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

　　『有些关系就像辅助线，看似无关紧要，却能连接起原本不相交的两点。——谢苏婉』

　　☆

　　十月底的风从教室窗户的缝隙钻进来，带着深秋特有的干燥气息。谢逸扬盯着黑板上的三角函数公式，笔尖悬在草稿纸上，迟迟没落下。

　　“谢逸扬。”老刘突然点名，“上来解这道题。”

　　教室里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谢逸扬放下笔，走上讲台，接过粉笔时，老刘压低声音问：“最近状态不对，家里有事？”

　　“没有。”谢逸扬语气平淡，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解题步骤。

　　他的字迹干净利落，公式排列得像某种艺术品。台下传来小声的议论，有人偷偷拍照，打算课后研究。

　　谢逸扬写完最后一笔，粉笔"咔"地一声断在指尖。他随手把剩下的半截扔进粉笔盒，转身回到座位。

　　下课铃响起，老刘刚走出教室，陆一鸣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扬哥，你最近状态不对。”

　　陆一鸣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哟，艺术楼？该不会是在看……”

　　谢逸扬“啪”地合上笔盖，面无表情地打断：“作业写完了？”

　　陆一鸣撇撇嘴，刚想反驳，前排的封尽突然回头，镜片后的目光冷淡地扫过来：“谢逸扬，老刘让你去办公室拿竞赛资料。”

　　谢逸扬“嗯”了一声，起身时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数学书。弯腰去捡时，书页翻开了，扉页上赫然画着一个Q版小人——眉头紧锁，手里举着教鞭，头顶飘着“凶老师”三个字。

　　谢逸扬的手指顿住。

　　小人旁边还画了个哭唧唧的学生，脑袋上顶着“我”字，旁边配文：“凶老师今天又骂人了QAQ”。

　　他翻了几页，发现每一章的空白处都藏着类似的涂鸦——凶老师摔跤时飞起的领带，凶老师被粉笔灰呛到时涨红的脸，凶老师偷吃学生便当鼓起的腮帮……

　　最后一幅画的是凶老师趴在讲台上睡着，脑袋上飘着“ZZZ”的气泡，而学生正小心翼翼给他盖外套。

　　“在看什么这么开心？”陆一鸣又凑过来。谢逸扬“啪”地合上课本，却晚了一步。

　　“哇哦——”陆一鸣的惊呼引来周围同学的侧目，“这是婉婉妹妹画的？没想到学神私底下这么……生动？”

　　前排的封尽转过头，目光在谢逸扬手中的课本上停留了一秒，语气平静：“原来火箭班头牌的时间都花在当家教上了。”

　　教室里的空气骤然一滞。

　　谢逸扬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有意见？”

　　封尽推了推眼镜，淡淡说道：“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学生能让你重新规划时间表。”

　　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谢逸扬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陆一鸣在旁边疯狂使眼色，示意他别搭理。

　　但谢逸扬突然笑了一下，语气平静：“我妹妹。”

　　全班哗然。

　　“妹妹？！”

　　“谢逸扬有妹妹？！”

　　“谁啊？哪个班的？”

　　议论声炸开，谢逸扬却已经回到座位，翻开课本，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

　　陆一鸣凑过来，压低声音：“卧槽，你疯啦？就这么公开了？”

　　谢逸扬头也不抬：“有问题？”

　　“没……就是没想到你会主动承认。”

　　谢逸扬没再说话，只是指尖在课本边缘轻轻敲了两下，像是某种无意识的习惯。

　　☆

　　艺术教室里，谢苏婉正低头调色，徐米乐风风火火冲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婉婉！出大事了！”

　　谢苏婉手一抖，钴蓝色颜料溅在裙摆上，晕开一片。

　　“全校都知道谢逸扬是你哥了！”

　　谢苏婉愣住：“什么？”

　　“他在火箭班当众承认的！”徐米乐激动得手舞足蹈，“现在微信群里都炸了，好多人说终于明白为什么学神突然开始‘义务家教’了！”

　　谢苏婉的耳尖瞬间红透，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画笔：“他……怎么说的？”

　　谢苏婉的耳尖瞬间红透，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画笔，指节都泛了白："他...原话是怎么说的？"

　　徐米乐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原来火箭班头牌的时间都花在当家教上了。——这是封尽那个眼镜仔说的。”

