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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绣
次日,祁夏早早就到了韩宅附近,看到一位身着锦衣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后,又等了片刻才带上东西请门房通报。
房婉贞听到王妈妈悄声在她耳边说祁夏来了,微笑着点点头,让她直接把祁夏带到偏厅去。
王妈妈离开后,房婉贞不好意思地对县令夫人笑笑:“孟姐姐,门房说你府上的牡丹已经运到了,我们一同去看看摆在什么地方合适吧。”
“哦,这么快就到了,那便去看看。”
祁夏独自在偏厅里喝着茶,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到两人由远及近的交谈声。她故意找到候在一旁的丫鬟,说家中还有事,今日等不及,还是改日再来。
说完之后,祁夏不顾丫鬟的挽留,直接抱着东西和木盒出了偏厅,与从花园回来的房婉贞和孟秋棠撞了个正着。
房婉贞看到祁夏和丫鬟拉扯,看了眼身边人后立刻示意王妈妈上前将两人分开。
对着孟秋棠抱歉地笑了笑后,房婉贞上前询问:“夏夏,你们这是……怎么了?”
祁夏装作这才发现房婉贞,解释道:“房嫂嫂,我本来想给你送舒文的衣裳,谁知你有要事忙。我又想着家中还有事,这东西也不急于一时,不如改日再来。只是这丫头怕你说她,想让我再等等。”
“文儿的衣裳这么快就制好了?”房婉贞看向祁夏怀里,果然有个包袱。
“是呢,我不是说有八九个姑娘吗,这还算慢的。既然嫂嫂有事要办,那我就把衣裳留下,你先看看纹样、大小合不合适。如果有不合身的地方,我明天再来取了去改。”
孟秋棠看祁夏称房婉贞嫂嫂,想着两人关系应当不错,也笑着加入谈话。
“哟,我竟不知婉贞你还有个小姑子,怎么不介绍介绍。”
王妈妈赶紧替房婉贞解释:“夫人,这位是我家大姑娘的学生,因着年岁相当,所以称我家夫人为嫂嫂。”
“哦,原来如此。我记着舒文的四岁生辰快到了是不是?这新衣是特意为他定制的吧?那我可要好好瞧一瞧,别把我定的长命锁比下去了,到时候我这个干娘可不干。”
“孟姐姐,不过是个四岁生辰,何须如此破费。”
孟秋棠白了房婉贞一眼:“你这个亲娘不上心我管不着,舒文是我的小福星,要送就得送最好的。”
说罢,她催着几人进屋,祁夏刚把包裹解开就忍不住上手细看。
“呀,这虎头绣得真威猛,活灵活现的。配色也好,不会过于艳丽,日常也能穿出门。”孟秋棠自家也有个小娃娃,她怎么看那虎头怎么喜欢,“可惜我家那位太小了,还用不上,不然我也订一件。”
孟秋棠刚生产完没几个月,自家的小子还是个娇娃娃,刺绣衣裳对他来说不够柔软,穿不了。
看到她苦恼,房婉贞忙说:“小孩子长得快,再过几个月就能坐能走了。姐姐喜欢的话可以等周岁的时候给明旭定一套虎头鞋和虎头帽,到时候穿着抓周多可爱。”
“还真是!”
孟秋棠幻想着自家小子虎头虎脑的模样,赶紧拉着祁夏问:“姑娘,我家的娃娃还小,你们能不能先做一套出来?大小倒不重要,主要是看看款式和针脚,要是办得好,我保证你们订单不会少。”
虽然孟秋棠看着就不好伺候,最后那句话祁夏却是信的,她赶紧堆起笑说:“当然可以,只是姐妹们手里有其他活,可能没那么快。”
“无妨,我也不着急,你们慢慢来就行。”
“是。”
祁夏说完便称家中有事不能久待,约定明日再来取衣裳。行至正厅门口,身后的人却一点没表现出对她手里的木盒子的兴趣。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做才好的时候,方才与她拉扯的丫头端着新茶过来了。于是祁夏在心中默念着对不起,将盒子上的牛角锁扣解开,朝着丫鬟走了过去。
不过她也不敢做得太明显,只是堪堪与那丫头擦肩而过。茶水倒在祁夏身上的时候,她立刻烫得将木盒子扔了出去,里面的台屏被摔得飞了出来,孤零零躺在地上。
小丫头看到她反应那么大,吓得一时愣在原地,直到王妈妈赶过来,才反应过来要关心人有没有事。
“哎呀,手背都烫红了,你这丫头,走路也不看着些。”
“不不不不不,是我顾着看院里的花撞着她了,王妈妈别说她。”
小丫头握着托盘等着挨训,房婉贞看到她发抖的肩膀和打湿的裙角,轻声道:“下去吧,去把衣裳换了。”
“是。”
孟秋棠还没见过如此好说话的主人,忍不住摇摇头道:“妹妹,这样笨手笨脚的丫鬟,都烫到客人了你也不训一训?”
“这丫头才进府没多久,何必苛责,是我不该安排她来奉茶。”
祁夏从王妈妈手里抽回手,说自己没什么,然后就要去捡台屏。
“祁姑娘你这烫伤得赶紧擦药才是,东西会有人收拾的。”
“不用,连个泡都没有,就是红了点,一会儿就没了。”
“那也不行,还是得先擦药,万一留疤就遭了。”
祁夏半推半就地被王妈妈拉回厅堂,没一会儿就有人送了烫伤药过来,摔坏的台屏也被拾起放在桌上。
在王妈妈给祁夏上药的时候,孟秋棠的视线被桌上的台屏吸引了过去。
她拿起台屏仔细查看,夸赞道:“这雪景绣得真好,浓淡相宜,过渡自然。远远瞧着就跟真的一样,谁能想到这是绣出来的。”
“祁姑娘,这也是你那群小姐妹绣的?”
