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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客厅在高大的展示柜后，呈半开放式。远远就见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电视放着，声音不大。
乔照放缓了呼吸，亦步亦趋跟着何怜青绕过沙发，站在那人面前。乔照脚步微动，落后何怜青半个身位，半边身体被何怜青挡住。头颅微垂，略长的头发遮住眉眼，给人一种羞涩的感觉。
何怜青道：“爸。”
男人十分专注地盯着电视，直到何怜青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声，男人才缓缓扭头，看着他。倏尔，男人轻笑一声，“平时我喊你过来吃饭，总得推三阻四，现在一说要见你的小男友，你就上赶着回来了，哎，孩子大了。”
何怜青挠挠头，露出羞赧的神色。他往旁边让了让，小声道：“这是我爸。”
乔照微微抬头，轻声说：“叔叔好。”
男人慢条斯理地打量他，似乎是近视，微微眯起了眼睛。
乔照的视线从男人的领口慢慢上移，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这个人不是何怜青的亲身父亲，而是他的叔叔，何志远。不过何怜青喊他爸爸也没错，多年前，何怜青就被过继给了何志远。
乔照曾与何志远在酒局上见过一面，彼时何志远还很年轻，但沉稳内敛，他哥哥的事，很多都交由他在打理。而今，何志远更显成熟，看人时目光沉静平淡，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乔照手心微微冒汗，尽管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不确认何志远是否能认出自己，但何志远这不显山不露水的态度，还是让他心里发慌。
何志远道：“你是怜青说的小男友？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戴着口罩呢？”
“我……我叫阿特。”
“阿特？这是你的艺名？你的真名呢？”
乔照脑袋空白，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何怜青道：“哎，爸，你可真会挑问题，阿特嫌自己名字难听，所以一直对外说自己叫阿特；戴口罩是因为他脸上长红疹，怕吓着你。你别逼问他了。”
何志远微微笑了，露出眼角细纹，“我这就是逼问了？我不就想多了解了解你的小男朋友么？”
何怜青不客气道：“你了解什么？我了解就行了。”他拉着乔照，大剌剌坐在沙发上。
“那你脸上的红疹呢？要不我帮你看看？我以前也得过，有点心得。”
何怜青直翻白眼，“你有个屁的心得，你忘了以前帮人扎针差点把人扎瘫痪这事了？还是收了你的神通吧，我一会带他去医院。”
何志远摇头，对乔照道：“你看见了吧，他在家，对长辈就是这个态度，跟个混世魔王似的，你以后可有福了。”
何怜青瞪他，“你胡说什么呢！”
他拉过乔照的手，道：“别听他瞎说。”
乔照有点尴尬，不知该怎么回应。
何志远跟他记忆中差太多了，记忆中的何志远总是不苟言笑，一派言简意赅的精英作风，却原来私底下这样随和么？
何志远笑着摇头，站起身，“我去帮张姨做饭了，小朋友，你有什么喜欢的菜没？”
乔照连忙站起来，“我都可以的。”
何志远点头，“那做点清淡的吧，脸上起红疹还是要注意一下饮食。怜青，你一会带他去走走，给他看看你那狗窝。”
何怜青脸色一红，“什么狗窝？你不要胡说！”
何志远笑了笑，又认真道：“上楼的时候注意点儿。”
说罢，转身走了。
普通人听到他最后一句话，估计会默认为这句话等同于“上楼梯的时候小心台阶”，但乔照看见何怜青突然严肃起来的脸色，一下参破了何志远的隐藏含义。
何志远是在说，三楼有些地方不能去，所以上楼的时候注意点儿。
他不由得想到那个奇怪的书房。
所以书房里果然有东西么？
何怜青拉着他慢悠悠逛二楼。乔照对那些花里胡哨的多功能厅不感兴趣，对何怜青眨眨眼睛，促狭道：“我想去看看叔叔说的那个狗窝，你家原来还养狗么？”
何怜青扶额，“我家不养狗……不是，你别听他瞎说，他这人有洁癖，总觉得我的房间乱，说我房间像狗窝，哪里乱了，真是……”
两人上了三楼，左手最尽头一间是何怜青的房间，与右手尽头的书房遥遥相望。乔照简单参观了一下何怜青的房间，不说整洁，也不凌乱，就一个普通男生的房间，比蒙曦的极简风看起来有活力多了。
何怜青道：“坐。”
乔照环顾房间，一把椅子都没看到，仅有地毯上散落的坐垫。乔照个高，坐在矮矮的坐垫上有些难受，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盘腿坐下。