　　她突然转身，单手插兜，眼神凌厉地斜睨着空气：“有意见？”

　　徐米乐又做了个推镜框的动作，“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学生能让你重新规划时间表。”

　　说到这里，徐米乐突然凑近谢苏婉，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猜你哥怎么回的？”

　　不等回答，她就直起身，用谢逸扬那种斩钉截铁的语气：“我妹妹。”

　　“就这三个字！声音不大，但全班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夸张地挥舞着手臂：“当时教室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陆一鸣说大伙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谢苏婉抿了抿唇，心跳突然变得很大声。

　　她蹲下去捡掉落的画笔，却听见走廊上一阵骚动。抬头时，谢逸扬正站在教室门口，阳光从他背后打过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哥哥……”她下意识轻唤，又急忙咬住下唇。

　　谢逸扬走过来，把她的数学课本放在画架上：“落在我这的。”他的声音很轻，只有她能听见，“画得不错。”

　　谢苏婉翻开课本，发现那些涂鸦都被用红笔细心地描了边，在“凶老师”的头顶加了个小小的光环。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

　　「今晚7点半图书馆，教你画辅助线。记得带彩铅。——Y」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

　　“喂喂，当我不存在啊？”徐米乐插到两人中间，眼睛亮晶晶地在他们之间来回看，“所以你们真是兄妹？”

　　谢逸扬看了谢苏婉一眼，轻轻点头：“嗯。”

　　“米乐！”谢苏婉急忙拉住好友，“我们……回去再说。”

　　谢逸扬突然伸手，从她发梢上取下一小片油画颜料碎屑：“图书馆见。”说完转身离开，背影挺拔如白杨。

　　徐米乐望着他走远，突然掐住谢苏婉的手臂：“你们绝对有问题！兄妹哪有这样……”

　　“哪样？”谢苏婉慌乱地收拾画具，画笔又掉落了一地。

　　“眼神啊！”徐米乐夸张地比划着，“他看你那眼神，跟看亲妹能一样吗？我表哥见了我只会抢零食！”

　　☆

　　图书馆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十月底的风带着凉意吹进来，翻动着书页。谢苏婉推门进来时，谢逸扬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习题册。

　　“迟到了六分钟。”他头也不抬地说，“根据上周制定的规则，你要多解三道题。”

　　谢苏婉默默坐下，取出笔记本。指尖碰到铅笔时，她忽然想起徐米乐的话，心跳又乱了节奏。

　　“看题。”他突然用铅笔敲了敲她的笔记本，“这道题你错了三次。”

　　谢苏婉低下头，看见他用红笔在错题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坐标系，横轴标注“犯错次数”，纵轴写着“我的耐心值”。

　　“按照这个趋势，”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意，“下周这时候，我的耐心就会跌破x轴了。”

　　谢苏婉忍不住笑了，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强迫自己专注在习题上。谢逸扬的讲解依然清晰，笔尖在纸上划过的轨迹干净利落。

　　距离太近，谢苏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混着一点墨水的味道。他的发梢擦过她的脸颊，带着阳光晒过的干燥温暖。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补习时的场景，谢逸扬冷着脸把习题册摔在桌上，声音比窗外的秋雨还要凉：“不会就直说，别浪费彼此时间。”

　　那时的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惹恼这位脾气古怪的“哥哥”。

　　而现在，她竟然敢在他面前走神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也不再冷言冷语，而是会用铅笔轻轻敲她的脑袋，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疼，又能把她飘远的思绪拽回来。

　　谢苏婉望着他专注解题的侧脸，灯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投下细碎的阴影。她想起自己最初只是单纯仰慕他的才华，毕竟能在全国奥数竞赛中拿满分的，整个江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份仰慕悄然变质
　　——从对学霸的崇拜，变成了对这个人本身的迷恋。迷恋他解题时闪闪发光的眼睛，迷恋他嘲讽人时微微上扬的嘴角，甚至迷恋他教训她时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看题。”他突然说，却晚了一步，谢苏婉已经在本子上画下了这个侧影。

　　铅笔勾勒出的线条干净利落——他微蹙的眉心，垂落的发丝，还有握着笔的修长手指。最传神的是那道目光，专注得仿佛世界上只剩下眼前这道题。

　　“抱、抱歉……”她急忙去擦，手腕却被轻轻握住。

　　谢逸扬看着那幅速写，嘴角微扬：“版权费。”

