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公从烧窑开始[武周]

　　“这就是波棱菜？”萧行雁捏了捏叶子。

　　这不就是菠菜吗？

　　不过，她还真不知道菠菜冬天也能种出来。

　　叶芜有些疑惑：“你怎么突然想要波棱菜了？”

　　萧行雁：“翻阅之前的文书时看到了。文书里只提了一嘴，并没多说，但我想，若是这东西冬日能种，价格便宜些，说不定百姓冬日里桌子上也能多道新鲜的菜。”

　　而且菠菜营养价值高，萧行雁觉得可以推广。

　　叶芜笑了笑：“既如此，这东西就先交给我就是，先打响名声，你再提出推广或许能顺利些。”

　　萧行雁双眼一亮：“好！”

　　“我有一个法子……”萧行雁凑到叶芜耳边：“饥饿营销！”

　　叶芜：“？”

　　……

　　转眼又到了上元节。

　　崖津海夷肆又出了新花样。

　　“波棱菜饺子，一口财源如波涛，两口康宁福泽长，三口三餐饱暖乡……”

　　“菜汤圆，菜汤圆，一口财源似浪翻，两口福泽满人间！诸位看官来瞧瞧，冬日鲜菜！味极鲜哇！”

　　萧行雁倚在二楼雅间床边，看着人潮蜂拥而至，漫不经心咬了口饺子。

　　叶芜有些无奈：“窗边总有风的，小心病了。”

　　纳斯尔不服，一掌拍在桌子上：“你胡说，前些日子我早就把胡肆能透风的地方全都堵上了，怎么可能有风？”

　　萧行雁笑了笑：“确实没风。”

　　叶芜：“……那也得你把窗子合上。”

　　萧行雁缓缓从窗边退了下来。

　　窗户才“啪嗒”彻底合上。

　　纳斯尔：？？？

　　“你开窗户干嘛？”

　　他的位置只能看见萧行雁靠在窗户上，却是看不到窗户被萧行雁顶开了一个缝的。

　　“我就说怎么今日地龙不像往常那样暖和，还以为是烧火的克扣了我的炭火呢。”

　　萧行雁尬笑两声：“好歹这次是我策划的，看看效果嘛……”

　　纳斯尔颇有些语重心长：“你越看后面越不好的。”

　　萧行雁：“？”

　　纳尔斯叹了一口气，惆怅地撑住双脸：“我是发现了，心里越在乎，这东西就越不来呢。”

　　“我当时开胡肆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好，想的就是随便开开玩玩，结果却开起来了。”

　　“可我开始认真的时候，生意又不好了。”

　　“我一想着玩玩，生意又好了……”

　　他有些惆怅的摇头晃脑，把身上珠啊串啊的晃得丁零咣啷的。

　　萧行雁不由得叹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纳斯尔顿时激动：“对对对！这是什么诗？”

　　萧行雁沉默片刻：“不重要，吃饭。”

　　说着，她夹起一个饺子一口塞进嘴里。

　　当然不是不重要，只是她想不起来了。

　　叶芜又看着萧行雁沉思起来。

　　萧行雁有些恼，夹起个饺子塞到叶芜口中：“想什么想什么，吃饭。”

　　感觉到筷子夹着饺子被杵进嘴巴里，叶芜下意识嚼起来。

　　鲜味瞬间在嘴里爆开了。

　　嚼着嚼着，叶芜感觉似乎嚼到些有嚼劲的颗粒来。

　　他有些好奇：“这里面不光放了波棱菜吧？”

　　纳尔斯双眼一亮：“好吃吧？！”

　　“我就说好吃！哈哈哈哈哈！我让人在里面放了鱼虾香菇，我就说好吃。”

　　叶芜默默张开嘴巴，把没咽下去的饺子吐了出来。

　　纳斯尔：“？”

　　叶芜：“我吃了香菇会起风疹……”

　　萧行雁一愣：“你刚刚吃进去的……”

　　叶芜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只咽下去一些。”

　　萧行雁尤不放心，她拽起叶芜：“走，去医馆看看。”

　　叶芜没动：“真的没事。”

　　说着，他捋起袖子来，只见上面出了两三点红疹。

　　叶芜：“除了第一次比较严重，后来自己也慢慢试出来了，刚刚的那点估计只能让我起几个疹子，甚至都不会痒。”

　　见他在三保证，萧行雁才慢慢放下心来，转而讨伐纳尔斯：“都怪你故作玄虚！”

　　纳斯尔冤枉死了：“我也不知他吃不得香菇哇！”

　　萧行雁不放心：“你去在门口挂个牌子，鱼虾香菇波棱菜不能吃的都不要碰，免得不能吃的人不小心吃了。”

　　纳尔斯委屈巴巴去准备牌子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囔：“谁会这么倒霉啊……”

