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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约束下的挣扎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冰冷的水滴,一声声敲在凝固的空气里。
莫朗依旧站在原地,仿佛被钉在了那里。医生的话和秦阳那声无意识的呓语,像两把不同的锉刀,反复打磨着他的神经。他看着病床上那个再次陷入昏沉的人,那张苍白瘦削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眉头紧锁,仿佛在睡梦中依旧不得安宁。
沉重的决心之下,是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愧疚和无力感。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强行介入,用束缚带,用鼻饲管,用药物,将他困在这现实的地狱里,只为了一个渺茫的“好起来”的希望。这和他正在承受的“惩罚”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缓慢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秦阳眼睫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醒来,意识回笼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或许是那场关于孤立和背叛的“惩罚”耗尽了他大部分的情绪,或许是身体在极度疲惫后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清明。
他首先感受到的,依旧是那该死的、无处不在的束缚感。手腕和脚踝被柔软却坚韧的带子紧紧箍着,勒进皮肉里,提醒着他彻底的被动和无助。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莫朗。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窗户,逆光使得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但那种沉默的、持续的存在感,本身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
现实和幻境的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碰撞、交错。
冰冷的病房,蓝白条纹的病服,消毒水的味道……这是现实?
那个声音,那场大火,那些孤立无援的场景,河边少年退缩的眼神……那是惩罚?
哪一个才是真的?
或者……都是真的?现实就是另一个形态的囚笼?
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越扯越紧,几乎要崩断他的神经。但有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离开这里。必须离开这里!无论这里是真实的医院还是另一个层面的惩罚场,他都不能再待下去!他必须挣脱!必须逃!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野火般瞬间燎原,吞噬了所有的迟疑和混乱。
走!必须走!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地灌注到四肢百骸,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求死的本能——逃离此地,哪怕结局是毁灭)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开始挣扎!
不再是之前那种恐惧的、抗拒的扭动,而是拼尽全力的、不顾一切的疯狂挣脱!他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拉扯、去扭动被束缚的手腕和脚踝,身体在狭窄的病床上剧烈地弓起、撞击!
病床的铁架被他扯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哐当哐当的剧烈声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呃啊——放开!放开我!”他嘶哑地吼叫着,声音因为极度用力而扭曲变形,“让我走!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束缚带深深陷入他的皮肉,摩擦带来尖锐的痛感,手腕和脚踝处很快传来皮肤被磨破的火辣辣的感觉,但他毫不在乎!比起那些精神上的无尽折磨,这点□□上的痛楚根本算不了什么!
莫朗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的挣扎猛地惊醒,从沉郁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的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前:“秦阳!别这样!你会伤到自己!”
他的靠近和声音,在秦阳失控的感知里,无异于审判者的镇压和威胁!
“滚开!别碰我!你这个帮凶!刽子手!”秦阳的反应更加激烈,他拼命扭动着身体,试图躲避莫朗可能伸过来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憎恨。
哔——哔——哔——
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响起!床头的监护仪屏幕上,心率曲线疯狂地飙升、波动,发出了尖锐的警告!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名护士快步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立刻按下墙上的呼叫铃。
很快,另一名护士和刚才离开不久的李医生也匆忙赶了回来。
“按住他!小心别让他伤到自己!”李医生快速下令,声音冷静却急促。
两名护士上前,试图帮助按住秦阳剧烈挣扎的身体。
“别刺激他!尽量温和!”莫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挡开了一个护士可能过于用力的手,自己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徒劳地试图用语言安抚,“秦阳,冷静下来,没事的,没事的……”
但他的安抚苍白无力,根本无法穿透秦阳被恐惧和绝望完全占据的意识。
挣扎中,秦阳的额头撞在了冰冷的金属床栏上,发出一声闷响,瞬间红了一小片。手腕和脚踝处的皮肤已经被粗糙的约束带磨得通红,甚至隐隐渗出血丝。
莫朗看到那抹刺眼的红,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痛楚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松开一点!检查一下约束带!垫点软布!”他几乎是吼着对护士说道,声音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一名护士连忙小心地检查被摩擦的部位,另一个则快速取来柔软的纱布,试图垫在约束带下面。
在这个过程中,莫朗始终没有强行暴力压制秦阳。他甚至没有去碰触他剧烈挣扎的身体,只是用身体挡在床沿,防止他跌落,同时不断地、重复地说着那些苍白却试图温柔的话。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语调,眼神里的痛苦和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然而,在秦阳彻底扭曲的感知里,这一切关怀的举动都被解读成了最恐怖的画面。
男人的阻挡,是冷酷的囚禁。那焦急的低语,是虚伪的吟唱。护士垫上柔软纱布的动作,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维护“刑具”,确保这个“赎罪工具”不会过早损坏。
这看似温柔的禁锢,比任何粗暴的镇压都更令人绝望。
因为它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剥夺了你最后一点反抗的权利和意义。
挣扎的力气终于耗尽。
像绷紧到极致的弦骤然断裂,秦阳猛地瘫软下来,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混着额头撞出的细微血丝,消失在鬓角。
他不再挣扎,也不再叫喊。
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彻底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永世不得解脱的命运。
温柔的禁锢,终究是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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