屁股还没接触到坐垫，就被何怜青拎起来，“这么讲究做什么？直接坐床上。”
何怜青拉着他走到床边，把他摁坐下去。
这床分外柔软，坐在上面Q弹，乔照瞪大眼睛，十分稀奇，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接触到这么柔软的床了，简直要陷进去。
何怜青倒了一杯水过来给他，看见他惊奇的样子，不禁失笑。何怜青缓缓靠近，深深望着他澄澈的眸子，在乔照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吻上了他的眼睛。
乔照下意识闭眼，待眼皮上柔软的触感消失后，他蓦地瞪大了眼睛，瞳孔中倒映着何怜青那张微笑着的脸。
何怜青隔着口罩掐他的面颊，道：“你有点可爱得超标了。”
乔照：“……”
乔照连忙垂下眼睑，遮挡住眼中的惊恐。
何怜青今天也古怪得超标了。
何怜青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也得回报我一下？”
“回报？”乔照不理解。
何怜青点了点自己的腮帮子，微微侧脸，等着他。
乔照明白了，思忖了一下，伸手拉开口罩，冷静地说：“你确定吗？”
乔照唇周以及下巴处不知道是不是被口罩闷着的原因，红疹子更多了，皮肤也有些发红。
何怜青扣住他下巴摸了一下，倒吸一口冷气，“咱们赶紧吃饭了去医院。”
乔照点点头，默默松了口气。
何怜青问他，“除了脸上以外，你还有没有感到有哪些不舒服？”
乔照摇头，“还好，就是有点困。”
何怜青刚想说话，兜里的电话响了，是何志远打来的，“让我帮忙？你确定吗？”
不一会儿他挂断电话，面色沉重道：“我爸竟然让我去厨房跟他打下手，一会儿烟雾报警器响了，你就赶紧跑，记住不能走电梯。”
乔照莞尔，“有这么夸张吗？”
“一点都不夸张。”何怜青严肃道。“你要不去院子里吧，那里安全点。”
乔照摇头，“没事，你不用管我，我自己随处逛逛。”
电话铃又响了，何怜青接起电话，骂骂咧咧地走了。
乔照盯着他的背影，慢慢收起笑容。几分钟后，他起身，向着右侧走。
这一层楼有十几个房间，开着的房间他会朝里观望，偶尔也会走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书房。
书房的陈设、细节，以及古怪之处跟上次毫无变化。乔照看见了上次他翻阅过的那本音乐鉴赏书，奇怪的是，这次那本书上的灰少了许多，包括那本书的周围书籍，但这种干净并不是均匀的，与被整齐划一地清洁过不一样，书上仍有余灰，且多少不一。简单来说，这本书除他以外，还被人拿着翻阅过，以至于原本均匀平铺的灰迹被手指打乱。
乔照挑眉，刻意忽视东北角的摄像头。他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此时都落入了监控中，但他怀着捉弄的心思，故意又把那本书抽出来，装作仔细翻看的模样。
片刻后，他将书放了回去，继续朝里深入。
书房的主人似乎很崇尚西方文化，架上的书几乎都是西方著作，有乐理书、音乐鉴赏、画作、诗集、小说种种，乔照走着走着，停在一本书前。
乔照对看书兴致不大，包括音乐类的书。此时，他驻足死死盯着书架中的一本，那本书在书架五层右边的角落里，书脊上印着几个烫金的英文。
这个高度正好对着他胸口，稍一伸手，就能触碰。乔照的指尖眼看就要碰到那本书，身后一道冷沉的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乔照心脏提了起来，扭头看去，何怜青站在身后，冷冷盯着他。
乔照的手指仍然悬空，没有收回来的意思。何怜青提步走进书房，脸色有点难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乔照在他的质问中，将英文书边上的一本书抽出来，惊喜道：“你家竟然有加伊达自传的绝版书，还是未拆封的！我当初想买都买不到！”
何怜青的表情瞬间有些古怪，他走上前，拿过那本书，书被塑料薄膜塑封着，上面有些分布不均匀的灰尘。
“你还听加伊达？我以为他很小众。”
“古典乐都会听一点，这本书是你的吗？咱俩也太投缘了，对了，我喜欢他的《天堂吟唱》和《第6交响曲》，你呢？”
何怜青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将塑料薄膜一拆，“我对他的音乐没有研究，既然你喜欢的话，就拿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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