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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VI:拼凑完整故事
外套侠在原地完成一个简洁的旋转,青绿色的风衣下摆划出流畅的弧线。他握住伞柄,伞尖轻触地面。
“那个用扇子的,”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战斗后的疲惫,“在我击退他后,通过空间移动离开了。他离开前留了句话。”
林宇面甲的护目镜光芒恒定。“他说了什么。”
“关于‘蛀牙’。那怪物的能力不只是液化,它能在每次受伤和攻击中进化,从破坏里汲取力量。这是‘腐蚀’的本质。”千型格复述时,伞尖无意识地在黄金地面上划了划。
“剩下的我会处理。”林宇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比平时低了一些,“多谢你们赶来。先回去休息吧。”
维克托·弗鲁特将胡萝卜长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橙黄的剑身随即化作光点消散。
“我的王国现在安稳得很,随时能来。需要的时候,喊一声就行。”他转向千型格,头朝不远处一道刚刚浮现、微微波动着的光壁偏了偏,“一起?”
千型格颔首,雨伞挂上臂弯。两人没再多言,一前一后步入光壁。空气中只留下一丝极淡的、混合了雨水泥土气息与果蔬清甜的味道。
几乎同时,另外三个身影从街道另一端快速靠近。
谭豪宇几步跨到林宇面前,没等对方解除变身,手就已经拍在自己腰间。那里,银白色的幻想转换器轮廓清晰。
“看见没?和林宇你一样了!”他语调上扬,手掌在转换器表面按了按,金属外壳发出轻微的叩击声,“以后直接就能变身,多方便!”
“好好好,方便,方便。哈哈哈。”夏明杰目光在谭豪宇腰间的装置上停留一瞬,随即转向林宇。
“那个被带走的漫画店老板,”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笔记上的记载,“他的名字,是不是叫罗志远?就是幻想笔记里提到过的,很多年前,给还在摆摊的肖老板画了一张英雄画纸的那个学生?”
林宇头盔随战甲一并消失,露出他有些苍白的脸。他没有立刻回答,头盔消失后,额发被汗湿,贴在皮肤上。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的线条绷着。
代号·牙的声音,混合着骨刃刮擦和黑液滴落的粘稠感,又一次在颅内响起——
“听不懂吗?还是说我刚才杀他的时候你眼睛瞎了?”
“救一个已经消失的人?可笑。”
“林宇?”戴昱程的声音插进来,很近。林宇抬起头,发现戴昱程已经站在他侧前方半步的位置,身体转向他,眉头蹙起。
“怎么了?你的拳头在发抖……”
“没什么。”
林宇截断他的话,太快,声音出口后他自己都顿了一下。他吸了口气,再吐出时,肩膀略微下沉,绷紧的颈侧肌肉放松了些许。
“对,”他转向夏明杰,语速恢复正常,“就是那个罗志远。当年他画了肖老板战斗的样子,那张画……后来在雨水里化成了最初的《幻想笔记》。”
谭豪宇的注意力被拉回来,手从幻想转换器上移开,“那么,笔记里后来写到的关于肖老板、郑傅,还有那个天堂火车站和米歇尔天使的事情,后面怎么样了?我们之前看到那里就断了。”
“看看就知道。”林宇拿出笔记,直接翻到上次叙事中断的地方——米歇尔天使让开道路,梵他与托利里提继续前往天堂界。手指捻过几页空白,然后停住。
后面的书页上,没有出现期待的连贯故事。
取而代之的,是在相对靠后的崭新页面上,以清晰工整的字体列出的一行行信息。顶端是一行稍大的字:
世界守护者真名
下面分为两部分:
世界守护者:
色彩侠-文焕彩
家电侠-温安居
外套侠-千型格
漫画侠-漫即名
载具侠-车迅光
果蔬侠-维克托·弗鲁特
文具侠-端木展翼
消防侠-端木至阳
源初的世界守护者:
钟表侠-李时久
折纸侠-李鹤年
故事侠-罗志远
理发侠-洗翦璀
诗词侠-秦墨客
“秦墨客……”夏明杰念出最后一个名字,抬头,“是秦长老。诗词侠?”
