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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有星芒
十日后。
清晨,艳阳高照。
华斓坐于窗前,三千青丝如绸缎般顺滑,玉琴在旁为她梳妆。
华斓轻抚太阳穴,近些日子都在忙于大典之事,语气有些疲惫:“大典在即,届时会在兴山祈雨,那地方在宫外,定要多排守卫,严加看护,一切可疑之人都先拘禁,还有祭品,可都按清单布置妥当?”
玉琴回复:“皆已安排妥当,只等殿下查验,不过陛下嘱咐的法器贡品那些倒好说,此番难的是易道长的法衣。”
华斓轻嗤,“这老道还挺会要东西,金丝银线,瑰丽珠宝,纹样日月星辰,又是郁罗箫台,无一不费时费力费财。”
“殿下不必伤神,奴婢们已召集宫中十二位绣娘一齐赶制,日夜不休,确保能在大典前制成。”
听玉琴讲述,华斓应声:“如此便好。”
玉琴轻挽她的发髻,珠翠点缀其上,还差最后的主钗。
她奉上一盘宫中簪娘新做的簪钗,“今早宫人送来了新做的首饰,殿下瞧瞧要簪哪样。”
华斓望去,木盘上整齐摆放着珠钗,琳琅满目,样样都精致斑斓,“你觉得哪只好看。”
玉琴听此,她眼下一一略过盘中物件,然后执起最华贵的那只,“这只最佳,与殿下今日的青绿花钿极为相称。”
华斓仔细地观赏。
做的青鸟衔珠,样式极为繁复,青鸾舒展灵动,盛开的羽翅随光线变化着颜色,无比绮丽,尖喙含的珍珠圆润饱满,泛着浅粉色的光泽。
“确实不错,做工精细,点翠难得,这珍珠也是极为少有。”
华斓连连赞许,她对光欣赏了一会儿,转手送到玉琴眼前,“本宫便赏与你。”
玉琴又惊又喜,不可思议地盯着华斓。
瞧她愣住的呆傻样,华斓笑道:“你办事得力,本宫欢喜,自也不会薄待了你,游媛已去,现下雅兰居无人掌事,你便顶上去。”
骤然提拔,玉琴欣喜不已,“谢殿下赏识,奴婢定尽心尽力,好好侍奉殿下。”
谢完恩,玉琴在华斓的示意下,拿起木盘中另一只精致的并蒂莲花簪。
红莲与花钿交相映衬,华斓愈加艳丽,她端坐在镜前,在为挑选口脂而发愁。
启开新得的石榴娇,指尖蘸取脂膏,在唇间晕染。
恰巧祁朝意应召前来。
她回眸,触及他脸上的疤痕,华斓眉宇间尽是不悦之色,她收回视线,“冯礼不是说涂抹凝胶便不会留痕吗。”
祁朝意神色淡然,“许是好不了了,确也有碍观瞻。”
华斓停下手中动作,侧身看他,“祁朝意,你故意的。”
审视他几许,华斓冷哼,“你以为你这样本宫就会放了你。”
指尖还有口脂残余,本是要拿帕子拭去,眼下,她改变了主意。
她招手,祁朝意上前。
见她略微歪头,眼眸微眯,似乎有些不满意,祁朝意缓缓动作,在她面前半跪下去。
玉琴瞧此,她退出屋内,在外间值守。
华斓观镜中妆容无碍,她唇角微微勾起,发问:“本宫今日唇色好看吗?”
朱唇皓齿开开合合,祁朝意凝视她,从乌发珠翠,到额间花钿,再到眼下妩媚的红痣,最后聚焦在樱唇。
察觉到他的怔愣,华斓有了笑意,也不在意他是否回答,她伸出沾了口脂的手,纤细的手指触碰到他柔软的嘴唇。
指尖温热。
在唇间肆意妄为。
祁朝意诧然,他眼眸越来越幽暗,垂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掌背上青筋突起。
华斓颇有耐心地将口脂来回涂抹在他的唇上。
她使了力,将那唇擦得发红发热。
后仰几分,华斓观看佳作,满意道:“这抹石榴红,真是好看。”
华斓对上他的眼眸,她抚摸他左脸的疤,还留着浅浅一道,幸而他生得不凡,看着也无伤大雅,反倒添了股英气。
她轻语:“既然你自己不想抹,那便每日来这,我来为你抹。”
祁朝意睫毛颤了颤,他声音低沉:“不必劳烦殿下,我会好生处理。”
华斓不应。
她用帕子擦拭手指,扔了脏帕后从绣凳上站起身往前走去,衣裙摆动间,暗香浮动。
“过来。”
祁朝意仍旧半跪在原地,他舔舐唇上口脂。
一阵甜腻。
抬手用虎口粗犷地抹去唇上的东西,手背留了道艳红的痕迹,透着花香味。
再看向镜中略显狼狈的自己,他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拾起被丢弃的绣帕,上面红艳艳的脂膏刺目,他收拾好面容,随华斓来到书房。
“你的功课,进展如何。”华斓坐在上首,在桌案铺上纸张。
祁朝意回应:“已有草图。”
“这么说,就是能画出个大概了。”华斓挑眉,感到意外。
“你来。”她让出位子,示意他动笔。
