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

　　一行人走上高台，云桉看着下方的座无虚席的人群，生出几分胆怯。

　　前方的柳锦桦回头看着他，小声道：“没事，站到我身旁就好了。”

　　云桉笑着跟上柳锦桦，好像有了主心骨。

　　一行人走到舞台中央停下，他定定的站到柳锦桦的身边。

　　“大家好，欢迎来到《魔王》的剧宣现场。”

　　“大家好，我是柳锦桦。”

　　四周一个接一个传来声音，视线齐刷刷落到他身上时，舌头抵在牙齿之上，连自我介绍都呼之欲出。

　　云桉说不出话，瞪圆的眼睛里，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一双手搭到他的腰上，“我说什么，你就用手语翻译什么。”

　　无声的点头。

　　“大家好，他是魔王中饰演狐妖的演员，云桉。感谢大家对电视剧的喜欢。”

　　“云老师是聋哑人，所以今天将由我来给大家翻译，云老师的话。”

　　手放下时，四周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云桉抬头看去，虽仍然不能理解，现在是什么回事，但也被台下热闹的氛围所感染。长发下的耳朵散发着骇人的温度。

　　太好了，没搞砸。

　　舞台上打下的两道光有些晃眼，云桉感到几分不真实，侧头看向身旁的人。

　　许是太不真实了，他神游了一整场见面会。直到活动快要结束，云桉才想起，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摁过按钮。

　　“我想问一下安老师，请问你的尾巴可以勾住柳锦桦的手腕吗？”

　　听到有人在和自己讲话，云桉的视线看去，思考着他的问题，然后摁了一下按钮，头顶的耳朵动了起来。

　　现场响起一阵欢呼。

　　主持人连忙开打断观众的提问，“要问和剧有关的内容哦。”

　　“那安老师，我想问一下，你在剧中，对于少年及青年魔王的感受是怎么样的？”

　　云桉抬头看着他，有在认真的思考他的问题。

　　对于剧本，演戏他还是不太能理解。

　　可演到死亡的最后一刻，云桉好像正的变成了那只狐妖。

　　【或许，没有什么感受，少年时的魔王不被看到，青年的时的魔王也被人轻视，直到最后死亡，我才真的察觉出来，他小瞧了这个人类。】

　　女孩听完柳锦桦的翻译，喃喃自语道：“哦，还是上位。”

　　直到结束，云桉跟着工作人员的指示起身。被放到膝盖上的按钮掉落到地面，下一秒，被绑到腰间的尾巴活跃的动了起来。

　　他转身看去，只见毛茸茸的尾巴缠绕在身后柳锦桦的腿间。

　　一双手拽住尾巴，有些粗暴的扯着那条机械尾巴。

　　【按钮。】

　　云桉指着工作人员脚边的黑色按钮，可对方不知道是太慌乱了，一脚踩了上去，将那个按钮彻底踩成碎片。

　　白色的尾巴短暂的罢工后，再次卷上了柳锦桦的手臂。

　　柳锦桦抬手扶着云桉的肩膀，小声催促道：“走吧，先下去。”

　　察觉到手腕处的器械尾巴越收越紧，柳锦桦推着他，快速走下台。

　　台下，无数相机对准两人的后背。

　　细长的机械尾巴越收越紧，连汉服的袖子都被划出了道口子。

　　柳锦桦的左手，死死扯住缠绕在右手的尾巴。

　　远处跑来一个工作人员，他手中拿着备用按钮。

　　他不断摁下按钮，一连好几次，缠绕在手腕上的尾巴却越收越紧。

　　云桉解下腰上固定的绳子，和柳锦桦一起去扯着尾巴。

　　柔顺的毛发被扯秃了一块，露出里面亮眼的银色铁皮。

　　仔细看去，一片片铁片的拼接，并不算好。有些地方突出来，要是手不小心落到上面，肯定会被划伤。

　　尾巴的收紧，将柳锦桦的手都勒出了青紫色。

　　柳锦桦在手腕上垫好一块布料，用那块布包好铁皮。

　　他一个用力，那条抽搐的尾巴，彻底支离破碎。

　　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云桉看着他手臂上的红痕，眼角染上了一抹鲜红。

　　“怎么了？不疼，就是有印子。”

　　【对不起，要不是我没拿稳按钮，就不会害你受伤。】

　　“傻不傻，又不是你弄的，机器就是这样，设置之外，出了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柳锦桦弯腰朝云桉看去，“不会真哭了吧，没事，大家都没受伤。”

　　云桉看着他手腕上迅速肿起来的红痕，还是有些自责。

　　“这样，下次请我吃饭怎么样？算了对我的补偿？”

　　他连忙点头。

　　【十顿都可以。】

　　“柳老师，杨平姐喊你快点出去。”

　　身后传来的一道喊声，将柳锦桦接下来要说的话打断。

　　他抬手撩开云桉脸颊处的头发，确定人没有哭，“好了，下次吃饭见，我要去忙了。”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的背影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冰冷的卸妆棉触碰到脸上，云桉回过神，突然有些后怕。

　　“好了，小云老师。”

　　脸颊上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痕迹，云桉走到洗手间，用力的揉搓着脸颊。

　　云：常烽哥，我出来了。

　　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自己面前，云桉坐进副驾，抽出两张纸巾擦去脸上的水迹。

　　“怎么不开心？”

　　【我今天好像犯错了。】

　　“怎么了？”

　　【我的错误，导致一个人的手受伤。】

　　张常烽将手中的甜品递给他，心中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那怎么样了?骨折了？”