“看来是了。”戴昱程的手指划过“源初的世界守护者”那一栏,“钟表侠李时久,就是赠予我们沙漏的那位。折纸侠李鹤年,林宇说过的,他在公交车上遇到过。故事侠罗志远……”他没说下去。
“理发侠洗翦璀,”谭豪宇接上,抓了抓头发,“林宇提到的那个理发店老板?店面突然消失的那个?”
“是他。”
林宇合上笔记,书本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秦长老在战斗前,应该已经把爱奥尼和杨彤雅安全转移到小卖部了。我们先回去汇合。”
狂野幻想者1号还停在街角,林宇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车门关闭的声音在寂静的黄金世界里显得格外沉闷。
谭豪宇靠在副驾驶座椅背上,手指又无意识地摸到腰间的幻想转换器,金属的凉意透过衣物传来。
夏明杰看着窗外,那些被永恒定格在惊恐、奔跑、躲闪姿态的黄金雕像,以各种扭曲的姿势矗立在街道两旁。
戴昱程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变身手机,屏幕幽光映着他的下巴。
毫无征兆地,夏明杰身体周围的空气开始闪烁。
无数针尖大小的、半透明的亮斑凭空浮现,急速旋转、汇聚,发出类似静电剥离的“滋啦”细响。它们以夏明杰右肩外侧某一点为核心疯狂坍缩,亮度在眨眼间暴涨。
一个完整的人形轮廓被光芒浇筑出来。
雷宇铭就这么出现了。不偏不倚,正落在夏明杰的大腿上。
车身明显向下沉了沉。
夏明杰整个身体在座椅里猛地向后一弹,后背重重撞在椅背上。
他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短促而突兀。
“哟。”雷宇铭先开口,声音清脆,语调上扬。他转过脸,鼻尖几乎擦过夏明杰的颧骨,眼睛弯起一个弧度,瞳孔里映出夏明杰放大的、有些僵硬的五官。
“Sorry,坐错地方了。”他说话时热气拂过夏明杰耳畔。
没等夏明杰回应,雷宇铭整个人再次“唰啦”一声散开,化作一片拖着光尾的星尘碎屑。碎屑向后座流泻,在后排谭豪宇和戴昱程中间那个原本的空位上重新编织。
光影稳定下来时,雷宇铭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了那里,双手搭在膝盖上,左腿优雅地交叠在右腿上。
车厢内一片安静。只有引擎怠速运转的低鸣。
谭豪宇保持着身体向车门方向倾斜的姿势,脖子梗着,看着突然填满身旁空位的雷宇铭。
驾驶座的林宇没回头,双手依然握着方向盘,只是指关节的肤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比平时更分明。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
“下次出现,打个招呼。”
“尽量。”雷宇铭笑道,转头望向车窗外。
“话说回来,”他抬起手,食指指尖随意地点了点车窗玻璃,“你们一直盯着这一堆金灿灿、亮晃晃的东西看,眼睛不累吗?视网膜都要被腌入味了吧。”
他指尖触碰到玻璃的瞬间,一点柔和的暖白光晕从接触点晕开,覆盖了车厢内所有玻璃表面——前后挡风玻璃,四扇车窗。
光膜薄到几乎不可见,但窗外原本刺眼的黄金世界色调立刻发生了改变,呈现出一种类似老旧羊皮纸的温润质感。依然能看清景物细节,但那种铺天盖地的视觉侵略感消失了。
“护眼滤镜。”雷宇铭收回手,语气轻松,“幻想之力的小应用。持续耗能低,就当给车厢换个壁纸。”
谭豪宇眨了眨眼,又用力眨了一下,确实感觉眼部肌肉放松了些。“……谢了。”
“不客气。”雷宇铭靠向椅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开吧。我猜,小卖部里现在应该挺热闹。”
车轮碾过破碎的金色路砖,停在小卖部门前那片熟悉的空地上。推开车门,首先涌过来的是……
米饭蒸熟后特有的清甜蒸汽,混杂着某种油脂煎炸后的焦香,还有淡淡的、像是蔬菜清汤的味道。
香气从门缝里、从破损的窗户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钻出来,缠绕在冰冷的空气里,形成一种奇异的暖意。
叮铃——
