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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刘姣坐在护士站工位前核对受试者今天的用药计划,突然,一只宽大的男人手掌出现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被吓了一跳,抬起头,见是穿着病服的受试者文森特德拉图正趴在护士站台前眯着眼朝她龇牙笑。
“德、德拉图先生?”刘姣松了口气,拍拍受惊的胸口,笑着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在病房闲着无聊,过来找姣护士长聊聊天。”
刘姣的视线柔软了下来。德拉图是个开朗的大男孩,待人礼貌友善,实验组里的姑娘们都很喜欢和他闲聊。要不是本人声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估计护士站里好几个姑娘都要为他争风吃醋。
刘姣放下手头的工作,笑着调侃他:“找我聊天做什么?我40多的人了,跟年轻人可没时尚话题聊。”
“那我跟你聊聊复古话题也成啊!”德拉图道。
“教授今天早上来查房,说您的腺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再输药稳定一下,做个检查,不出意外,星期四就能出院了。”
“真的?!”德拉图激动地站直了身,眼睛里满是光彩,“我可以回去了?!”
“对啊,”刘姣笑道,“看高兴的,赶着回去见女朋友啊?”
德拉图嘿嘿地笑了起来:“她见到我肯定会吓一跳吧。”
刘姣见他满脸期待又带点羞涩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道:“来,既然都过来了,我们顺便抽个血。”
德拉图听话地在采血窗坐下,等待刘姣将采血器设置好。
“今天感觉如何,腺体应该已经不痛了吧?”她一边设置机器,一边进行惯例的询问。
“不痛了,”德拉图道,“就是觉得有点痒。”
“痒?”刘姣皱了皱眉,“怎么会痒呢?”
“对啊,很痒的,我一直忍着不去挠它。”
“我看看。”刘姣设定好了采血器,护理机器人开始为德拉图进行采血,她走到德拉图身后,戴上消毒手套,去检查他后颈的状态。
德拉图的后颈不知道为什么黑乎乎的一片,围着的绷带也变得松松垮垮,刘姣心里疑惑,下意识地扯开了绷带,紧接着,一股腐烂的气味钻入了她的鼻腔。
刘姣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德拉图的后颈,腺体的部位已经腐烂,脓水从伤口汩汩流出,焦黑的肉块没了绷带的捆绑,就这么直直地掉落在了地上。
刘姣触电般收回手,她发着抖后退了一步,喉咙像是被人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姣护士长?”德拉图背对着她,还在问,“怎么样了?我的腺体没问题吧?”
得不到回答,德拉图身体分文未动,只扭过头来看她,那颗头颅以非人的幅度转了过来,刘姣看到他的半边脸像腐烂的西红柿,正往下滴落肉糜,一颗眼珠缀在嘴唇边,眼珠里,黄白色的蛆虫正扭动着躯体。
“姣护士长,你怎么不说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长?护士长?姣姐!醒醒!”被人从噩梦里摇醒,刘姣惊惶未定,她的视线失焦,躺着缓了好一阵才将意识拉回了现实。
“几点了?”她掀开被单,从床上坐了起来。
“6点40了。”值班的护士回答她。
“哦,那我也睡了两个多小时。”刘姣点点头,“我睡着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就是……”值班护士说着扭头往护士站的方向看去,“德拉图先生的父母现在在护士站,说想去后山那边问问警察的搜救情况。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他们过去……”
刘姣心头一跳,又想起刚才的噩梦,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没事,让他们去吧。”
“好,”值班护士点点头,“那我带他们过去。”
“我去吧。”刘姣说着下了床,“我带他们过去。”
刘姣在护士站见到了德拉图的父母。两人应该是彻夜未眠,眼下都有些青黑,听刘姣说要带他们过去,礼貌地向她道了声谢。能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很有教养的体面人,尽管遭遇了这样的事,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变得多歇斯底里,也不曾故意为难他人。
刘姣带着他们来到警员驻扎的帐篷时,值守的警员刚好回收了一台搜救机。看到德拉图夫妇,朝两人敬了个礼,主动向他们汇报进度,就近范围内没有发现生命迹象,如果今天再找不到,希望他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德拉图太太因警员的这番话又落下了泪来,刘姣实在不敢面对两人的悲伤,向他们解释自己还有事要忙,便匆忙离开了。
等刘姣一离开,茹然擦干了眼泪,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从手提包里摸出了断裂两半的终端,递到其中一位警员的面前,道:“警察先生,这是从我儿子住的病房里发现的终端机,你可以帮忙复原里面的信息吗?”
