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就在凌小芊觉得自己工作、事业、爱情三得意之际，问题出现了。而且，一出事就是大事……

　　那一天是周三，凌小芊从办公室鑫哥处取来一个密件。

　　她照常扫了两眼，并不是多重要的事，也没有安排科室做什么事、交什么材料，不过是周知性文件而已。她一般是先给李妍菲看一眼，跟着梳理一下办件大致思路，再拿给科长看。但今天李妍菲手头一堆活儿，忙着统计台账，县区又不停打电话问报表文件表述不清之处。而刚取来的虽是密件，毕竟不需要她们干什么，她便简单提了一嘴，李妍菲左耳进右耳出，只让她去找科长，并没看那文件。

　　凌小芊便拿着密件去了沈科长那儿，往常也有过这样周知性的密件，这套程序她已熟练非常。听着凌小芊概括了下文件内容，沈科长略略翻过，签了字，随口说了句“还给办公室”。凌小芊得了令，先将收文笺复印留档，便将文件送到了鑫哥手上。而后回屋继续写起自己的稿子，经过两个多月的训练，凌小芊写公文的速度显著提升，不到五点便写好了，恰好李妍菲也将台账统计清楚，两人便聊天喝茶，坐等下班。

　　一袋燕麦脆还没吃完，便听到走廊上有人说话，隐约在找凌小芊。办公室的门很快被敲响，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哥”，约莫四十岁，表情十分严肃，进来也未寒暄，径直朝凌小芊走来，上来便问：“你是凌小芊吗？”

　　他一进屋，不，是门被敲响的那一刻，凌小芊就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迅速咽下嘴里的燕麦脆，起身迎了上去。她点点头，尽管装得沉静，但眼神的胆怯之色还是出卖了她。

　　这个“哥”手拿两三份文件，身着黑色派克服，带着无框眼镜，俨然体制内老人。

　　李妍菲脸上堆着笑，凑过去问：“哎呦，哪阵风把哥您吹来了！有事电话吩咐就行！”

　　一听这话，凌小芊更是心里打鼓，此人绝非善类。但李妍菲叫他“哥”，又知他职级并不高，或许是其背后的人位高权重，他是领导的代言人。

　　凌小芊艰难地笑着以示友好，但来人并未在意她的表情，直截了当问话：“你今天是不是取了个密件？”

　　屋里没开空调，暖气烧的也不热，凌小芊却出了一脑门的汗。她点点头，那人又将文件名称说了一遍，她再次点头。心里约略猜到，事涉程序机密，非同小可，恐怕是丢件了……

　　果然，他下一句便是，“跟我走一趟吧，你取的那个件找不到了。现在局长要看，你赶紧找找吧！”

　　不是商量，是命令。语气冷的像冰一样，凌小芊汗毛竖起，感觉身心都被冻僵了。忽然想起刚入职时，偶然听人说过，去年有个同事因为弄丢了密件挨了处分……

　　“我……我把件还了呀，看完就还了。”凌小芊扶着椅子背不撒手，手心全是汗。

　　“跟我走吧，找一找，就在你这儿弄丢的！”他像是酷吏，要逮她进大牢，严刑拷打逼她签字画押。

　　凌小芊还想在分辩几句，他早已转身出门，不容她片刻迟疑。凌小芊苦着一张脸，眼看就要掉泪，却也得命令两条灌了铅的腿挪动着跟他走。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瞅了瞅李妍菲，似在求救，又像是表达冤情，怎奈对方只是无奈地朝她摆摆手，末了安慰了句无关痛痒的话“没事的，你快去吧”。

　　凌小芊亦步亦趋跟着，刚走到三楼楼梯口，便看到鑫哥拿着文件不知要去干什么。凌小芊眼睛一亮，赶紧拦住他，问道：“鑫哥，我明明把密件还给你了呀！”

