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摊小贩小县令

　　祁夏呆立在院子口，愣愣地看春妮握着剪刀抵着脖子。

　　朱红梅看到她如见了救星，忙不迭将她拉进去：“夏夏，你春妮姐又犯糊涂了，你快劝劝她，怎么能……”

　　“我没糊涂！我也没病！”春妮突然大叫，然后绝望地看向朱红梅，“嫂嫂，我知道你嫌我，可是那彩礼钱就比我的命还重要吗？我是个没用的，这条贱命便是卖了也不能让嫂嫂你满意，也就只能不在你眼前惹人厌了。”

　　说着，春妮握着剪刀用力向脖子捅去，好在唐绍安眼疾手快抢了下来。

　　没了剪刀，春妮又将目标放在了院子角落的那口井，她从朱红梅怀中挣脱着要往井口奔。

　　“春妮姐！”

　　祁夏终于反应过来，帮着朱红梅一块儿拉着她不让动。

　　“春妮姐你干嘛呀？不嫁，咱不嫁了。你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呢？朱嫂嫂你说句话呀！”

　　“我……”

　　几人的动静太大，院子外不知不觉开始有人驻足停留。

　　见朱红梅仍是不肯给个答复，祁夏立刻火了：“朱嫂嫂，春妮姐都这样了，你难道真要逼死她吗？”

　　“夏夏，其他人这样想我就算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是春妮的亲嫂子，难道还能害她吗？”

　　“春妮姐不愿意嫁，你非逼着她同意，难不成也是为她好？”

　　“唐公子对她情深义重，答应只会有她一个，这还不够吗？”

　　“情深义重？哈哈哈哈哈……”春妮突然在祁夏怀里大笑，听得院子内外的人头皮发麻。

　　随着笑声慢慢弱下来，春妮也不再挣扎，只是望着远处发呆，过了好久她才自言自语道：“这样的情深义重，我可受不起。”

　　那声音像冬日里的雪花，又轻又飘，还未落地便已无了踪迹。

　　朱红梅又开始了那套劝嫁的言论，即便没人接嘴，也能演得全情投入。春妮的视线慢慢从她脸上扫过，然后是祁夏，最后落在了唐绍安脸上。

　　她嘴角微扬，对着唐绍安轻笑后奋力推开朱红梅，一头撞在了墙上。

　　血顺着额角流下，比雪地里的红梅还要刺眼。

　　院子外的围观者瞬间涌了进来，刚才还事不关己的众人纷纷开始指责朱红梅，说她非要逼死人才知道后悔。

　　陈大夫被人连拉带拽弄了过来，一看到春妮的模样就连连摇头，将所有人赶到了屋外。

　　祁夏气急了，瞪着两只眼找到在院子里徘徊的唐绍安，捡起一旁洗衣的棒槌，对着他就砸了过去。

　　“滚！给我滚！春妮姐怎么会眼瞎救了你这个白眼狼，还不如让你在野地里死了算了！滚！”

　　唐绍安一边后退一边躲：“祁姑娘，这是误会，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误会？之前春妮姐就为这事上过吊，你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吗？你居然还敢来，我看你就是要逼死她！”

　　唐绍安：“我心悦春妮，只希望能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会想要逼死她呢？她这样心疼的是我。”

　　“呸，谁稀罕！春妮姐已经因为你差点见阎王了，原来你们富家子弟就是这样报恩的。”祁夏挥着棒槌使劲往唐绍安身上挥去，“你给我滚，永远不许再进清溪村！”

　　院里还有好些人，却是一个上前拦着祁夏的都没有。朱红梅倒是怕唐绍安被打坏了，结果刚抬脚就被村里的婶子按在原地。

　　事情到了这一步，朱红梅再没法打着为春妮好的名号行逼嫁之实。

　　唐绍安知道春妮可能会因为妻妾的名分而不满，但没想到她竟厌恶到如此地步。

　　至于当初的上吊传言，朱红梅说那只是女孩子家家使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手段，无非就是不满意妾的位份，待她想通也就无事了。

　　所以唐绍安就这么自欺欺人地等着，等来了春妮当着他的面撞墙自尽。

　　祁夏不放心春妮，连着几天都过来看她。当唐绍安又一次上门的时候，她恨不得直接拿斧头劈上去，还是春妮发了话，才不情愿地放过他。

　　院子里，三人围坐在石桌旁，唐绍安本想和春妮单独谈话，可祁夏怎么都不让，他便只能妥协。

　　“春妮，对不起。我原以为……你我之间家世悬殊，就算只能纳你为妾，你大约也不会说什么。是我太自以为是，看轻了你，更看轻了你的心意。”

　　“你说得对，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该用一句纳妾就轻飘飘地打发你，那是对你的羞辱，是我的错。可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春妮，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我这就回家禀明父母，请他们准许我堂堂正正娶你为妻。你愿意……等我吗？”

　　“放开！”祁夏将唐绍安握着春妮的手拉开，“光天化日，你这是做什么？还是读书人，男女授受不亲没学过啊？”

　　唐绍安在祁夏恶狠狠的眼神下收回手，殷切地看向春妮：“春妮，你愿意在给我一次机会吗？”

　　“不要。”

　　“什么？”

　　“我说不要，你也不该向我要一个机会。”春妮抬起头，直视唐绍安的眼睛，“唐大哥，你是看轻了我，不过你说你看轻了我的心意这句话却是错了。”

