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凌小芊深思熟虑半晌，虽没回答，但也没有拒绝他握着她的手。不同于和刘天致牵手时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大脑宕机，此时的凌小芊虽然也紧张兴奋，却能够用理智克制，让自己始终保持清醒状态。甚至之后复盘时，她还觉得奇怪，自己是不是过于波澜不惊了？难道是被刘天致伤得太深，致使自己感知爱情的能力退化？

　　吕珐也没有催她，他似乎也成熟了许多，以往那么迫切地逼她给一个结果，那只会将她推得更远。不如耐心些，等她慢慢思索比较，他有这个自信，能够水到渠成，再不济也是“大器晚成”。

　　“没关系，”吕珐握着她的手慢慢松开，“我知道这不是小事，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等——”虽这样说，但眼神还是稍显黯淡。

　　还未等他说完，凌小芊便紧了紧抓着他的手，让两个人的手始终黏合在一起，不分开。

　　“可以。”她只说了两个字，语气也没有热恋中的那种娇羞与激动，好像他问的是“今天可以一起吃饭吗”。但看着吕珐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她又觉得有些好笑，他甚少这般神态，总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因此，见他为她如此，她还有些小得意，便如女神博爱众生一般高高在上地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可以做我男朋友。”

　　吕珐这回反应过来，立刻解开安全带，飞速下车绕到她身边，也不等她准备好，上来就是一个紧紧的拥抱。她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便顺从地柔软下来，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虽然没有刘天致身上那永远驱不散的高级香水味，衣服的面料也有些粗糙，她的脸颊贴在上面并不舒适，但，很安心。至少，她相信他不会背叛她。

　　吕珐感觉到凌小芊的配合，便有勇气进一步试探。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脖颈，低头就是深深一吻。
　　他闭上眼，很享受。她却瞪大眼睛，有些错愕，没想到他会在自家小区门口、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邻居们来来往往中，做这样的事……她挣扎，想推开他，他却抱得更紧，吻得更深，让她呼吸都错了频率。她只好妥协，一边观察周围是否有熟人经过，一边努力跟上他的节奏，亦步亦趋地学着回应。毕竟，他不是刘天致那种极为绅士的、蜻蜓点水式的尝试，他更具动物性，是好不容易捕到猎物后的贪婪而肆无忌惮。

　　一吻终于结束，凌小芊不住地摄取氧气，又嗔怪地瞪了瞪他。吕珐会意，揽着她的腰，“刚刚得了心心念念的尤物，一时间无法自控，以后我会学着温柔点的！”

　　听得凌小芊耳根通红，使劲将搭在她腰上的手打下去，刚想骂他两句，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小芊！不回家在这儿干嘛呢？”

　　是闵秀慧！凌小芊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还好自己方才打掉了他暧昧的手，更庆幸她没有见到两人疯狂的接吻……

　　“妈！”凌小芊上前帮闵秀慧拎包，也借此与吕珐拉开距离，“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呀！”

　　闵秀慧没理她，一脸警惕地看着吕珐。吕珐最会讨长辈欢心，甜甜地说了声“阿姨好”，又想做自我介绍，凌小芊及时打断，将话头接了过来。

　　“这是我朋友！”看到闵秀慧仍旧一脸疑惑，她便贴着她耳朵小声解释：“就是陈鹏飞那个同学，瑶瑶订婚时认识的。”

　　闵秀慧这才恍然大悟，看了看他停在一旁的车，终给了他一个微笑，“谢谢你送小芊回来啊，要不要上去坐坐？”

　　她说这话时始终保持着职业假笑，也没什么热情的举动，甚至等不及他回答就要上楼回家的样子。很明显，那是句客气话，深谙人情世故的吕珐不会听不出来，但他还是说：“好呀阿姨，我正好有些口渴了！”

　　没等闵秀慧说话，凌小芊就从包里拿出瓶矿泉水，暴力地塞到他怀里，“你不是还有事嘛，别耽误了！”说完就道别，跟妈妈一起上了楼。

　　吕珐坐回车里，并不恼，在驾驶位上把玩这瓶沾着口红印的矿泉水。他看了半晌才拧开瓶盖，舔了舔瓶口，想品茶一样，轻呷了几口。

　　“你是我的了，谁都不能抢走。”他对着矿泉水瓶自言自语，又宣示领地一般用马克笔在瓶身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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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小芊母女回了家，闵秀慧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兴师问罪一般：“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不消说，一定是关于吕珐的事。凌小芊并没想瞒她，方才在楼下遮掩过去只是事发突然，她自己也还没消化好，失恋的伤口刚结痂，马上就又印上了一层玫瑰纹身，好像，确实太快了。

　　她乖乖过去，给母亲倒了杯热水，慢慢将吕珐的事情讲给她听……

　　“所以，我就同意了。”凌小芊低着头，脸上带着点红晕，为这番坦白画上句号。

　　闵秀慧皱着眉头思考良久，才拉着女儿坐下，道：“家境不好倒是其次，人踏实能干就行……”凌小芊等了半天，果然，后面还有个“但是”：“但是，我看他不像是老实厚道的主儿，一个人摸爬滚打的，看着挺老练呀，一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吧……”

　　“妈！他掏钱帮老乡开店诶！还各种照顾人家生意，这还不厚道吗？而且你也说了，他是孤身一人闯荡，没有背景没有家庭兜底，在人情世故上稍微油滑些也是为了自保。您有点吹毛求疵了吧？”
　　凌小芊似在为他解释，但其实，母亲的这些担忧亦是她潜意识所想。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和母亲唱反调，她渴望自己能独立做选择，更期待得到母亲的支持。