中央区域的货架废墟被清理出一片空地,几张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折叠桌拼在一起,上面铺着一块干净的、印着浅蓝色格子的塑料桌布。
桌布中央摆着一个正在咕嘟冒泡的小型电煮锅,里面奶白色的汤水翻滚着,露出几截玉米和胡萝卜块。
旁边几个不锈钢饭盒敞开着,里面是堆得冒尖的白米饭,米饭上盖着金黄色的煎蛋,边缘微微焦脆,蛋心还颤巍巍地留着一点溏心。
另有一个盘子,里面是清炒的、色泽翠绿的蔬菜,油光水亮。
秦长老、爱奥尼、杨彤雅,还有王斯提,四人围坐在桌边。
秦长老手中端着一个白瓷杯,正低头吹开水面上的茶叶。
爱奥尼的魔杖靠在椅子边,她正用筷子夹起一片菜叶。
杨彤雅小口喝着汤,握着汤匙的手指关节还泛着用力后的红痕。
王斯提坐得稍远一点,背挺得很直,面前也摆着饭菜,但他没怎么动,只是看着桌上的食物。
听到开门声,四双眼睛齐刷刷转过来。
“你们回来了。”
爱奥尼第一个放下筷子,动作干脆利落。
她目光快速扫过进门的四人,在雷宇铭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但没多问,径直走向她用魔法召唤出的灶台,上面还坐着一个盖着盖子的大号汤锅。
“战斗消耗很大,我们提前准备了一些食物。锅里还有热汤和米饭,我去拿碗。”
谭豪宇的视线从桌上那盘煎蛋挪到秦长老脸上,“秦……秦长老?这饭……您做的?”他话尾的音调因为惊讶有点飘高。
杯底与塑料桌布接触,发出轻微的闷响。秦长老捋了捋雪白的长须,脸上那些深刻的皱纹舒展开,形成一个和煦的弧度。
“玄真界仙法虽可省却饮食之烦,然人间烟火,亦有其妙处。老夫早年游历四方,于庖厨之道,略通一二。”
秦长老指了指桌上的菜,“此界物资有限,仅以小卖部里寻得之存粮,配合爱奥尼女士用魔法保存的些许鲜蔬,简单整治。粗茶淡饭,聊以果腹。”
说话时,他顺手拿起一个空碗,用长柄汤勺从电煮锅里舀起一勺热汤,稳稳倒入碗中,汤水落下,声音清亮,热气氤氲而上。
王斯提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短促的摩擦音。“楼上还有一些之前存的…饼干、罐头之类的东西,要不要……”
“先吃热的。”林宇打断他,声音有点干。
他走到桌边,拉过一把空着的折叠椅。椅子腿有点不平,他坐下时,椅子轻微摇晃了一下,他用手按住桌面稳住。
目光扫过桌上简单的饭菜,煎蛋的边缘,蔬菜的脉络,汤里起伏的食材,还有每个人脸上或明显或克制的疲惫。
“各位辛苦了。”
爱奥尼已经端着几个叠在一起的干净碗和一把筷子走回来,碗边磕碰,发出细碎的瓷器声。
“汤还烫,小心些。”
雷宇铭最后一个走过来。他背着手,微微歪着头,打量着这个被改造成临时食堂的战场废墟。
他的目光掠过拼接的桌子,格子的塑料布,冒泡的电锅,最后落在秦长老身上,眉梢动了一下,没说话,拉开椅子坐下,动作轻巧无声。
谭豪宇接过爱奥尼递来的碗,碗沿还残留着温水带来的暖意。他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食物香气,喉咙滚动了一下,肚子里应景地传来一声悠长的“咕噜”。
“那我……不客气了!”他夹起一整颗煎蛋,放到自己碗里的米饭上,煎蛋覆盖住大半碗米饭,金黄的蛋液缓缓渗入雪白的米粒间隙。
夏明杰盛了一碗汤,双手捧着,碗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扩散开来。他低头,看着汤面上漂着的几点油星和葱末,蒸腾的热气扑在脸上,带着玉米的清甜。“爱奥尼,杨彤雅,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爱奥尼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自己的碗,“秦长老来得及时,那些黑暗特工没有造成实质威胁。转移也很顺利。”她用勺子搅了搅自己碗里的汤,“这里……比想象中稳固。肖老板构建的这个空间,防御性很强。”
戴昱程坐下后,先看了一眼王斯提。“身体感觉怎么样?”他问,声音放低了些。
王斯提的背脊似乎又挺直了一点。“好多了。”他回答,语速很快,“黑暗力量没有再发作。就是……有点没力气。”