“这是!”警员一惊,连忙将损坏的终端机接了过来。
“我马上联系我们的技术员过来处理,”警员道,“感谢您的配合。”
警员立刻给警局的同事拨去了通讯,茹然和盖亚见目的达成,便退到了一边,等待后续的调查结果,而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慌乱的叫喊:“警察先生!救命!救命呀!”
其中两位警员对视一眼,一位掀开了帐篷门帘,站在门口问外面的男人:“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啊,警察先生,救命啊!”
男人说话囫囵不清,警员安抚道:“请你先冷静,一点点说,你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是我!”男人着急道,“是负三楼,负、负三楼躺着一个人,就快死了!”
“什么?!”警员一惊,往后看了一眼,“马上带我过去!”
另外两位警员立刻给警局拨去了新的的通讯,茹然和盖亚也都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往帐篷外走去。
“警员先生,我、我们一起过去!”盖亚道,“万一、万一是我的儿子……”
“好,你们也一起过来,但请务必跟在我身后,听我的安排。”
男人带着他们来到了实验楼三栋西侧的一间废弃物房,指着里面的小货梯道:“这里下去。”
他们的动静也引起了园区内的其他员工的注意,逐渐有人往这里靠近,警察叮嘱了先赶过来的安保负责人,让他先拦着别让其他人靠近,便与中年男人以及盖亚夫妇一起进了电梯。
中年男人带着他们径直下到负三层,开了门让他们进去。他离开得匆忙,房间里的照明全都是打开的状态,灯光将整个检修间都照亮,警员立刻发现了不远处明显被人移动过的储物柜。
警员看向报案人,用目光询问是不是那里,男人点了点头,道:“就、就在那里。”
警员打头穿过杂乱的大型设备,来到了案发地的密室前。密室里无窗无灯,检修间的灯光只照亮了门口的一小块地,还有几乎一半位置的光被门口的储物柜给挡在了外面。昏暗里,突兀地横放着一台治疗舱,仔细聆听,能辨认出生物的急促呼吸声。
他警示另外三人先不要靠近,自己打着随身照明走了进去。他走到治疗舱前,光落进去,照亮了舱体内昏迷不醒的男人。
男人的状态肉眼可见地糟糕,嘴唇干裂发白,脸上没有血色,紧闭着的双眼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他的呼吸急促,脖颈处缠绕着渗血的绷带,血迹浓黑,像是大出血后,血液一遍遍晕染过后的痕迹。他穿着疗养院的病服,就这么平躺在早已故障的治疗舱内,连睁眼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警员神色凝重,他扭过头,对站在门口的三人道:“报案人,劳烦你上去喊园区的医护人员下来救人。让他们安排实验五组以外的医生。”
报案人连声道好,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德拉图先生和太太,请过来确认一下。”
盖亚和茹然连忙走了过去,循着警员的光线,他们的目光移向治疗舱内的德闻,茹然惊恐地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瘫软在地。
盖亚的情绪亦随之崩塌,他支撑着茹然,最后留存的一丝希望被彻底粉碎,夫妻两人纷纷跌坐在地,于绝望的深渊失声恸哭。
奥兹葛兰迪躲在办公室的窗户后,只拨开窗帘的一丝缝隙探看外面的情形。他的呼吸凌乱,神经质地搓着手,口中喃喃自语:“怎么会被发现……怎么会那么快就被发现……”
窗户外,警鸣声和嘈杂人声混在一起,园区内几乎所有的医护人员和研究员都围在三栋的西侧,还有几辆警车和华云的公车从门口开进来,门禁临时下调了安保等级,所有外来车辆都能出入。
“我不能坐以待毙……对,现在趁乱离开还来得及……”他慌忙走到办公桌前收拾,从上锁抽屉的隐藏隔间里取出提前拷贝过的研究资料芯片,刚塞进口袋里,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他停下动作,不敢贸然应声,门外的人却像是将他已经看透,一声嗤笑过后,那人问:“奥兹教授?教授你在里面吗?”
