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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
喧闹的人群一瞬间寂静无声。
乔照用了点力道,把地上的人翻过来。
一张干瘪如橘子皮一样的脸出现在眼前,那人眼睛半阖,脸上是青青紫紫的伤,鼻腔、嘴角都挂着血。
乔照眼前慢慢模糊,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滑落,滴在乔爸脸上,他颤声道:“爸,爸......你怎么样?”
乔爸似乎被烫到了,眼皮微动,慢慢张开。
他瞳孔浑浊,视线迷惘,似乎一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好半晌,他嘴唇轻微蠕动,乔照凑过去,才知道他在喊自己的名字。
乔照抱着他,腾出一只手擦了把眼泪,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爸、爸,我来了,妈也来了,我们来接你了!我们一家人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乔爸张了张嘴,乔照再度凑过去,想听清他说什么。突然,乔爸不知怎的迸发出一股力气,把乔照掀开。地上有沙砾,乔照下意识撑着地面,瞬间觉得掌心一阵剧痛。他一回头,看见一个面目狰狞的人举起一块砖头,狠狠拍在了乔爸的头上,霎时,血流如注。
“啊——”
一声尖叫从人群外传来,唤醒了尚在怔忪的人们。
乔妈从人群外挤进来,嘶吼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想杀人?!这是犯法的!”
拿着砖头的人痴痴笑道:“我这是在为民除害,你们这种畜牲不知道害了多少个家庭,还想离开这里?做梦吧,你们只会下地狱!”
乔照怔怔看着倒在他边上的乔爸,只觉得肝胆发颤,全身发凉。他手脚并用爬过去,把乔爸扶起来,看着乔爸的头汩汩流着血,想伸出手,又不敢触碰。
“爸、爸,你怎么样?没事吧?别怕,别怕,我马上叫医生,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他嘴唇颤抖着,话都说不利索,把全身口袋摸了一边,才终于找到手机。
他脑袋空白,几乎凭借本能在跟医生对话。
乔妈嚎啕着抱住乔爸,眼里满是绝望。
乔爸艰难地睁开眼睛——血流下来,糊住了他的眼睛。他竭力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气若游丝地说:“我、我已经交代好了,你们要、要好好的生活,不要、不要难过......”
乔照感觉自己要疯了,心脏尖锐地疼痛,灵魂在哀鸣,可他嘴唇颤抖着,始终只能机械性地重复着那几个字,“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爸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细如蚊蚋。乔照愣了几秒才把头凑过去听,可是乔爸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乔照的耳膜快被他妈妈的刺耳尖叫捅穿了,他妈妈死死箍住乔爸的身体,仰头癫狂地怒斥那几个施暴者。
乔照总感觉身边被罩了一层膜,等一切平息,他回神,乔爸已经紧紧闭住了眼睛。
救护车和警车都开过来了,有人要从他手里抢走他爸爸,他下意识阻拦了一下,可力气没有那些人大。他爸爸脱离了他,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像筛糠,脸上隐隐作痒,他下意识挠着,直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拉开他的手,急切道:“你脸上起疹子了,不要挠!”
乔照并不听他的,只觉得脸上痒得噬心挠骨。起初,这痒只存在于脸上,逐渐向身上蔓延,仿佛全身爬满了虱子。他挠着脸,又挠着胳膊。不知道挠到了哪一处地方,鲜血喷涌而出,糊住了他的眼睛。
乔照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何怜青的脸。
何怜青温柔地看着他,“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乔照看见他的脸,只觉得不寒而栗。很快乔照就发现,自己没有在宿舍,看周遭的陈设,竟然躺在医院里。
乔照悚然坐起,直到看到门外匆促行过的医护人员,才确信自己没被何怜青绑在某个私人实验室里做实验。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何怜青皱起眉,眼底乌青一片,看起来很憔悴。
乔照缓了一下,思绪回笼,才说:“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
何怜青好奇道:“跟你爸爸相关吗?你一直在梦里喊爸爸。不过......感觉不是什么好梦,你看起来很不安。”
乔照岔开话题,“我这是在哪里?医院?”
何怜青道:“是啊,我昨晚一回去就发现你不对劲,脸颊通红,额头烫手,脸上的疹子密密麻麻的,看着就吓人,于是找人帮忙把你送医院来了。不过你放心,医生说你是因为感冒导致脸上的红疹加剧了,好好养病就没事了。”
乔照道:“那比赛......”