　　“没有吧，我没看到呀。”与凌小芊的焦躁形成鲜明对比，鑫哥沉稳坦荡，仿佛事不关己，依旧悠闲自得。

　　“我给你了，就放你桌子上了，你亲手接过的！”

　　“那你自己找找吧。”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凌小芊先是着急想拦住他，而后见人高马大的“哥”并未出声，只站在一边看着鑫哥“摇摇大摆”地离开，又催促凌小芊快走。她只得作罢，急躁恐惧之下，也来不及细想：就算文件真的丢了，那也是交接出了差错，凭什么她是“犯人”，他就能“逍遥法外”？

　　局办公室，鑫哥工位。

　　已经五点四十，办公室空无一人，只有鑫哥杂乱无章堆满了文件的桌子。

　　“哥”两腿岔开站在一旁，像是监工。凌小芊也不看他，直接在桌子上翻找起来，然而桌上文件太多，她又着急，越翻越乱，怎么也找不到。

　　“还没找到吗？”“哥”有些不耐烦，“我看根本就不再人家这儿吧，你就没还回来，去你工位找找吧！”他又看了看表，催促道，“快点哈，局长等着看呢！”

　　凌小芊手上不停，语气不容置疑，“肯定在这儿！”

　　凌小芊几乎将他的办公桌重新收拾了一遍，仍旧没有找到。她直起身子，看着被放置得整整齐齐一摞摞文件，深深叹了口气。脸上只是皱着眉头垂着眼睛，内里却是抓心挠肝，甚至将挨处分、全局通报、大会批评的场景都演绎了一番。

　　就在此时，“哥”冷哼了一声。是用鼻子发出的声音，极轻，但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显得很沉重，像哼在凌小芊心上。是嘲笑，是蔑视，是不相信，是在对她定罪。

　　凌小芊深呼吸，告诉自己此刻不是与他吵架的时机，找到文件才是当务之急。她关上耳朵，让自己屏蔽他的风凉话。她的眼睛变成扫描仪，将这件屋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尽数扫描，不放过一个死角。

　　很快，她瞄准一直没有翻过的书柜。里面摆满了工作用书、打印纸、档案盒，还掺杂着七七八八的文件。凌小芊走过去，推开玻璃窗，就听“哥”不屑道：“那儿都是不常用的，肯定不在那儿，你还不如回去找找呢！”

　　凌小芊也不理他，自顾自找着，每个档案盒、每本书都被拿出来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真叫她找见了！

　　那是在一个没贴标签的档案盒里，里面塞满了文件，都是陈年旧件，还夹杂着几张红头打印纸。而那个密件就夹在其中，刚好在当中位置，前后还都放上了规制相似的文件，好像在迷惑视听，若不细心，绝找不到。

　　凌小芊将文件拿给他时，鑫哥正进门。凌小芊便拿着文件，指着书柜里的档案盒，对鑫哥道：“哥，文件就在你这儿找到的！”

　　“哦，是吗，我忘了。”鑫哥瞥了眼档案盒，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看也没看凌小芊便回到自己工位，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

　　凌小芊再要说什么，一旁监工的“哥”直接将文件夺了过来，自言自语道：“得赶紧给局长送过去！”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之后，再没人搭理被冤枉审问的凌小芊……

　　风波刚过，她心神不宁地回到自己办公室。李妍菲还没走，见她进来，赶忙过来询问安慰，得知事情已了，便舒了口气，拍拍她肩膀，有些事后诸葛亮地说道：“我就说嘛，肯定能找到的，丢不了嘛！”

　　李妍菲正要下班，又回头提醒她：“哦，你出去的时候，手机响了好几次，我就替你接了，是你男朋友。他……他好像挺着急，你记得给他回个电话哈！”

　　凌小芊呆愣愣地点了点头，向她道了谢。

　　还没等她回拨过去，吕珐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语气并不友好，似乎有些生气，说自己在她单位门口等了很久，叫她赶紧下来。

