见过太多了，只是一声冷笑，踹了这张脆弱的桌子一脚，吓了潘雨薇一跳。“我管他是为什么，你自己回家慢慢问他。我只知道他在我这借了钱。”
　　“可是我们之前的欠款也没还完，你也看见我只是小员工，总要慢慢挣钱才能还上。”潘雨薇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这样的情况按下警报器或许反而会闹得满城风雨，最终还是收回了桌下蠢蠢欲动的手。
　　大哥摇着头，“那我可不管你们欠别人多少。反正你欠我的就得先还我。今天只是来警告你们一下，要是因为孩子忙不过来可以把孩子交给我们带，你们俩抓紧挣钱。”
　　潘雨薇的心突然一紧。眼看着男人说完话起身离开房间，自己却双脚瘫软站不起来。

　　段玺还在装作前两天贤惠的样子，进门把自己换下的鞋整理好了。伸头却没在客厅和厨房里发现潘雨薇的影子。
　　“你在卧室坐着干嘛呢？上班又受委屈了？”段玺说着就坐到床边准备抱着潘雨薇。
　　“你借了一百多万干吗去了？”潘雨薇冷冷淡淡一句话，让段玺手停滞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段玺清了清嗓子，还想糊弄过去。“什么一百多万？我不知……”
　　不等段玺说完，潘雨薇的巴掌已经打在了段玺脸上。那一声清脆响亮，不知道有没有帮段玺想起什么。
　　“要债的今天找到银行去了，用晗晗威胁我。你再说一句你不知道？”潘雨薇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如果今天段梓晗在家肯定又要被吓哭了。
　　段玺自知有愧，所以也加大了音量，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行为显得更正当一点。
　　“我前几次真的赚到钱了，是他们合伙设局骗我的。我不也是想给这个家里赚点钱吗？”
　　潘雨薇早就该想到的，拿回来的那二十几万工程款怎么会在拖欠了那么久以后就突然结清了回来。
　　下午回来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就等着现在两个人吵完架以后能够直接拉着就走。
　　潘雨薇站在门口换鞋的功夫回过头，段玺甚至没有追出来。

　　“竟然还真被侯宁猜到了……”蒙露听完潘雨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描述，一般安抚着潘雨薇的后背，一边在心里这样嘀咕着。
　　“正好我家还有酒，薇姐来喝吗？”在得到潘雨薇的点头同意之后，薛楠雅立刻转身下楼提了好几瓶红酒啤酒洋酒上来。
　　蒙露赶紧拉过薛楠雅走到一边，“你搞这么多酒上来生怕她喝不醉啊？”
　　薛楠雅瘪了瘪嘴，“那我不是不知道薇姐喜欢喝啥吗？再说我也没让她全喝啊。”
　　可这是蒙露家，半天了蒙露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怎么在这？”
　　薛楠雅这才腆着脸笑了起来，拉着蒙露。“刚刚下楼丢垃圾正好遇到薇姐，我就跟着一起上来了。我收拾渣男可有一手了，让我也听听没关系。”
　　两人转过身去的时候，潘雨薇已经喝下了快半瓶洋酒。
　　潘雨薇喝酒上脸，抬起头来那张猴子屁股一样的脸对着蒙露。
　　“我要离婚！”

　　“我们离婚吧。”
　　段玺的电话打了一圈，终于绕到了蒙露这里。
　　电话里的段玺听起来那么冷静，好像是说着待会去买菜一样没有情绪起伏。
　　潘雨薇还在蒙露从住进来开始几乎没有用过的次卧里刚刚睡下，折腾了半夜她终于累了。
　　蒙露接到电话的时候，段玺让她这样给潘雨薇转述。
　　周珊最近正是忙的时候，店铺的活动那么多，半个月以后的那个活动在一年里面是最重要的。就算趁着最近刚招了几个新人过来，周珊也没办法放开手。
　　“她还没醒？”周珊进门就看见蒙露伸手在嘴边比出了个噤声的姿势。
　　蒙露小声回复到：“没醒？是刚睡。”
　　周珊瘫坐在沙发上伸开手脚，急忙赶过来有些疲倦。看见桌上地上散乱的酒瓶，转头看着蒙露。“你就让她喝这么多？”
　　“一百多万呢，就让她喝点吧。”蒙露叹了口气。“刚刚段玺电话打到我这，说要离婚。”
　　听见这话，周珊一拍沙发坐了起来。“他还有脸先提离婚？”
　　两人窸窸窣窣的声音，并不影响房门另一侧潘雨薇枕着眼泪继续抽泣着睡觉。
　　拉开房门看见两人，潘雨薇并不意外。头还有些隐隐作痛，潘雨薇扶着墙走到另一侧的沙发边上坐了下来。
　　“还好吧你？”蒙露斜倚着靠枕，看着潘雨薇发问。
　　潘雨薇叹了口气，胸口有些憋闷。
　　“我想离婚。”潘雨薇扭着脖子看向蒙露。“露，你还有熟悉这方面的律师帮我介绍一下吗？”
　　想起上次给潘雨薇介绍的那位师姐还不知道背地里怎么说着自己，蒙露突然警觉了起来。“找律师咨询是要给钱的。”
　　潘雨薇也知道蒙露大概说的是上次自己以为人情能够换钱的事情，有些不太好意思。“上次确实是我没处理好。但这次一百多万，我怎么还啊？”
　　“你要是想离婚的话，之前那四五十万你也不用还。”蒙露顺手把背后的靠枕抽到面前抱在怀里，谈到这蒙露也不算把自己那点知识全都还给了老师。
　　潘雨薇听见这话呆坐在原地。明明自己结了两次婚，却对婚姻法没有一点了解。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那么大的勇气敢于踏进这样的围城两次。
　　“结婚真是没劲啊。”周珊只是断断续续听了几句，这样感叹着。

　　蒙露本以为段玺自己主动提出离婚，或许是想着把债务都揽在自己身上，那倒也还算是个有点子责任心的人。
　　可是看着对面也带着专业的律师坐在餐桌前，好像事情又没有那么简单了。
　　“潘小姐，您看看离婚协议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对面的律师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了过来。
　　蒙露好说歹说找来的那位师姐只是浅浅翻开看了一眼那份协议就冷笑出声来。“协议由我们这边定，关于财产分割和抚养权部分我全权代理潘女士负责。”
　　段玺的脸上好像没有悔过的表情，反倒是一脸逃脱感。或许是察觉到了蒙露的注视，段玺摸着鼻子掩饰了一下。
　　“你这朋友的运气，要不去买个彩票吧？什么男人都能遇得上。”等着段玺和他的律师出了门，师姐才靠近蒙露小声说到。
　　师姐叹了口气。“你最好提前和她沟通一下，我只能尽力帮她一把，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想完美脱身估计不太可能了。”
　　蒙露点了点头。不光是接下了潘雨薇两次业务的师姐，连自己也对潘雨薇这个看人的眼光感到费解。
　　侯宁好像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很意外，听见蒙露在电话里那头说着进展，只是适时听着话点了点头。
　　或许是之前多少也有了一点经验，潘雨薇好像不像上次一样像个无头苍蝇，流程都是一样那几步，只不过换了个人。
　　至少这次，潘雨薇知道该听律师的时候，自己别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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