　　可惜，她要失望了。

　　“这样的人，你驾驭不了，”她喝了口水，和凌小芊的大起大伏的恼怒形成鲜明对比，“你也不用跟我生气，我就是就事论事而已。我倒希望是我错了，我是你妈，我当然希望你能幸福。”说完她就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饭，末了还留了句：“想想怎么说服你爸吧，从刘天致到吕珐，这个落差有点大呀。”闵秀慧想想他那头绿毛，就觉得头疼。

　　晚上凌贯华下班，果然没有免去这一场争吵。

　　其实也谈不上争吵，不过是各自输出自己的观点罢了。凌贯华和闵秀慧难得统一战线，虽然一个看不上他的家境及经济条件，一个怀疑他的人品作派。凌小芊一张嘴同时反驳两个人，难免力有不逮，况且，他们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她根本无从辩驳，只好从别处切入，说他做饭好吃啦、会体贴关心人啦、为人处世很周到全面啦、有事业心啦……说着说着，她自己也被洗脑，觉得吕珐真是优点多多，爸妈真是鸡蛋里挑骨头！

　　“那你改天让他来家里吃顿饭吧，我和你爸替你掌掌眼！”最后闵秀慧找了个中庸之法，将矛盾延宕。

　　凌小芊却有些犹豫，刚刚确定关系马上就见家长，节奏也太快了吧。但听到凌贯华不满意的嘟囔声，说什么即便来了他也不认这个女婿，凌小芊便脑子一热，满口答应了：“就这周末！让他下厨，给您看看什么叫温柔顾家！”言语间还讽刺了一把凌贯华，噎得他半晌没说话。

　　吕珐得知这个消息却是欢欢喜喜，丝毫不见紧张神色，而且马上着手准备。先为自己置办了一套战袍，里面是米色毛衣，显得温柔和煦，外套是淡灰色毛呢大衣，绅士干练。凌小芊又给他选了条斑马条纹围巾，算作确定关系后的第一份礼物，吕珐自是喜不自胜，又在店里买了条同样款式的驼色条纹围巾送给她，当做情侣款。

　　拎上新衣服，吕珐又问凌小芊父母的喜好，要为他们选购见面礼。凌小芊自然推拒，其实她并没将这次见家长看得多正式重要，不过是话赶话随口说的，权当做朋友来家里做客而已，但吕珐似乎当成了新女婿进门……仿佛，见了家长，他就能从男朋友升级为未婚夫了。

　　他执意要买，凌小芊便说随便，只随意买两样意思意思即可。没想到他却严肃起来，刨根问底，说自己第一次见岳父岳母一定要留下好印象！她虽听着“岳父岳母”四字刺耳，但也忍了下来，毕竟人家是一番好意。

　　就这样，两人一路挑挑选选，最终给闵秀慧买了一条珍珠项链，给凌贯华买了瓶茅台。回去的路上，吕珐一直嘟囔，觉得买的东西太少了，也不是很高档，后悔没有买金镯子，唯恐被她前男友比下去。凌小芊宽慰他，只是第一次见面，这些已经很够了，而且她父母也不是那么市侩的人。话刚出口，她就想起凌贯华称赞刘天致时的神情，觉得自己言不由衷……

　　见他还是闷闷不乐，她亮出绝杀武器：“最重要的是，这是我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吕珐眼前一亮，顿时信心满满，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但……果真如此吗？

　　事实证明，没见到的才是最好的。

　　哪里是没有对比，他这是在和人家脑海里想象出来的完美女婿对比呀！

　　吕珐到达时，凌贯华和闵秀慧已提前请好了假，收起了凌小芊的沙发床，准备好了瓜果茶饮，坐在沙发上等待。

　　不得不说，吕珐的嘴像是从蜜罐里泡了一宿，甜得很。一见面，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将他二人夸了个遍，就是闵秀慧这般最理智清醒的头脑都被这甜蜜暴击砸晕了，咧着嘴不停地给他递橘子、剥花生。

　　之后吕珐又带着食材钻进厨房，闵秀慧大致同他说了锅碗瓢盆都放在何处，又十分不好意思地，说他今日是客人，本不该劳动云云。吕珐则爽快地说自己不在意这些，能为他们服务，他倍感荣幸，说完还用那双带着笑意的含情目看了看凌小芊。闵秀慧会意，赞了两句便退出厨房。

　　凌小芊看着堆满了厨房的食材，有些过意不去，便打算留在厨房给他打下手。吕珐本来是乐意和她共处一室的，一来一回的烹饪过程总能让感情升温，但转头看见闵秀慧一个劲儿朝凌小芊使眼色，嘴角也逐渐下垂下来。他会意，便赶紧将凌小芊推出厨房：“我的手艺你是见识过的，绝对没问题！厨房油烟大，你去客厅等着，替我陪叔叔阿姨聊会儿天！”

　　凌小芊还没说话，闵秀慧就顺势将她拉出去了：“那就辛苦你了，小吕！”

　　回到客厅，凌贯华正拿着手机扫描那瓶茅台的条形码，以辨真假。凌小芊轻哼一声，凌贯华才放下手机，颇不以为意：“你也别觉得你爸小家子气，我就验验。这东西真假就人一样，外表看着好，内里不一定就是真好，兴许是赝品呢。”

　　闵秀慧也放低声音评价了两句，倒还算客观，只说一切还有待考察，东西真假无所谓，对女儿好才是真的。但凌小芊从他的语气中还是能感觉得轻微的不满，只是不明白仅仅两面之缘，吕珐也举止得当，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呀？难道只因为人家染了一头绿毛，所以就刻板印象地认为他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但她印象中的闵秀慧绝不是这种肤浅的人，从不以貌取人啊。

　　同样，厨房里忙忙活活的吕珐也在炖肉的间隙贴在门缝上，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同时思考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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