　　“啊？”

　　谢苏婉的脸“唰”地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个……回家再给行吗？”

　　谢逸扬原本正低头翻着习题册，闻言动作一顿，抬眸看她。他的目光从她泛红的耳尖滑到她紧攥的指尖，忽然明白了什么。

　　“谢苏婉。”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嗓音低低的，“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我没有！”她猛地抬头，差点撞上他的下巴，又急忙往后缩，“我就是……就是……”

　　“就是以为我又要收‘人情费’？”他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谢苏婉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把脑袋埋进习题册里。

　　谢逸扬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伸手，屈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瞎想什么。”他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冷淡，只是嘴角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我说的版权费，是让你教我画画。”

　　“啊？”谢苏婉愣住。

　　“啊什么啊。”谢逸扬把习题册推到她面前，指尖点了点一道几何题，“先讲完这道题，再谈别的。”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谢苏婉只好乖乖低头看题，可心跳还是快得不像话。她偷偷瞄了一眼谢逸扬的侧脸，发现他唇角微扬，显然心情不错。

　　他故意的！

　　谢苏婉愤愤地拿起旁边的奶茶，用力猛吸了一口，结果被椰果呛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谢逸扬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语气无奈：“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他的掌心温热，隔着校服布料传来清晰的温度。谢苏婉僵了一下，急忙坐直身体：“我、我没事！”

　　谢逸扬收回手，没再逗她，只是把草稿纸往她面前推了推：“辅助线画这里。”

　　他的指尖在纸上轻轻一点，谢苏婉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骨节分明，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划伤过。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雨中，他踹球架时擦破的手肘。

　　“看题。”谢逸扬敲了敲桌面，把她的思绪拉回来，“再走神，今晚别想回家。”

　　☆

　　书架后面，徐米乐死死捂住陆一鸣的嘴。

　　“嘘——别出声！”她压低声音，眼睛却紧盯着谢逸扬和谢苏婉的方向。从她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谢逸扬微微倾身的动作。

　　陆一鸣挣扎着掰开她的手，大口喘气：“卧槽，你要谋杀啊？”他呼出的白气在两人之间弥漫。

　　徐米乐瞪他：“小声点！被发现就完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陆一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谢逸扬握着谢苏婉的手在纸上画线。

　　“嘶——”陆一鸣倒吸一口冷气，“这姿势...你确定他们只是兄妹？”

　　徐米乐眯起眼：“婉婉说过，他们是重组家庭。”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重组家庭？”陆一鸣挑眉，“那不就是……没有血缘关系？”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悬铃木的枝桠剧烈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哇哦。”陆一鸣摸着下巴坏笑，“比少女漫画还刺激。”

　　徐米乐一把揪住他耳朵：“你敢说出去，我就曝光你藏在《火影忍者》里的宝贝！”

　　“卧槽！你怎么知道——”陆一鸣瞬间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去捂她的嘴，“那是限量版！”

　　两人拉扯间撞上书架，几本厚重的参考书摇摇欲坠。

　　“要死啊你！”徐米乐压低声音，拽着陆一鸣就往安全出口跑。

　　☆

　　阅览区的灯光有些昏黄，窗外早已漆黑一片。谢苏婉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图书馆的挂钟显示已经八点四十。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卷着练习册的页角，那道几何题还是解不出来。

　　谢逸扬突然伸手，轻轻按住了她正在摧残书页的手指。“别卷了，”他的声音很轻，“再卷就要破了。”

　　谢苏婉这才发现练习册的边角已经被自己卷得起了毛边。她急忙松开手，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谢逸扬的手背。两人同时缩了一下，谢苏婉的耳尖立刻红了。

　　“我看看。”谢逸扬拿过练习册，台灯的光映在他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这里，缺一条辅助线。”

　　他直接握住她的手腕，带动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弧线。原本复杂的图形突然变得清晰，两个看似无关的点被这条线连接起来，解题思路豁然开朗。

　　谢苏婉眨了眨眼，抬头看向谢逸扬。

　　“明白了吗？”他问。

　　谢苏婉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上的铅笔痕迹。这条线那么细，那么轻，却让整个图形都变得不一样了。

　　就像他们之间，看似无关的两个人，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悄悄连在了一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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