　　萧行雁瞪着眼，纳斯尔心中一虚，快步出去了。

　　叶芜心中又划过暖流：“我没事。”

　　萧行雁拉着叶芜是胳膊，仔细观察了许久，才抬起头来：“我知道你没事了，但风疹严重了会死的……纳尔斯也真是的，非要搞这种噱头！”

　　她不舍得怪叶芜不小心，那也只能怪纳尔斯了。

　　“萧大人！！！”

　　门猛得被推开，萧行雁和叶芜没忍住抬起头来。

　　“？”萧行雁坐直了，越过叶芜的肩膀朝外看过去：“玄清道长，你怎么来了？”

　　因为要看叶芜的红疹，萧行雁正坐在叶芜旁边，两人面对着面，叶芜还把袖子捋了起来，在门口看过去，这姿态好不暧昧。

　　玄清默默合上门：“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

　　“我挂好牌子了！”纳斯尔一脚踹进来，连带着旁边门上还没松手的玄清也一下栽到了房间里。

　　“嗯？”纳斯尔朝着旁边看过去：“你谁？”

　　玄清默默爬起来，眼神在三人身上打转，神色渐渐惊恐起来。

　　玩……玩得这么花的吗？

　　萧行雁站起身来，叶芜也转了过来，玄清这才看清两人衣衫整齐：“啊，抱歉，我误会了。”

　　他挠挠头，指了指萧行雁：“我是萧大人雇的道士，负责帮萧大人炼……炼丹？”

　　他也说不出来萧行雁让他炼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但大约也能用炼丹概括吧？

　　纳尔斯大笑起来：“你是哪里来的骗子，雁娘会去炼丹？！哈哈哈哈哈……”

　　他笑声随着萧行雁走过来时越来越小。

　　“真的炼丹？！”纳斯尔震惊：“你炼丹？！”

　　萧行雁就知道还要解释一遍：“不是，我要试新釉料。”

　　纳尔斯不由得佩服起来：“你真厉害，都当上官了还坚持烧新瓷……”

　　“说起来，”萧行雁捏着下巴，看向玄清：“你的假放完了，明天开始就要烧制新瓷……似乎没你什么事情，你怎么进城了？”

　　玄清笑起来：“喏——”

　　他从包裹里掏出一把棍子来，又翻出来火折子点燃。

　　呲——

　　一阵金色的火花闪烁起来。

　　萧行雁和纳斯尔皆是一愣，往后退了两步。

　　比起纳斯尔，萧行雁更惊讶：“仙女棒？！”

　　玄清笑起来：“哈哈哈，以为是仙女下凡？漂亮吧？”

　　萧行雁欲言又止，仙女棒的意思是好看、浪漫且带有梦幻色彩的手持小烟花，不是以为人有仙法。

　　但看他这么高兴，萧行雁到底还是没拆台。

　　玄清还在兴致勃勃：“有位道友非说说自己见了仙女下凡，要改换门庭！看到我点起来的时候，他吓得手里拂尘都掉了！”

　　萧行雁神色复杂拍了拍玄清的肩膀：“你真的打击迷信的好手！”

　　叶芜走过来，他看见玄清点燃烟花的时候就萌生了新的想法：“玄清道长，您这东西好做吗？”

　　玄清笑声戛然而止：“嘎？”

　　叶芜拿起一支棍子：“我看这东西漂亮，想来也很有市场，这东西好做、能做吗？”

　　人类对于热烈明亮的追求是刻在骨子里的。

　　叶芜一看见这烟花就想到了这东西的市场。

　　玄清有些犹豫：“也不是不能，就是有时候不稳，一不小心可能会爆炸。”

　　纳斯尔：！！！

　　“那你还在我这里点？！”

　　萧行雁接过灭掉的棒子，凑近闻了闻，一股又呛又刺鼻的烟味就到了鼻子里。

　　“□□？”

　　她一开口，周围便安静下来。

　　叶芜有些疑惑：“火药？给火吃的药？”

　　萧行雁摇摇头，看向玄清：“这东西你还尝试出比例来了？”

　　玄清瑟缩了一下，莫名觉得萧行雁似乎有些激动，像是想把他吃了一样。

　　萧行雁确实激动。

　　她到这时才想起来前段时间的烟花，但当时她只觉得是玄清偶然配出来的，偶然性太大。

　　□□不稳定，危险的很，她也只想了想便歇了让人研究的想法。

　　玄清有些气虚，想起萧行雁前段时间的气来：“萧大人放心，我是在空地试的，绝对不会引火！”

　　萧行雁：“……”

　　“比例，你试出来了？你怎么控制它不爆炸的？！”

　　见萧行雁没有责怪的意思，玄清松了一口气：“我加了蛭石。”

　　“这东西不难做，但是太容易伤到人了，我觉得不适合大批量做。”这句话是对叶芜说的。

　　“加了精炭也行，不过那个炸起来威力就大多了，而且更容易爆炸。”

　　他本意是想劝叶芜放弃，却见萧行雁双眼越来越亮：“你是人才啊！”

　　玄清：“？”

　　萧行雁已经兀自高兴起来了，不知道想到什么，还蹦了两下：“□□……简直是最好的武力威胁。”

　　“哈——”

　　纳斯尔张大嘴巴：“到底有没有人关心我的胡肆？！”

　　.

