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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酒香巧趣君王 虎兕相逢一斗朝堂
王内监在前引路,池月垂首徐行,隔着重重花木,隐约听得朱由检与宋朗谈笑生风。
池月心中纳罕,在印象里,这皇帝一直是个小苦瓜形象,整日愁容满面,连轴办公,就是娱乐听戏都是在皇后千秋才有两次。
王内监拿了锦团铺地上,池月拜倒,口称无疆,又深谢贵妃娘娘。
朱由检含笑道,“平身。”又对王内监道,“赐座。”
池月谢恩,敛目低眉正襟危坐。
朱由检目光在池月身上一转,意味深长对宋朗笑道,“你这女儿,看着很不服管教啊。”
宋朗含蓄笑笑,“再难驯服,也得种在我家院里。”
女儿!
他一个皇帝,怎么能当众对一个重臣家眷说出如此言语!
心念一转,池月愤愤,这肯定是宋朗将她们床笫间的私密话秃噜给朱由检了。
她双靥通红,连耳朵也隐隐发烫,立刻瞪了宋朗一眼。
朱由检瞧得分明,知她会错了意,也不解释,反而笑得越发畅快。
宋朗柔声对池月道,“兄来家中,去将你自酿的玫瑰石榴酒取两坛过来。”
兄!
池月起身,低头应了。
将酒取来,她亲自斟酒,盈盈跪倒,双手高擎银杯过头,“妾身恭祝圣体康健,万寿无疆!”
说罢,以袖掩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宋朗也举杯,“祝兄长安喜乐,得偿所愿!”
复饮了。
朱由检这才提杯,小饮了口,赞道,“唇齿留香,绵软甘美,好!”
池月就立在宋朗身后,为他二人布菜斟酒,朱由检兴致颇好,谈起田贵妃更是眉飞色舞,“阿英琴技绝佳,改日你来宫里,我让她弹个曲儿。”
这语气,分明是向亲近兄弟炫耀了。
宋朗笑道,“那实属不敬了。”
朱由检笑,“寻常百姓尚可酬坐听曲,我们为何不可呢。”又问池月道,“苏杭人物风流,夫人长在苏州,想必也有一二雅技傍身。”
池月羞惭道,“我来京城也学过的,只是手笨心拙,不如贵妃娘娘,学不会。”
朱由检笑了,“那你会什么佐酒呢?”
池月想了想,越发羞惭,只好说,“我会讲笑话。”
朱由检兴致盎然,“那请讲个。”
池月道,“说是有个农户进城,回家后向乡人炫耀。邻居问,你进城都看见什么啦?”
她清了清嗓子,做出骄傲表情,“我看见皇帝了!”
朱由检扶着额头忍笑,“你继续。”
池月做出吃惊表情,“邻居问,皇帝是什么样儿的?”
她换了一脸骄傲,“皇帝可富贵了。左手拿着一锭金元宝,右手拿着一锭银元宝,骑在马上,那匹马还挂着一个袋子。袋子中装满了人参,皇帝他每次走动,都要啃一个人参。连用的锄头都是金的!”
朱由检笑得前仰后合,对宋朗道,“你听听她!当面编排我!”
宋朗也笑,呵斥道,“又混说!”
池月忙提裙跪下,“为博君王一笑,妾身不恭了。”
朱由检笑着抬手虚扶,“无妨,无妨。这笑话十分好。我听闻市井宴饮,常请篾片相公说笑助兴,多吃几杯。我这可怜的皇帝,今日总算有了个女篾片!”
池月道,“圣上平日里琼筵金樽,听的是阳春白雪,今日不嫌妾身粗鄙微末就好。”
朱由检笑意未歇,“我连日懒怠饮食,今日竟觉得十分可口。你这笑话好,我再饮一杯。”
池月一面斟酒,一面又道,“这笑话虽是杜撰,倒也有些由头。那山东吕剧《下陈州》有唱词,听说那老包要出京,忙坏了东宫和西宫。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
朱由检噗嗤一口酒喷出来,忙找帕子擦拭,“我失仪了。”
池月继续喋喋不休,“还有河南梆子戏,唱曹操追关二爷:
在许昌我待你哪样不好?
顿顿饭四个碟两个火烧。
绿豆面拌疙瘩你嫌俗套,
灶火里忙坏了你曹大嫂。
……”
朱由检笑得直不起腰,全无了帝王威仪,“笑的肚子痛,这都是什么戏,你也会得多。”
他忍住笑,“不过这些民间想象真有趣,倒也让我窥见些百姓生活。”
好不容易止住笑,他眉宇间却染上一丝沉重,“这几年水旱频仍,流寇四起,黎民百姓,哪还有闲情围坐听戏饮酒?思及百姓流离失所,鬻妻卖子,连碗薄粥都求不得……”
他长叹一声,蹙眉道,“我又如何咽得下玉粒金莼!”