“……费和?!”奥兹谨慎地走到门后,将透明窗的可视化程度微微提高,往外望去,就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办公室门前,像是知道他在偷看,那人影还闲情自若地朝他招了招手。
“……你来做什么?”他警惕地问。费和是联盟腺体医学界的新星,目前华云集团抑制剂与阻隔剂的研发工作多由他主导,是华云现任董事长靳明晨项目条线下的实验负责人。传闻他和董事长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因此,在华云的实验室体系内部有极高的权限。
“教授想趁乱离开这里?”费和问。
奥兹没有回答,他摸不准费和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现在的情形,你想离开恐怕不容易。”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奥兹咽了口唾沫,紧张道。
门外的费和轻笑了一声,道:“教授你不好奇,受试者为什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肯定是因为你的人里出了内鬼呀。”
奥兹瞳孔微缩,但很快他又平静了下来,他想,难怪。
“教授不想知道内鬼是谁?”费和在门口幽幽道,“把你手里的研究资料给我,我就告诉你他是谁,怎么样?”
原来这人是在这里等着呢。奥兹清醒了过来,他哼了一声,冷声道:“我不需要知道内鬼是谁,这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费和倒没有感到挫败,他依旧呆在门口,眼珠转了一圈,又问,“那么,拿你的顺利脱身来换呢?你会愿意将资料给我吗?”
奥兹全身又紧绷了起来,他大脑飞快运转,觉得这事一定有诈,但又迫于形势不敢轻易拒绝,于是他谨慎地问:“你会愿意送我离开?”
“当然。”
“可外面全是警察,你怎么让我脱身?”
“当然是靠我的内应呀……”
奥兹皱紧了眉,依旧保持着警惕心:“你哪来的内应?”
“看来教授还是不愿意相信我,”费和耸了耸肩,“没办法,我只好亮出我的底牌了。如果我告诉你,我是omega武装协会的人呢?”
“omega武装协会?!”奥兹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是何枢的人?!”
思及此,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不,不不,你如果是何枢的人,更加不会帮我,他因二十多年前的事对我们恨之入骨,他没可能救我……”
“人都是会变的啊,奥兹教授,”费和道,“在利益面前,爱也好恨也罢都是虚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布卢兰夫实验室会重启腺体分化定向干预的研究?当然是何枢在背后推动呀。”
“他的推动?!”
“何枢想要重启实验,而你又是二十六年前的同事,你手里攒着的秘密和经验都是宝贵的财富,何枢怎么可能让你落入联盟手里?”
“他、他想要我加入omega武装协会?!”
“你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费和道,“怎么样,这足够说服你信任我了吧?”
奥兹陷入了混乱。理智告诉他,费和的话经不起推敲,不一定可信,但警鸣声在催促他尽快做出决定,在如雷的心跳声里,他想,如果资料可以换一条生路,投靠何枢又有何不可?或者,如果发现不对劲,等逃出去了再以别的理由反悔,毕竟对方只是omega,难道还能拿我一个alpha怎么着?
最后,他妥协地抹了一把脸,道:“我知道了,资料可以给你,但是要在你帮我顺利脱身后。”
“当然。”费和道,“那么请教授开门跟我走吧。”
奥兹的手触到了电子锁上,他深吸一口气,门锁解开的声音响起时,他的右眼皮也疯狂地跳了起来,门开后,费和朝他露出了得逞的微笑,还没等反应过来,一支针剂插进了他的心口,下一秒,全身脱力,他直直地扑倒在地上。
“你知道吗?”在奥兹失去意识前,他听到白色幽灵发出嘲笑,“在沙漠中行走时发现一片唾手可及的绿洲,可要当心,毕竟海市蜃楼和真正的生机,是镜像的。”
“你怎么会觉得,omega武装协会能接纳一个alpha呢?”
“你的毕生所研,我就笑纳了,晚安,奥兹葛兰迪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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