　　“我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我之间除此之外再无更多往来的缘分，又怎么谈得上心意二字？说实话，若不是你留下的那些银钱，我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和赖麻子退婚。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所以后来嫂嫂提起你想娶我时，我才应下了。因为你是个好人，我想着嫁给你，日子总不会太差。”

　　“可是唐大哥，我对你有感激、有敬重，却唯独没有……男女之间的那份欢喜。你不必为了我去恳求父母，更不该为了我这样一个不值得的人，闹得家中不宁。”

　　“不……不可能！”唐绍安踉跄着起身，抓着春妮的肩膀质问，“那你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你嫂嫂叫你出来见面的时候，你都不拒绝？”

　　“就是在这院子里，我与你嫂嫂交谈，你在这儿绣花，难道这你也要否认？什么叫谈不上心意二字？”

　　“字面意思你听不懂啊？”

　　祁夏一把将唐绍安推倒在地：“你说今天是来谈正事我才让你进来的，要是再不干人事就滚！”

　　“夏夏！”春妮默默抓住祁夏手腕，示意她不要太激动。

　　“唐大哥，你也知道我在家中有多尴尬。嫂嫂本来就嫌我是拖油瓶，我又不想与她起冲突，自然是能顺着便顺着，却没想到让你误会了，是我对不起你。”

　　“误会，原来只是误会一场……”唐绍安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小。

　　祁夏看他状态不对，赶紧挡在春妮面前，就怕他脑子发昏做出伤人的事。

　　不过唐绍安并未如她所想，只是呆坐在地上自言自语，久到祁夏以为他受刺激伤到脑子时才苦笑着起身。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太自傲了。一接到你嫂嫂的信，就以为你对我有情，急匆匆向祖母说要娶你，却连你的心意都没问过半分。今日这般，是我该受的。”

　　说完这些后，他恍惚着往院子外走去。临到门口，又对着春妮说了一句会想法子和朱红梅说清楚把事情解决，不会再让她烦心。

　　朱红梅这几天也不好过，自从春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撞墙后她便是连老鼠都不如，谁看到都能嘲讽两句，气得她门都不愿出。

　　这几日下来，婚事谈不下去这事她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唐绍安来找她时也并未强求。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唐绍安怕她为难春妮，留下了当初本该是彩礼的一百两。

　　虽然朱红梅并未损失什么，但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扫地，所以她对春妮的态度也回到了唐绍安来之前。

　　不，应该是比那之前还要差才对。

　　假期最后一天，祁夏一进院子就收到了朱红梅的白眼，看得她恨不得上去直接扇那人几巴掌，可为了计划顺利进行还是忍了下来。

　　在心里把朱红梅骂了一通后，祁夏皮笑肉不笑地主动找上她：“朱嫂嫂，春妮姐在家吗？我有要事找她。”

　　“你们是好姐妹，我不过是她嫂嫂，她在不在家你问我干什么。”

　　“嫂嫂说什么呢，你们总归是一家人，就算之前有什么不愉快，过些日子也就过去了。我看她屋子关着门，是不是出去了呀？”

　　“不知道。”

　　“唉，这可怎么办，我只有今天有空，后面几天都来不了。这可是几百两银子的大生意，人家还等着我回话呢。”

　　朱红梅原本对祁夏爱搭不理，听到几百两银子后立刻睁大了眼。

　　祁夏也赶紧给她递上台阶：“朱嫂嫂，你就和我说说嘛，春妮姐到底去哪了？”

　　“哎呀，她去哪了我是真不知道。要不你直接说是怎么回事，等她回来了我和她说怎么样？”

　　“这……好吧。朱嫂嫂，春妮姐女红好这你是知道的，之前我请她帮我绣了一个小台屏送好友，结果前几天我那好友说有人看上了那台屏，想要定制一幅。我这不赶紧来问春妮姐了，谁知道竟遇上了那种事。”

　　祁夏这么一说朱红梅倒是想起来了，春妮撞墙自尽那天，祁夏进门的时候是说了有人看上春妮的绣品来着。

　　朱红梅又念着她刚才说的几百两银子的生意，吞了吞口水说：“夏夏，春妮女红是不错，可也不至于能卖上百两吧？”

　　“嫂嫂有所不知，春妮姐那幅作品是双面绣，全清河都找不出第二个会这手艺的，价格自然高。我那幅比团扇大不了多少，图案也简单，要不是春妮姐不要钱，最少也得五十两。人家这次定的可是坐屏，价格只高不低，只是不知春妮姐接不接？”

　　“接！当然接！”朱红梅激动得差点破了音，春妮的女红好全村都知道，可没人知道她的手艺竟好到值几百两银子。

　　“夏夏，你放心，这事我替她应下了，一会儿她回来我就和她说。”

　　“这……还是要春妮姐自己答应比较好吧，我要是回了话就改不了了，万一不成多尴尬。”

　　“怎么会，你不是说了我们是一家，这点主难道我这个嫂嫂还做不了？你就放心吧，她肯定会答应的。”

　　“那好吧，这是人家给的定金，嫂嫂你收好了，记得要和春妮姐说呀。要是接不了也赶紧和我说，我好拒了人家。”

　　朱红梅拿到一百两银票后眼中就没了祁夏，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进去，只随口敷衍道：“好好好，你不是还有事，放心去吧。”

　　祁夏出了门，看着她欢喜的样子在心中冷笑。不知道春妮交不出成品的时候，她还能不能笑得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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