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眼

　　老妈虽然身形和气势都压迫感十足，但并是一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听到他的话明显产生了动摇，出神地看着前方。
　　他想要试探出对方的想法，于是刻意夸大了自己掌握的信息：“我因为眼睛的关系，想复制成功很难，而那些失败的复制品，都被索朗肢解，把能卖的器官卖了。”
　　老妈震惊地看向他：“你有证据吗？”
　　“我朋友给我带了一罐眼球。”他掏出存在手机里的照片递过去，“实物我没带在身上，如果你想看我可以下次拿给你。”

　　老妈瞥一眼手机上的图片就不忍再看：“有照片就够了，不需要拿给我。”
　　“都市的替换器官压低了周边活体器官的价格，我了解过都市的复制人技术，没有那么廉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妈的脸，不想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所以我怀疑他用的是天堂塔的技术，”
　　老妈明显开始不安，原本搭在操作面板上的手已经握成拳头。

　　他知道必须有个更关键的契机才能让对方开口，于是决定赌一赌：“天堂塔的技术流出不是一件小事，伊德去山地是不是为了调查这件事？”
　　老妈果然激动地抓住他的衣襟逼问：“你从哪知道的？！”
　　“我猜的。”这个反应说明猜测是对的，他淡定地看着对方，“巧合那么多，不是很好猜吗？”
　　“34也知道吗？”
　　“不知道。他太在意伊德的一举一动，我担心他知道后会乱来。”

　　“唉……”老妈懊恼地松开手，“你最好能瞒得住他。”
　　这让他看到了继续深入对话的希望：“你早就知道伊德的任务？”
　　老妈没有回避他的问题：“不，我知道的时间也不长。而且和你一样，是靠猜的。”
　　他理解了对方的意思：“是不是因为我出现在停尸间？”
　　老妈点点头：“我去找了新闻，发现还有一个你。我知道你的眼睛很特殊，都市的实验室复制不了。”

　　老妈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这样一来对方掌握的信息可能不比他多：“如果我把调查到的情报共享，能不能让伊德回来？”
　　“不能，伊德的行为不是我能够左右的。”老妈撑住发疼的脑袋，“为什么偏偏是这种发展……”
　　他也感觉老妈作为停尸间的管理，不在天堂塔的核心位置：“目前34的重点不在伊德的任务上，应该不用太担心。”

　　“他的重点在杀索朗。”老妈开门见山地问，“他帮你也是因为你能帮他杀人，对吗？”
　　对方足够了解34，他遮遮掩掩也没意义：“对。”
　　“我要提醒你，如果不想让34变成伊德那样，就不要帮他杀索朗。”
　　他不懂老妈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不希望索朗死？”
　　“我当然希望那样的混蛋早点儿死！”老妈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叹气，“我担心的是34。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他的生存意志很淡薄。”

　　这也是他很在意的地方：“我发现了，他对死亡……一点也不抗拒。”
　　“那孩子的人生过得很糟，从没遇到什么能够让他燃起希望的人或事，从来也没有。”
　　“你不算吗？”他能感觉到老妈对34的关心。
　　老妈苦笑：“我应该也是糟糕的那部分。每次见面都要吵架，他早就烦透我了。”
　　“我觉得如果他真的烦透你，就不会和你吵架。”这方面他倒是有些经验之谈，“而是干脆地离开。”
　　老妈的语气逐渐变得伤感：“你以为他不想吗？如果不是为了复仇，他可能早就干脆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当然明白离开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34一直以来的表现非常明确，比起生存更愿意选择死亡。
　　“你担心索朗死后，他会放弃生命？”
　　“这是必然的。他活得很痛苦，忘不了发生过的一切，再加上身体也有很多问题……”老妈失落地垂下头，“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活下去。”
　　他也有同样的苦恼：“他说过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没有透露具体原因。是因为疾病吗？”
　　老妈摇头：“是因为替换器官，他的消化道在小时候就彻底坏了，虽然做了器官替换，但他也因此必须频繁做手术。”

　　他知道频繁手术的原因，替换器官虽然是项成熟的技术，但作为人工制造品，不能像正常器官那样随着身体发育。因此儿童通常不建议使用替换器官，大部分手术都是等到身体生长到相对稳定的状态再进行。
　　“34现在的替换器官和身体严重不符，也不肯定期维护。现在谁也不知道替换器官的状态，包括他自己。”
　　以34的进食状态不难判断，替换器官已经出问题了。

　　“之前他跑去山地，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有复仇的想法在，他至少愿意活下去。而且他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我很清楚他杀不掉索朗。”老妈说到这里看向他，“但有你就不一样了，他很有可能成功。”
　　他理解老妈的担心，但这改变不了34的决定：“你觉得不杀索朗，他就会乖乖进医院更换器官？”
　　“我不知道！”老妈烦躁地抓抓头发，“我没有别的办法！”

　　他也没有办法。如何让一个放弃生存希望的人活下去，这是个无解的难题。
　　“现在伊德又搅进索朗的事情里，万一再出什么事，他只会更痛苦。”
　　“34为什么那么在意伊德，他对伊德的死负有什么样的责任？”
　　“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他曾经有机会救伊德，但没能救成。”
　　“是你把伊德送去天堂塔的？”
　　老妈摇头：“是他，他带着伊德的尸体从山地回来，在围墙外面坐了很久。我也是接到通知才知道他在那，赶过去的时候伊德已经被接收了。”
　　“那大约是什么时候？”
　　“15年前的六月。”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间，34成功杀掉卢德的同时失去了伊德。
　　“看在他救过你的份上，能不能把索朗的事拖得久一点儿？”
　　他拒绝了这个的要求：“索朗的事不能拖，但34的事我会想办法。”
　　老妈并不意外：“你有把握劝说他？”
　　“没有，不过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有希望。”
　　“你果然和安塞斯说得一样，狡猾又狂妄。”

　　他知道老妈和安塞斯认识，不过还是对这样的评价十分不满：“竟然透露我的个人信息，得扣他奖金。”
　　“耍威风之前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吧。”老妈从车上翻出零食丢给他，“肚子没完没了地叫，吵死了。”
　　他终于知道34总拿零食哄他是跟谁学的了：“我只是忙到没时间吃晚饭。”
　　老妈的态度就像在应付孩子：“是，大忙人。吃了东西赶紧回去睡觉。”

　　他趁机又提了一个要求：“另外下次能不能别用他的手机给我发信息？咱们可以直接交换联系方式。”
　　老妈奇怪地掏出手机：“没改成我的号码吗？”
　　“没有。”他展示自己手机上的信息。
　　老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把你的号码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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