祁朝意如往常练习般,先寥寥几笔画出主干流,其余旁系再细细舒展,每画出一方流域他都能口述书中所载的水系特点。
他下笔熟练,干净利落,想必没少花功夫,华斓在旁看得频频点头,“不错,仅是你自己琢磨便能有此成效,看来你天资聪颖,不过光是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
祁朝意停顿,却见华斓拿过他手中的笔,在他的基础上继续标注,“此处为常河,乃南北交界,自其往下是南楚,多丘陵地带,而中心平原地便是南楚都城,自其往上是北齐,板块形如虎头,虎眼地即北齐都城,左侧有横断山岭,隔绝东西,是三大河流的源头之地……”
一张水系简图,在华斓的勾勒下,各国版图山川逐渐呈现在眼前。
道道河流,座座山脉,皆数在纸间展开,透过苍白的纸张与浓黑的墨笔,仿佛就在面前,河水流淌,山川挺立。
祁朝意跟随着她的笔和她的言语从南往北,自西向东,似要将四方看遍。
他心中震撼,久久注视。
最后一笔收尾,华斓细细观看,“大致如此,未及全貌。”
目光从山川河流辗转到身旁的华斓,两人咫尺之距,近到祁朝意可以看到她光洁的皮肤,柔顺的柳眉,形如蝶翼的睫毛……
而她的眼中,似有星芒。
他喃喃自语:“如此仅是大致,全貌又是如何。”
华斓嫣然一笑,“这算什么,你等着,我定要给你开开眼界。”
她来到书房存放画轴的一角,在其中抽出副画卷,徐徐铺开,纷繁复杂的绘图映入眼帘,“我耗时五载,翻阅了上百古籍,才绘出来的,只可惜,我久居深宫,却未曾有机会能够亲自去看看其中景象,若是有朝一日可以踏上这山河,得以一观,不知该多壮阔。”
这画中每处山脉流域都极为精细,各国城池边界也在其上,俨然是四国地形地貌图。
祁朝意看得出神,长久以来围困的迷雾忽然间散开,日光透彻,豁然开朗,心间不知名的一处竟然在剧烈跳动,全然不受掌控。
“半月未到你便能画出草图,我的眼光果然是不错的。”华斓从来吝啬夸赞,此番却也不忘她自己的慧眼识珠之功。
她心情愉悦,难免想赏点什么东西共喜,看向桌案新得的紫毫笔,“这紫毫笔可是精贵的东西,兔颖稀缺,用其制成的笔尖如锥,硬挺且锋利,最适合描绘和练字了,你拿去好生用着。
另外,我许你观书,不过你所看之书皆要由我审过,若是在我这处之外你有其他想读的,拟个书单给我。”
祁朝意薄唇半开,想说道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玉琴前来唤道:“殿下,时辰到了,该去御书房议事了。”
华斓收起画卷,见他对此画尤为喜欢,想了想又说:“我近日公务缠身,无法带你来书房习书,你若喜欢,此图可借你观赏几日,你好好留存便是。”
祁朝意颔首,他看向她离去的背影,许久才回神。
傍晚,夜深人静。
唯独雅兰居灯火通明。
祁朝意在屋内点烛,华斓许他观书,他面前的桌案上,书册成山,他一一翻阅。
“吱呀”
房门响动,柳青絮端着碗银耳汤前来,“公子看了三个时辰的书,夜已深,该休息了。”
瞧他不为所动,柳青絮习以为常,她放下汤碗,转而整理桌案间的杂乱,在旁执墨研磨,“这么多书卷,统共五十多本,要您两月内全部阅完,真是折磨人。”
祁朝意面不改色,他翻过书页,看得认真。
柳青絮咬唇,她有些不平,“公子是北齐皇室血脉,若读书,也应读北齐的书才是,现今受南楚之书又算什么,他日公子回去,陛下与娘娘定会好生补偿公子。”
祁朝意偏头看她,淡淡地说道:“你怎如此肯定。”
“娘娘心有亏欠,一直想弥补公子。”
“是吗。”祁朝意哂笑,他面上不显,依然垂眸看书。
柳青絮连连叹惜:“奴婢只是为公子惋惜罢了,时局所困,公子被南楚耽误这么些年,以公子的才能,若在北齐,能堪大任。
现今却被南楚公主拘于这一方,如同笼中鸟,她全无女子自尊自爱便罢了,可如此羞辱于您,着实可恨。”
他看完一本又接着下一本,对她的言语毫无反应,柳青絮疑惑:“难道公子不怨吗。”
“你也说了时局所困,我怨又如何。”祁朝意随口回应。
他兴致不高,柳青絮止了话题,想着此番的来意,她抬眼又道:“奴婢这几日探到点消息,南楚皇帝重道,与那叫易风的道士称兄道弟,眼看着要抬他为国师的架势,竟是花费数百两黄金,另让十几个绣娘为其赶制法衣。”
“你想如何。”祁朝意侧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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