“吃饱了就有力气了。”谭豪宇腮帮子被食物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用筷子指了指那盘青菜,“这菜炒得可以啊,火候刚好,脆生生。”
秦长老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微笑不语。
林宇慢慢吃着饭,咀嚼得很仔细。食物的温热从食道滑下,驱散了一些积压在四肢深处的寒意和僵硬。
雷宇铭吃得很少,只是象征性地喝了几口汤。
“你叫雷宇铭是吗?再多吃点吧?管够的……”
“谢谢关心,我的话…喝点汤就饱了。”
雷宇铭放下碗,碗底与桌面接触,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他靠向椅背,双臂环抱,视线缓缓扫过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天花板上残留的能量焦痕,墙角堆放的未开封的货物箱,远处货架深处幽暗的阴影。
林宇将碗里最后一口米饭拨进嘴里,咀嚼的动作逐渐放缓。他的筷子在碗沿停住,抬起脸看向坐在对面的秦长老。
“秦长老,”他咽下食物,声音在安静的进食氛围里显得清晰,“关于《幻想笔记》——您阅读过上面的内容吗?”
桌上碗筷碰撞的细碎声响停顿了一瞬。
“笔记……”秦长老重复这个词,语调平缓,“肖毅承道友确实曾向老夫提及此物。”
他伸出手,手掌摊开,朝向林宇的方向。那是一只老人的手,皮肤松弛,指节突出,但摊开的姿态稳如磐石。
林宇将笔记本从身侧拿起,递了过去。书页边缘有些卷曲,封面在战斗和多次翻阅后留下了磨损的痕迹。
秦长老接过笔记,没有立即翻开。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封面的纹理,然后才用另一只手托住书脊,翻开第一页。他的阅读速度不快,一页,再一页,书页翻动时发出干燥的“沙沙”声。
爱奥尼放下了汤匙,金属与瓷碗碰撞出清脆的叮声。她将双手交叠放在桌沿,身体转向秦长老。谭豪宇原本要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筷子尖悬在一颗青菜上方。戴昱程看向秦长老,又迅速瞥了一眼林宇。
雷宇铭靠回椅背,双臂在胸前交叉。他的目光落在秦长老翻动书页的手指上,然后抬起,扫过林宇的侧脸。
大约过了三分钟,秦长老翻到了上次叙事中断的地方。他的手指在空白页上压了一下,纸张出现短暂的弯曲,然后弹回。他合上笔记本,动作很慢,像在确认书页是否完全闭合。
“这些记载,”秦长老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但音量足够让桌边的每个人都听清,“肖道友当年确实与老夫谈起过。他讲述过他与郑傅的少年往事,讲述过幻想神的指引,讲述过天堂火车站的那场混乱。”
他将笔记本递还给林宇。林宇伸手接过,书页传递时两人的手指短暂接触,林宇感觉到对方指尖的温度比瓷器更凉。
“但是,”秦长老收回手,双手重新拢回袖中,“肖道友只说到列车撞入宫殿为止。后面的内容……他再未提起。”
桌边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秒。
“他没说原因?”夏明杰问。他的身体前倾,手肘压在桌沿,前臂的肌肉线条在动作中显现出来。
秦长老摇头,头颈转动的幅度很小。“老夫问过。肖道友只是摇头,说‘往事已矣,不必再提’。他的声音……”秦长老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很沉。沉到老夫不便追问。”
王斯提突然动了一下,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短促的刮擦声。他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又闭上了。
“所以笔记后面的故事,”戴昱程总结道,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节奏很慢,“关于天堂界之后发生了什么,关于郑傅的妻儿,关于那场战斗的结局……连秦长老您也不知道?”