池月敛了笑意,正色道,“陛下心系万民,乃苍生之福。我大明国势之尊,远超汉唐。驭北虏西蕃,无汉之和亲之辱,无唐之结盟之虚,无宋之纳币之耻,四方来朝,恩礼相待。定鼎百年,焉能无风波?此乃王朝气运流转之必然。陛下宵衣旰食,知人善任,必能拨乱反正,重振天威,社稷永固。”
朱由检望着她,眼中闪过赞许与感慨,“难怪雨村顶着言官弹劾,也要娶你入门。”
这一席宴饮,朱由检足足逗留了两个多时辰,直至宫人数次来催,他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宫务催逼,我不得不回了。改日携了夫人进宫来,容我也尽一尽东道之谊。”
又是一阵恭送圣驾的忙乱,待一切收拾停当,已是月上中天。
宋朗犹在灯下伏案,提笔具表谢田贵妃。
池月替他剪灯花,问道,“元春娘娘是不是在宫里不受宠。”
宋朗头也没抬,“她有个当九省都检点的亲舅舅,受不受宠,并不重要。”
池月道,“还有个当兵部尚书的哥哥。”
宋朗笔锋略停,笑了下,又一笔一划继续写,“本朝妃子多出身低微,那她可真是权妃了。”
池月道,“脂批写马嵬伏元妃死,实至名归了。”
宋朗闻言抬头,“细说说。”
池月摸摸鼻子,“没了。”
宋朗凝视着她,“无妨。棋局已在扭转了。”
他检视一遍奏表,合上,让春生给张如圭,明日一早就送田贵妃处。
待宋朗洗漱毕,斜倚在榻上,池月已卸去钗环,散了青丝,主动跪在了榻上。
宋朗眉梢微挑,“脱簪待罪?这是知道中午放肆了?”
池月垂着头,一副乖顺认命模样,“小孩儿口没遮拦,请大人责罚。”
说罢,深深叩首,大有任凭发落的架势。
宋朗低笑出声,伸出手,“逗你玩的。”
池月将手放入他掌心,宋朗猛地一拽,她惊呼一声,整个人便跌入他怀中,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闷哼道,“轻点!”
宋朗笑,“遵命。只怕你不乐意。”
朝堂之上,言官们的弹劾如疾风骤雨,毫不留情面的当殿参道,“贾化以揣摩逢迎上意擢兵部尚书,又以貌得幸,趁夜潜入宫闱,亵衣侍驾,通宵狎饮,同卧同起,君臣之礼尽丧,致圣躬倦怠国事,宗庙几倾!”
任朱由检修养好,听到这话忍不住大怒,“胡说八道!朕恭俭自爱,非汉之君主!”
言官却梗着脖子,“众目睽睽,陛下与他携手同归同出其宅,群臣议论纷纷!陛下既修身律己,身正怎会影斜?”
朱由检一张嘴说不过几张嘴,而且还是最能颠倒黑白文官的嘴。
他觉得好无助,如果雨村在就好了,一张嘴能让他们几张嘴哑口无声。
可是雨村不在。
朱由检望着金銮殿上乌压压得人头,忽然好孤单。
又有言官出列,声音铿锵,“贾雨村在平安州,滥杀平民,致使地方不安,御史台收了几道文书。如不革职,难平民愤。此人狼子野心,惯会伪饰,陛下握九州而临天下,当远离此等奸佞小人。”
吵了三四天,朱由检只得下旨,宋朗由兵部尚书贬为刑部右侍郎,而宋培礼则由刑部右侍郎擢升为刑部左侍郎。
宋朗在家中,不时有密报传来,张如圭斟酌开口,“兄确定不去上朝吗,形势对咱们有些不利。圣上原意是想迁兄去吏部,兄为何偏选刑部?那宋培礼盘踞刑部多年,看咱们是仇人眼红,以后怕是处处掣肘。王子腾也说兄行事酷烈狠绝,应外放地方磨一磨性子。”
宋朗半躺在湘竹榻上,闻言将书反扣几上,“我如今墙倒众人推,你还跟着我么?你若另谋前程,此刻我还可为你周旋一二。”
张如圭吃惊,“兄说什么话!当日追随,便说‘愿为前驱,共赴青云’!兄许我将军之位,我愿为兄效犬马之劳,岂有临阵脱逃之理?不过仕途小小波折,咱们什么没经历过,怎么如今要踢开我了?”
宋朗微笑,“我这再起来,怕是很难。现在还没被一撸到底,以后日子才难呢。”
张如圭道,“绝地逢生,我相信兄。”
这时素儿过来回禀,“奶奶说要去西府走一趟。”
宋朗点头,“早些回来,我等她用饭。”
素儿应声退下。
张如圭道,“夫人如今还和西府走近,兄也不提点么?那东西二府迟早出事,何况王子腾近日又对大人颇有微词。”
宋朗道,“她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于我大局,并没什么影响。”
今夜他要等她一起用饭,就摆在池边月下,难得放松几日,为案牍劳神实在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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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明末清初李清《三桓笔记·上·崇祯》:凡东西宫对上言,皆自称女儿。
据说是周皇后和田贵妃等斗争,让妃子自降身份为女儿。纵观明朝文学作品,夫妻床事称女儿叫爹爹是很普遍的。周皇后歪打正着,岂不是让崇祯很带感→_→(几百年后也没啥新花样hhhhh)
2.汉人皇帝自带双属性……汉明这两个正统尤甚,双并不是gay,只是爱好……
3.写的我好捉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