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没了库存

　　回到那间冰冷安静的公寓，枯沉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走廊里明亮的灯光被彻底隔绝，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条纹。

　　他抱住膝盖，将脸埋进去，试图驱散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

　　沈徂。

　　那个名字，连同那双冷冽到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睛，像鬼魅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银灰色的发，苍白的皮肤，冰冷的符文项链，还有那种近乎实质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大人物”。洛观念也是云端上的人，但洛观念看他时，眼神里至少还有一种对“有趣藏品”的兴趣和掌控欲。而那个沈徂……他的目光空洞得像扫描仪，自己在他眼里，恐怕和墙壁、家具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微不足道。

　　凌鼎沈氏。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书桌前，打开那台旧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照亮了他苍白的脸，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搜索框里输入“凌鼎沈氏”。

　　跳出来的结果大多是些语焉不详的商业新闻，提及这个家族产业遍布全球，涉及金融、科技、矿产等多个领域，作风极其低调神秘，核心成员的信息几乎为零。关于“沈徂”的信息，更是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公开资料。

　　越是搜不到，枯沉的心就越往下沉。这种级别的隐秘，本身就意味着可怕的能量。

　　他关掉网页，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星曜娱乐一个微不足道的新人，偶然撞见了一次高层的会面而已。洛观念也让他“离远点”了。

　　对，洛观念。

　　想起洛观念最后那个探究又带着冷意的眼神，枯沉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洛观念会不会误会了什么？觉得自己故意在门口偷听？或者……冲撞了那个沈徂？

　　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紧紧箍住他的心脏。他不能失去洛观念的“庇护”，至少现在不能。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这一夜，枯沉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反复出现那双冰冷的眼睛，有时是沈徂的，有时又会变成洛观念的，他们交替出现，最后融化成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的海水，要将他彻底吞噬。他在窒息感中惊醒好几次，浑身冷汗，手腕上的旧疤在黑暗中隐隐作痛。

　　第二天去公司，枯沉更加沉默，几乎像个透明的影子。他刻意避开了顶层所有区域，排练时也心不在焉，好几次走神被老师点名。

　　下午，王助理突然过来叫他：“洛少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枯沉的心猛地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跟着王助理走进那间宽敞奢华却冷冰冰的办公室。洛观念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看文件，听到动静，头也没抬。

　　枯沉默默站在桌前，手指紧张地蜷缩着。

　　过了好一会儿，洛观念才合上文件，抬起眼。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枯沉脸上，像是在评估什么。

　　“昨天吓到了？”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枯沉垂下眼睫：“……没有。”

　　“沈家的人，都是那样。”洛观念的声音很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离他们远点，对你有好处。”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多了一丝锐利：“记住你的位置，枯沉。不该你看的，别去看。不该你听的，别去听。安分待在我给你划好的圈子里，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冰冷的锤子敲在枯沉心上。

　　这不是关心，这是警告。是上位者对所有物越界可能性的精准敲打。

　　枯沉的后背泛起一层寒意。他明白了。洛观念不是在担心他冲撞了沈徂，而是在提醒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产生不该有的好奇心，不要试图窥探圈子以外的世界。

　　“是，洛少。”他低下头，声音干涩，“我记住了。”

　　“嗯。”洛观念似乎满意了他的顺从，重新靠回椅背，挥了挥手，“出去吧。”

　　枯沉默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一片明亮堂皇。

　　他却只觉得冷。

　　洛观念给他划的圈子，看似是庇护所，实则是一座更华丽、更无形的牢笼。而昨天惊鸿一瞥的那个沈徂和他背后的家族，则是这片看似平静的海域下，最危险莫测的暗礁。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想要被看见，想要存在感。

　　但首先，他必须在这片深海里，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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