“不知。”秦长老回答得很干脆。他端起茶杯,但没喝,只是看着杯中逐渐沉淀的茶叶。
“肖道友将此段过往封存,想必有他的理由。老夫尊重故友的选择。”
一阵短暂的沉默。
杨彤雅突然放下汤碗,瓷碗底座与桌布接触,发出一声闷响。她抬起脸,视线在夏明杰、谭豪宇和戴昱程之间移动,最后停在谭豪宇脸上。
“那个……”她的声音有点紧,像声带没有完全打开,“我想问一下……现在外面的世界,是不是……所有地方都变成那样了?”
她抬起手,指向小卖部大门的方向。手臂伸得不太直,指尖微微颤抖。
谭豪宇的筷子还悬在半空。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才把筷子放下,金属筷身落在碗沿上,“铛”的一声。
“你是说黄金化?”谭豪宇说,语调比平时高了一点,“是啊,整个地球都变成金色了。我们开车过来的时候,一路上全是金色的房子、金色的车、金色的树,连天上的鸟掉下来都变成金——”
“豪宇!”戴昱程猛地转过头,声音截断了谭豪宇的话。
谭豪宇闭嘴了,但话已经说完。
杨彤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她的嘴唇分开,吸了一口气,但那口气吸到一半就卡住了,变成一声短促的抽噎。她抬起双手捂住脸,肩膀开始抖动,指缝里漏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气音。
“你……”戴昱程转向谭豪宇,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你为什么非得这么直接说出来?”
谭豪宇的嘴张了张,又闭上。他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动作很快,把几缕头发扯乱了。“我……我就是回答她的问题啊。她问是不是都那样了,我就……”
“你可以说‘情况很严重’,可以说‘我们在想办法’,可以说很多种方式!”戴昱程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但你偏偏选择了最直白的那种!”
“够了。”
“戴昱程,谭豪宇没有恶意。”阿洛门特继续说,“他只是不擅长修饰事实。在战场上,准确的情报比委婉的安慰更有价值。他只是延续了这种习惯。”
戴昱程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通讯界面。他深吸一口气,肩膀随着吸气抬起,又缓缓落下。
“我知道他没有恶意。”戴昱程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音量,但语速变慢了,“我只是……杨彤雅已经承受够多了。”
爱奥尼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杨彤雅身边。她没有碰杨彤雅,只是站在她椅子旁,身体微微前倾。
“孩子,”爱奥尼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你的家人,他们在灾难发生时,在家吗?”