　　且不论这场有人欢喜有人愁的对话。

　　上元节满街灯火，总免不了骚乱。

　　这边走了水，那边撞了人。

　　武侯们好不容易得了会儿闲，此刻也都聚在一起。

　　“裴娘子，又出去啊？”

　　裴柔对着众人笑笑：“听闻东边又来了个玉贩子，我去瞧瞧有没有好料子。”

　　萧弘厚看着裴柔，从怀里掏出根簪子来：“裴姑娘……”

　　周围的武侯便开始起哄。

　　裴柔面色不变，却是微微退了一步：“萧郎君，我已是戴罪之身，咱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萧弘厚沉默片刻，声音有些失落，但也还是压低了：“好歹婚约一场，非要如此绝情吗？”

　　裴柔笑容不变，看着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那你，会娶我为正妻吗？”

　　萧弘厚沉默下来。

　　裴柔笑笑：“你看，你没办法应允我。萧家不会允许你娶一个罪臣之女，你也没有勇气与萧家对抗。萧郎，如今这副局面，我们各自安好才是好。”

　　萧弘厚沉寂下来。

　　裴柔微微后撤一步，朝着众人盈盈一拜：“诸位，告辞了。”

　　武侯们起哄的声音渐渐弱了。

　　待到裴柔走远之后，他们才又讪讪开口：“老大，你也别失望，说到底，她如今也就是教坊司的人，这辈子大概也出不来了。是她配不上你。”

　　“啧，”萧行雁半倚在车窗上，支着脸看着外面：“这是什么安慰？贬低人家抬高自己？”

　　“我记得，裴家没出事之前，裴娘子与你的婚约也算是下嫁，你们这又是什么姿态？”

　　“当时有裴家人说，你配不上裴娘子吗？”

　　萧行雁脸上带了点薄红，显然是吃了些酒，上了脸。

　　萧弘厚转头便看到了萧行雁，也认出了这个远房的亲戚。

　　他没回答刚刚的问题，而是抬手行了礼：“萧署令。”

　　萧行雁笑了笑：“我听说裴家甫一出事，萧家便退了婚约。这本是自保之举，我不好说什么。但有些时候，再纠缠可就不好看了。”

　　萧弘厚微微垂首：“是，受教了。”

　　这人是个闷葫芦，萧行雁不论说什么，他都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萧行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有些时候多尊重一下人家小娘子的想法，自以为是的对人好，可算不上是对人好。”

　　说完这句，她放下了车帘：“严伯，回去了。”

　　“喏。”

　　马车内，萧行雁捧着手炉，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

　　叶芜拿来一张羊毛编的毯子，盖到萧行雁身上。

　　萧行雁垂头看了一眼：“新从胡商手里买的？”

　　叶芜点点头，收回手看着萧行雁：“嗯，我看编得花样不错，就买来了。”

　　这毯子上编着联珠纹，四角坠绿松石打磨成的珠子，挂着流苏，甚是好看。

　　因为是羊毛编的，保暖性也没得说。

　　萧行雁在毯子里缩了缩。

　　“唔，暖和。”她舒服得眯了眯双眼：“这些天是越来越冷了。”

　　叶芜点点头，捧了杯热茶，在一旁啜饮着：“我也备好了粮。”

　　萧行雁吃吃笑起来：“叶芜，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好呢？还这么巧让我碰见了……你让我往后怎么放手啊？ ”

　　叶芜捏着茶杯的手一紧：“放手？”

　　萧行雁昏昏欲睡靠在车壁上：“我也不知道我哪一天可能就忽然不在了……我好舍不得你的……”

　　叶芜捏紧杯壁：“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跟着你一起走。”

　　“你傻不傻，没有身份证，你在那里怎么活……”

　　萧行雁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叶芜捏着茶杯的手缓缓松开。

　　“身份证？”叶芜看着萧行雁低声喃喃道：“是户籍文书吗？”

　　他有些失神地看向萧行雁：“雁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可惜萧行雁已经睡熟过去。

　　叶芜这声疑问终究没有得到回应。

　　他几乎是有些喟叹：“雁娘，不论你去哪里，请务必带上我，好不好？”

　　他缓缓起身，蹲在萧行雁身侧，虚虚靠在萧行雁的双腿上。

　　“我不知道有没有户籍文书我会不会死，可若是没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轻声的呢喃随着被马车的车轮碾碎了，车厢内，唯有两道缠在一起的呼吸声渐渐同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