　　凌小芊压住委屈的心绪，向他道了歉，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哪里对不起他，他事先也没说今天要来接她。他总是这样出其不意，但每一次都能准确定位她的所处的位置，凌小芊百思不得其解。

　　吕珐连车都没下，见着凌小芊出来，便按了几下喇叭。待她坐上副驾驶，他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凌小芊只得克制所有的委屈，先来哄他。毕竟人家也是好心好意来接她，不论对错，心意总是值得珍视的。

　　她勉励挤出一个笑容，从包里翻出一块水果糖送到他嘴里，“等这么久肯定饿了吧，先吃块糖垫垫，一会儿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经过一路殷勤奉承，吕珐总算是舒了眉头展了笑颜。饭桌上，便细细问明下班晚的缘由。凌小芊好不容易将憋闷在心口的气恼委屈咽下，此刻正吃着她最爱的糖醋里脊，不想被糟心事坏了心情，何况，就是跟他说了又能如何，不过多一人忧心罢了。而且，事情已经解决了，她顶多是虚惊一场，没处分没批评，就这样算了吧。她不愿在工作上耗费太多心神，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凌小芊便一带而过，只说去办公室给局长找了份文件，文件柜太过杂乱，有些难找，所以出来晚了。

　　吕珐停下筷子，低着头想了半天，而后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凌小芊，“真就这么简单？”他身子前倾，又凑近些，“那你眼圈怎么红红的？”

　　凌小芊登时从糖醋里脊中回过神，眼泪只是在眼眶中打了两转，并没落下来，而且那已是半个多小时以前的事了，就算是眼睛泛红，此刻也该消了。她抬着头，眼睛却依旧垂着，不敢看他，只苦于没有反光的物什让她验证。

　　“哈哈，”凌小芊正思忖疑惑，吕珐突然笑了两声，“我诈你呢！”他不紧不慢地拨着碗里的饭，“不过，看你这样子，果然被我猜到了。今天下班晚，绝对另有隐情！”

　　听着他这样推敲，凌小芊骤然燃起一股无名怒火。因他这样子，颇像方才办公室里审问她的那位“酷吏”。上班要做小伏地咬碎银牙和泪吞，凭什么下了班也得受他的闲气！

　　啪——

　　凌小芊沉沉吐出一口气，将筷子拍在桌上，“你有完没完！要是不信我，就别问！我是你的私有财产吗，每天都要事无巨细地向你报告吗！”

　　见状，吕珐愣了两秒，便赶紧绕到她身边，想抚摸她后背，却被挡了回来，悻悻道：“我也是关心则乱嘛，我怕你在单位受委屈，我女朋友这么乖巧柔顺，要是被坏男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凌小芊沉着脸，有些后悔刚才发怒，但此刻却无论如何都挤不出笑容，只能淡淡地说：“对不起，我刚才……”

　　吕珐将炸得焦黄的地瓜丸送到她嘴里，“你我之间不必道歉，我都懂！”

　　凌小芊被迫吃掉，虽然香脆甜糯，是她平素最爱吃的甜点，但猛地被人塞到嘴里，她味同嚼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想见到地瓜丸。

　　咽下地瓜丸，饭也没吃完，她便与他告别。也不要他送，只说自己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待会儿。吕珐又追到门口，死活不肯离开她半步，刨根究底要个原因，还说自己错了以后都会改云云。凌小芊无法，只说与他无关，是工作的事，压力大有些烦而已。如此，他才放他离开。

　　然而，回家路上，也难能清静。刚上公交，吕珐的问候信息便到，问她有没有座；快下车时，吕珐又及时提醒，问她是不是还有两站就到了；走到小区门口，本想在长廊里坐一会儿，吕珐又催她赶快上楼，昼短夜长，虽是家门口亦不安全……

　　如此，凌小芊被烦得不行，心想还不如跟他一起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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