杨彤雅从指缝里摇头,肩膀抖动的幅度变小了,但呼吸还是乱的,吸气时带着明显的鼻塞声。
“他们……爸爸出差了……妈妈……妈妈那天在上班……”她的话断断续续,每个词之间都有很短的停顿,“我……他们现在……是不是也……”
林宇推开椅子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声音。他走到杨彤雅另一侧,没有靠得太近,保持了一步的距离。
“杨彤雅,”林宇说,“听我说。”
杨彤雅捂着脸的手放下了一点,露出通红的眼眶和湿漉漉的脸颊。她看向林宇,眼睛睁得很大,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很黑。
“这个世界变成这样,是因为黑暗王的力量。”林宇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但这力量不是永久的。只要打败黑暗王,只要夺回被扭曲的规则,一切都能恢复原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边的每一个人,最后回到杨彤雅脸上。
“你的家人,所有被黄金化的人,他们都还活着。他们的时间被暂停了,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只要我们能按下播放键,他们就会醒来,继续生活。”
杨彤雅看着他,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但眼眶还是红的。
“真……真的吗?”她的声音很小,带着刚哭过后的沙哑感。
“真的。”这次回答的是谭豪宇。
他也站了起来,动作有点急,差点撞到桌子。他绕过桌子走到杨彤雅面前,站得很直,腰背挺得像个士兵。
“我向你保证,”谭豪宇的声音很响,在空旷的小卖部空间里甚至有轻微的回音,“我们一定会让一切都恢复原样。你的家人,我的家人,我们的家人,所有我们认识不认识的人——我们一定会把他们带回来。”
他抬起右手,握成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这不是安慰,这是承诺。”谭豪宇继续说,语速很快,“我们和黑暗王打到现在,不是为了接受一个黄金做的世界。我们是为了把原来的世界夺回来。所以——”
他又捶了一下胸口。
“——相信我们。”
杨彤雅看着谭豪宇,看了很久。然后她缓缓点头,幅度很小,但很坚定。
“嗯。”
声音但不再颤抖。
爱奥尼从长袍口袋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杨彤雅。杨彤雅接过,擦了擦脸,然后把湿漉漉的手帕攥在手里。
秦长老端起茶杯,喝完了最后一口茶。他将空杯放回桌上,杯底与桌布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信念是力量的基石。”秦长老说,目光依次扫过林宇、谭豪宇、戴昱程和夏明杰,“诸位小友能有此心志,难关定可渡过。”
雷宇铭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他之前一直安静地看着,现在他身体前倾,手肘支在桌沿,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下方。
“不过,”雷宇铭开口,语调里有一种近乎冷淡的平静,“要兑现这种承诺,我们需要更多信息。笔记后面的故事,肖老板不肯说的部分,很可能就是关键。”
他转向秦长老。
“长老,肖老板提到那些往事时,除了‘不愿再提’,还有没有说过别的?任何线索都可以——一个地名,一个人名,一个时间,甚至一个他说话时的表情变化?”
秦长老沉默了片刻。他的手指在袖中动了动,袖口的布料因此出现细微的褶皱。
“表情……”秦长老缓慢地重复这个词,“肖道友提起那些往事时,总是会看向窗外。无论当时是白天还是夜晚,无论窗外有什么。他的视线会越过眼前的一切,看向很远的地方。”
秦长老顿了顿。
“有一次,老夫问他:‘那之后,郑傅的妻儿如何了?’肖道友没有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站了很久。老夫看到他放在窗台上的手,握成了拳头,握得很紧,手背上的血管都凸了出来。”
桌边一片寂静,只有电煮锅还在持续发出咕嘟声。
“然后呢?”林宇问。
“然后他说:‘秦兄,今日就聊到这里吧。’”秦长老说,“那是他最后一次与老夫谈论过去。”
雷宇铭交叉的手指收紧了一些,指关节微微凸起。但他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点了点头。
“窗外的方向,”雷宇铭追问,“您还记得他看的是哪个方向吗?”
秦长老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几秒钟后,他睁开眼。
“东方。”秦长老说,“每次都是东方。”
林宇的呼吸停顿了一拍。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小卖部唯一一扇完好的窗户。窗外是凝固的黄金世界,天空是诡异的紫红色,但在那之前,在灾难发生前——
东方。
那是他们学校所在的方向,也是这座城市老城区的方向,或许…也是肖毅承当年摆摊的旧佰林中学所在的方向。
更是笔记里记载的,通往“天堂火车站”的“转途门”可能存在的方向。
任务六,失败。
新任务开始,内容:击溃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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