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凌小芊回家后，依旧笑容满面，没叫闵秀慧凌贯华察觉出什么异样，自然也没将丢件的事同任何人说。

　　只是，晚上洗漱完，坐在小桌子前写歌填词时，少不得将郁闷情绪染进音乐里。

　　夜半钻进被窝，看着挂在天上的清冷孤月，眼角滑过一滴泪水。不知是因为被单位哥哥们欺负的委屈，还是男友喋喋不休的质疑监视。他们真的是一视同仁刚正不阿、拳拳爱意关心则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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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凌小芊照常上班，心里打定主意，要将昨晚的事同沈科长念叨念叨。不管他是否会为他出气，她也得让他知道，他手底下的兵挨欺负了！

　　凌小芊早早来到办公室，向来掐点上班的李妍菲还没到，她便借着打水的由头，路过科长办公室时，往里瞥了一样。好在，今天科长来得挺早。

　　凌小芊打好腹稿，临敲门前又默背了一遍。

　　“进——”

　　科长正靠着椅子看球赛，旁边电磁炉上还煮着一壶茶，颜色浓俨。茶水已经沸腾，咕咚咕咚的，让人很快平静放松下来。

　　“科长，昨天快下班的时候……”凌小芊将昨晚的事照实复述一遍，见科长不说话，仍旧云淡风轻的样子，她便又补充道，“科长，昨天文件是找到了，这要是找不到，是不是真就算在我头上了？我背处分事小，但连累的是咱们科室，是科长您呀！我去取件，是拿给您看，在咱们科室传阅，被人冤枉弄丢了件，不就是抹黑了咱们科室嘛！”

　　她努力回忆徐一一楚楚可怜的样子，照猫画虎，“科长，经过这事儿，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展工作了。您交给我的任务，我都认认真真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错，让您面上无光。可现在，我平白无故让人冤枉，差一点就酿成大祸，给您带来麻烦……”一边说，一边用力挤眼泪，然而她还是生涩了，昨晚使劲压还压不住的眼泪，现在却成了沙漠，滴水不落……

　　但她这一番话还是有些成效的。

　　沈科长眉宇间稍显愠色，“这个办公室，唉！胡乱办事，一点章程都没有！做事马马虎虎！”

　　他抬起头来，对凌小芊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咱们要自己加小心！你刚来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要养成良好的工作习惯，”他拿出自己的工作笔记本，“每天干了什么，取了什么件，办了什么件，都要仔细记录好！这就是我们证据！”

　　凌小芊点头称是，她从来都将师长的教诲奉为圭臬，但对他这番话不以为然，自己随意在本子上涂抹的东西能算作“呈堂证供”吗？那“伪造证据”也太简单了吧？

　　待要问时，沈科长又道：“机关里呀，这种扯皮打架的事多了去了，你以后就知道了！”说完便下了逐客令，凌小芊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好憋回肚子里。

　　好像，除了让他知道自己受了委屈之外，她并没获得任何好处。丢件风波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凌小芊胸中不平，却人微言轻，再无力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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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几日，一直都没有文件要取，不用见到鑫哥，凌小芊自然开心，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淡忘这件事。相反，她一直耿耿于怀：明明是他的错，受委屈的却是自己，而且，他不仅没有道歉，竟连半点愧悔之意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她不甘心就这么算了，心里盘算着下回去取件，总要阴阳他一番，好歹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

　　终于有件了！

　　凌小芊心里琢磨半晌，还在网上搜了好多体制内维护自己权益又不得罪人的经验贴，以及，一些怼人小妙招，每一条她都认真背诵，生怕自己笨嘴拙舌让人耻笑。
　　刀刃已磨利，她深呼一口气，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赶赴战场。

　　然而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凌小芊还没开口，鑫哥便公事公办地指指登记表，一边从文件筐里找件，一边说：“登记一下哈，日期、取件人姓名、文件名称，”文件筐也是新的，各个科室的文件都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归置好了，故而他很快便找到，“还件的时候也记得签字哈！”

　　凌小芊本想阴阳他一番，再讨个“对不起”，如今他这般严谨细致，她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哥，怎么弄这么正式了？”凌小芊登记好，心里很踏实，她喜欢这种有章可循有迹可查的工作方式，公平且效率高。

　　鑫哥低着头，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问题，磨磨蹭蹭半天才开口：“哎，是……”

　　“是我让弄的。”人未到，声先至。凌小芊向门外探寻声音的来处，鑫哥依旧低着头。

　　是文济！

　　凌小芊尽量克制自己惊讶的表情，又听鑫哥唯唯诺诺喊了一声“主任”，她更瞪大了眼睛，盯了他两秒钟，才缓过来跟着鑫哥也叫了一句“主任好”。

　　文济还是一副严肃的领导派头，只居高临下地冲凌小芊点了点头，并没对她说什么，更无故人相见的叙旧神色。凌小芊也不觉什么，毕竟两人只有几面之缘，并不算相识。

　　“之前取件室出纰漏，险些酿成大错，本就是办公室的责任，却差一点让无辜的人背锅。”他说话时一直看着鑫哥，但这番话显然是说给她这个“无辜的人”听的，是好意，她听得出来。

　　文济随意摸了摸崭新的文件筐，又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上的登记表，“所以啊，我这新官上任不得不放三把火了。”说罢，他看向凌小芊，嘴角露出笑意，眼神也渐渐显出温度。但旁边的鑫哥还是一直低着头，似乎仍旧在挨训。