何怜青有些无语,“都什么时候还想着比赛?你先把病养好。”
乔照犹豫道:“但是现阶段......”
现阶段比赛已经进入白热化,十分关键,乔照并不想这个时候退出,否则感觉自己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何怜青打断他,“别但是了,只是一场比赛而已,能出道的机会很多,失去了这一个,我再跟你安排下一个。”
乔照一听,也是,是自己本末倒置了,自己参加比赛的原因,本来也只是为了接近何怜青而已。
何怜青陪了乔照一上午,他自己本来就身体不好,下午的时候挨不住了,跑去休息了。
乔照顿时坐不住了,他本来只是个感冒,休息一夜,发发汗就好了。趁着何怜青不在直接溜回了基地,冲进宿舍拿手机。
果然,陆蹈跟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敢问陆在何方】:两个好消息!
第一,不知道为什么,何怜青认为他的大名叫“李壮”,让何志远不要误伤无辜路人。今晨那条黑热搜总算撤下来了。
第二,两人的谈话中隐隐提及几人要找的人极有可能在A国,这件事老马已经知情,将会派战友去打探情况。
乔照的视线略过第一条,逐字逐句把第二条看了好几遍,心脏怦怦直跳。
这么多年过去,总算有眉目了。
他又把那条短信看了好几遍,才终于舍得将短信删去。
没过一会儿,何怜青回来了,看见乔照坐在寝室里,倒也没说什么,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摇摇晃晃上床睡了。
乔照总算不再接受“注目礼”,只是平时与他热络的人疏远了许多,除了自己寝室的几个。乔照对此并不在意,人情世故这种东西,他十九岁的时候就体会得淋漓尽致。
唯一让他搞不懂的,依旧是何怜青的态度。
何怜青非常认真。
对于他们这一场在他看来啼笑皆非的所谓的“恋爱”,何怜青尽职尽责地演绎着恋人的身份。
除了嘴依旧有点毒外,何怜青几乎事无巨细地对他好。这让乔照总是摸不着头脑,他到底知不知道七年前的事情?
乔照一边与他虚与委蛇着,一边戒备着。
可好景不长,乔照发现自己又开始受注目礼了。
这次菊姐直接把他叫到会议室,把ipad给他看。
这是一张七年前的旧图,尽管打了码,乔照依旧能靠脑海里的回忆补全细节。乔照甚至还看过现场。
车顶上,一个脑浆迸溅、血肉模糊的人趴着,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菊姐叹着气,“多年以前,栗阳那个骗钱的房地产商是你父亲?”
乔照死死盯着图片,没有回答。
菊姐继续说:“如果是其他的事,我能勉强替你圆一圆,可是这件事已经涉及到法律和人命了,影响非常恶劣,并且有图有真相,我没法帮你。”
乔照没说话。
菊姐说:“节目组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断送,你收拾东西走吧。”
乔照终于开口,“网上只有这一张照片吗?其他的呢?”
菊姐有些不解,“其他什么?”
乔照冷笑一声,“他们口中所谓的‘骗子’、‘吸血鬼’、‘杀人犯’最后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没有人有照片呢?”
“为什么没有人报道呢?”
“为什么没有人去探究真相呢?”
他紧紧盯着菊姐,声音冷沉如冰,“谁有权有势谁就有理是吗?”
菊姐紧张地看了眼门,急斥道:“你自己那些是非恩怨我不管,我只关心你有没有影响到节目组!现在很多网友要集结举报节目组了,我也没办法,你今天赶紧走!”
她摆摆手,像在赶苍蝇。
乔照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他冷笑一声,转身出了办公室。
其他人还在练习,何怜青不知道去哪了,正好,乔照也不想看见他。
乔照本就没带什么,随意收拾了一下,临走前,犹豫片刻,还是给张默和韩锐各发了条信息道别。
在这里,这两位是他仅有的能说得上话的人。
乔照心里很烦闷,几乎喘不过气。他突然想到韩锐教他的方法,往那个大露台赶。
谁料一上去,就看见埋伏在各处的长枪短炮。
乔照退回来,不由苦笑,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在对他围追堵截,自从十九岁父母相继死亡后,好像天地间都没有了他的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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