“是我请一个交好的姐姐绣的,我那些姐妹虽然厉害,可还没到能绣双面绣的程度。”
“双面绣?!”孟秋棠赶紧将台屏翻了个面,祁夏说的没错,绣片的两面绣的是同一地不同时节的景象。
一面是孤舟独钓的沉静,另一面却是春江垂钓的安然之趣。
冬与春,孤寂与闲适,看似对立却又浑然一体。
冬日的苍劲枝干在另一面化作新绿的柳条,冰冷的江面在另一边则是泛着柔波的春水。而老翁只是由正襟危坐改为斜倚船头,便体现出了画中人的心境变化。
孟秋棠爱不释手地看着手中的绣片,不住赞叹:“我听闻京都有巧手绣娘能做双面绣,家中也有双面绣的藏品。可厉害的也不过是双面异色,这幅作品居然连内容都不一样。我竟不知清河还有这样的人物?”
“祁姑娘,这台屏可有买家?我是真的喜欢,如果还未定出去,便让于我吧,多少价随你定。”
祁夏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夫人,这是我请春妮姐绣给老师的礼物,本想着今天亲手送给她的,只是家中有事来不及。所以请恕我不能相让,不过夫人若是喜欢,可以定制一副。听房嫂嫂说夫人爱花,不如就绣一幅赏春图如何?如果您愿意,我明日就去同我那姐姐说,她应当会同意的。”
“这……”
学生送给先生的礼物,孟秋棠便是再喜欢也不能夺了去,便只好点点头:“这台屏的春景绣得极好,若是我的赏春图比不上这幅,那我可是不依的。春妮,这名字听着倒是质朴,想不到能绣出这样的佳作。”
“春妮只是大家伙叫的小名,说起来也巧,春妮姐和夫人是一个姓呢,大名唤作孟春溪,是春天的溪水。”
“春溪?”房婉贞捂着嘴笑,“这姑娘许是真与孟姐姐有缘,一个春一个秋,一位是溪水一位是海棠。或许今天夏夏这一摔是老天安排的,就是想让姐姐看到这双面绣呢。”
孟秋棠也笑道:“如此说来,那我岂不是得多谢那毛手毛脚的小丫头?”
祁夏目的达成,便不再陪着两人说笑。她离开之后,孟秋棠接着和房婉贞叮嘱那几株牡丹的照料事项。
她洋洋洒洒说了半个时辰,结果最后还是不放心,打算把自家的花匠派过来几日。
她这么重视倒不只是因为那几株牡丹难得,更因为这是她怀孕生子,沉寂大半年之后在夫人圈里的首秀。
以谁的名义办这赏花会无所谓,只要她这位清河县令夫人能以最完美的姿态回归就行。
韩舒文的衣裳没有什么要改的,第二日祁夏便直接带着好消息回了村。春妮被朱红梅按照道长的吩咐关了好些日子,终于不用再装疯卖傻。
朱红梅还在庆幸春妮终于恢复正常,听到她要找唐绍安,就立马把人叫了过来。谁知春妮一见到唐绍安,就拿起剪刀对着自己的脖子。
“春妮!你这是干什么?!”唐绍安以为自己过来等到了好消息,没成想见到的竟是心上人再一次想要放弃性命。
眼泪从眼角滑落,春妮缓缓跪下哭诉道:“唐大哥,我知你待我的心意,也明白你家中难处。可你该清楚我的性子,我宁可一生不嫁,也绝不为妾。你若真念着我曾救过你,也怜惜我如今处境,就同嫂嫂说明白:你我既有缘无分,这门亲事不如不作数。否则……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一剪子断了这纠缠,也免得将来彼此相看两厌,情分尽毁。”
唐绍安忙伸手道:“不要!春妮,我早说过,即便你为妾,我心里也只装你一人,再不会娶妻。你何苦这样逼我?”
“我逼你?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我不过是想要个清白,你居然说我逼你?我如何逼你,被道士关在屋里每日只能喝符水也叫逼你吗?”春妮虽是在笑,面上的泪却止不住地流,“你说名分不重要、真心最要紧。既然真心可贵,为何你连堂堂正正娶我都做不到?既说感念救命之恩,你又为何用妾室之位辱我?”
“不是的春妮,我是真心想娶你的,只是祖母她……”后面的话唐绍安没说完,但春妮也能想得出会是什么内容,毕竟她上辈子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春妮闭着眼,长叹一口气道:“唐大哥,你是个好人,即便你我今生做不成夫妻,我也真心盼着你能遇到一位与你相知相守的娘子,安稳和美地过一辈子。”
“我不过是乡野间一个寻常村妇,自知配不上你家的门第。如今我求你放手,是怕强求下去,就连最后一点情分都留不住了。你说即便为妾,也只留我一人……这份心意,我领了。可我不愿这样走进你的家门,更不愿将来有一天……后悔当初救了你。”
“后悔……救我?”唐绍安像是魔怔了似的,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朱红梅在一旁急得要死,可是春妮她劝不动,一说就要寻死觅活,唐绍安也只顾着念叨自己的,根本不听她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祁夏的声音。
“春妮姐,我告诉你,有人看上了你的绣工,说要定一幅赏春图的坐屏呢!春妮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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