　　毕竟是领导在说话，看样子，鑫哥是没有余力附和了，不能让领导的话落在地上的重任就落在了凌小芊身上。她便微笑着应和：“您说的是，这样确实严谨，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疏漏，您想的真周全！”

　　虽是奉承，也有真心在，凌小芊确实认同他的做法，也对文济的工作能力有了新的认识，甚至潜意识中觉得自己未来与局办公室打交道都会变得轻松一些。

　　人都喜欢听好话，文济也不例外。他推了推眼镜，说的是道歉的话，语气却并不低微：“之前让你被冤枉了，是我们办公室没做好，我已经批评过他们了！你放心，既然我来了，以后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主任亲自道歉，凌小芊受宠若惊，连连表示没事，之前琢磨的一套怼人话术也通通丢在脑后，如今只有赔笑而已。

　　这还没完，文济又转头看鑫哥，不，是瞪。他眼睛不大，又有眼镜挡着，瞪人时并不怒目圆睁，像是不经意瞥一眼，但威力十足。

　　鑫哥果然是久居职场，深谙领导心思，只在领导瞅他那一瞬抬眼，并很快会意，赶紧朝凌小芊歉疚地笑笑，也不在意作为前辈的面子，做小伏地地向她道歉。语气里满是真诚，不仅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对凌小芊做了保证，最后更是给她戴起了高帽，说她见多识广学历高能力强办事细心工作认真，相信一定不会同他这个年纪大爱忘事的老哥哥计较……

　　刚开始凌小芊见他诚心诚意的，而且又被年纪小他十几岁的领导压着，她心里那点火气便也熄灭了，甚至还有点同情。但他越说越不对劲儿，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就在她以为这是职场常见的赞美式社交时，他说起了取件室的工作，又说那天见她找件又快又准，十分适合在办公室整理文件云云，最后甚至提议让文济将她要到办公室来！

　　凌小芊赶紧谦虚两句，又说现在科室工作量大人又少，实在脱不开身，只当鑫哥是在开玩笑。没想到鑫哥又出一计：“那小芊妹子有空常来这儿坐坐，帮哥整理整理，顺便再传授点高效归档方法啥的！哥哥谢谢你啦！”

　　凌小芊笑容僵在脸上，答应吧就是给自己找事，不答应吧又显得不近人情，何况办公室主任还在这儿听着呢。这是在给她布置额外工作呀……

　　“行了，儿童福利科不是很忙嘛，快回去办件吧，一会儿沈科长该来找我要人了！”文济看出她进退两难，却等她尴尬了足足一分钟后才出言相助。

　　人家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凌小芊仍旧怀着感恩的心态朝他笑笑。他给她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同她一起出来了。

　　走廊上，他没立刻回办公室，而是同她叙起了旧。简单说了说自己调动的经过，更多是在说些务虚的话，比如两人真有缘、以后少不了工作往来、局里的人他人不太全还得请她帮助……凌小芊一口一个主任地答应着，也向他表达了好几次感谢之情。

　　思及第一次见面他就帮她顺畅办理了饭卡，第二次见面纯属巧合，本可以一同吃个简餐却又错过了，第三次见面他便为她出头、整治办公室乱象……合该好好感谢一番，而且如今人是办公室主任，以后免不了工作往来，和他处好关系至少可以保证她不必被人使绊子。

　　“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吧？”凌小芊邀请道。

　　文济止步，似在预料之中：“好啊，那就今晚吧！在食堂吧。”

　　凌小芊欣然同意，心想他当真心思缜密，和同事吃饭只在单位食堂，绝不落人话柄。

　　虽然还和吕珐怄着气，但凌小芊思忖再三，还是给他发了消息：不用来接我了。

　　很快就收到他的回复——一连三个问句：
　　又要加班吗？
　　那晚饭在哪儿吃，要不我给你送点？
　　还是办公室的人又找茬了？

　　凌小芊不想撒谎，又懒得向他报备，便没有说话。然而进食堂前，她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在三连问底下挨个回复：不加；不用；没有。

　　没有任何情绪，言简意赅。

　　回完便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塞到了包里，她不想他破坏她的晚餐，尤其还是在她想感谢的“领导”面前。事实证明，她这是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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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职三个月，这是凌小芊第一次来单位食堂吃晚餐。

　　文济在食堂门口等她，两人一起去自助区选菜盛饭。晚上食堂人不多，菜品也有限，并不如中午那么丰盛。清淡的小菜、清静的食堂，相比于中午，凌小芊更喜欢现在的氛围。

　　一边盛，文济一边给她讲每种小菜的营养价值，搞得凌小芊每一样都盛了很多……

　　落座后，看着她盘中琳琅满目的菜品，他赞道：“我就喜欢不挑食的女孩！现在的女生都太挑剔，又要满足口腹之欲，只吃香的重口的，又要关注热量维持身材，哎！”

　　看着他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凌小芊有点想笑，便努力憋着，假装低头喝粥。

　　他口才很好，借着这一个话题延展开去，营养减脂餐、撸铁健身、体重管理，似乎没有他不懂的东西。他也的确聪明，话没断过，场子没冷过，虽然只是几面之缘，但一顿饭下来倒像是熟稔的好友。只是，没有一句话一个字涉及自身利益。

　　收拾了餐盘，两人一同出门。

　　文济欲言又止，颇为为难的样子，但在左拉右扯两三个回合之后，还是说了：“丢件的事，你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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