　　【没有，就是肿了。】

　　启动着车子离开，张常烽安慰他道：“没事，我帮你解决，好不好？”

　　云桉生气的坐直身体，算了，还是他自己想办法道歉吧。

　　常烽哥的解决，就是律师团队全体出动。他哪里会解决什么问题，他才是问题本人。

　　张常烽有些苦恼，怎么还生气了？

　　“喂，别看了，要不要我们追上去看看。”杨平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柳锦桦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肿，“走呀。”

　　车子缓慢启动，一个转弯，两辆车走向了两个方向。

　　杨平看着柳锦桦的后脑勺，气不打一处来。

　　可她又不敢真上手，抬手点着柳锦桦手边的真皮扶手，“我都不想说你，喜欢就喜欢，人家有孩子了还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现在好了，人家还有男朋友，满意了。”

　　“要你管。”

　　她简直没办法。

　　这人和他说喜欢男人的时候，她没惊讶，在网络上一天喜欢八百个男人的时候，她也不惊讶。

　　谁让那个百八十个视频里，大半都是肌肉男，点开评论区，首评都是柳锦桦在放话。

　　：一般，没我练的没我好。

　　他眼中毫无对同性异性的欣赏，全是对自己的夸奖。

　　甚至有一次，没看清楚，在人家女生评论区下大放厥词……胸练得不错，怎么手臂会下垂？

　　一个三无小号，硬生生给他起号成功，一个月破三十万。

　　是以，柳锦桦上报公司，说他喜欢离异带个娃的男人时，杨平根本不在乎。

　　甚至以为他还在搞抽象。

　　现在看来，幸好别人有男朋友，不让两人真谈上了，她要怎么办。

　　天慢慢暗下来，玻璃上映出两张郁郁寡欢的脸。

　　云桉站到电梯门口，没让张常烽进来。

　　【谢谢常烽哥，下次见。】

　　“干嘛？要赶我走？”

　　张常烽简直拿这人没办法，什么叫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这小东西玩得最会。

　　他只好改口道：“这样好不好？我们买点礼物，送给他？当赔礼。”

　　【我会的，但是他好像不理我了。】

　　“你买好礼物，要是他不理你，我帮你去喊他。”

　　云桉开心的点头，让出了身旁的位置，后者站到电梯外，“自己回去，我还要回公司。”

　　【好，记得帮我喊他。】

　　他过分了依赖张常烽，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就好像在学校之中，遇到了什么难事，只要找到他，就能迎刃而解。

　　所以当张常烽点头后，云桉心中的顾虑，消散地无影无踪，脸上带上了一抹雀跃，和他告别。

　　【拜拜。】

　　在电梯门关上之后，张常烽从口袋拿出了一支烟点燃。

　　白雾徐徐飘起，他拿出手机，翻找着今天的活动有谁，很快指尖点到一张人脸之上，燃烧殆尽的烟灰从半空落下，污染了屏幕。

　　将坐在地上玩玩具的云咏樂抱起，云桉只觉得他好像又变沉了。

　　阿姨从客厅走来，手中拿着云咏樂的奶瓶。

　　“小云，我一直想问你，弟弟不摆百岁宴？上次听到你们说了一嘴呀，我一想，这都一年多了，弟弟好像确实没有摆过百岁宴呐。”

　　云桉疑惑的朝他看去，无法理解百岁宴是什么。

　　将奶瓶递给云咏樂，他熟练的握着奶瓶，躺倒在云桉腿便

　　云桉低头在平板上搜索，很快一个个相关词条的视频挑出来。

　　看了差不多半小时，他低头打量着身旁的云咏樂，才知道，孩子是需要被纪录的。

　　我们的宝宝当然要有百岁宴，我们的宝宝也很值得被记录。

　　很快他从网络上，下单了很多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相机，拍立得，茅台，石膏……

　　仪式感。

　　裴诚拿到石膏粉时，眉头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他刚下班就被人拉了过来，看着一桌子花里胡哨的东西，头也开始突突突的疼。

　　他面色不善的看向一旁，使劲玩手机的张常烽，冷声吩咐，“你在干嘛，快过来一起帮忙。”

　　张常烽被骂得也冤，他拿着平板走了过来，和裴诚调换了位置。

　　平板上，有差不多一千个人，要一个个去发消息，张常烽看完文件看邮箱，下班了还要来给云桉群发消息。

　　他好歹是个老总，这算什么事情？

　　“你来，各位总不发，各位少爷，小姐要发。”

　　手中握着的平板开始发烫，裴诚手一抬，直接摔回到他怀里。

　　裴诚拿着云桉的手机走到一边，看着面前的付款页面，思考着怎么退款。

　　真费劲，商家不能自己上门取吗？

　　云桉将云咏樂喊醒，和他坐到一旁，满眼期待的看着裴诚。

　　裴诚深吸一口气，拿起商家配的软碗和软勺子开始调。

　　先调印模粉，蓝色的粉接触到水之后开始结块，裴诚捏着勺子使劲搅拌。

　　两分钟后，一个硬团，牢牢粘在调刀上，裴诚不死心，拿手摁了一下。

　　还软，但是好像有些硬。

　　于是以，他重新打开一包粉，接好水后，开始疯狂搅拌。

　　终于，蓝色的液体变得粘稠，几乎就是一桶蓝色液体的状态。

　　就在几人都觉得失败的时候，云桉还是握着宝宝的手，缓慢放了进去。

　　许是调的太稀，两人把手放进去之后，液体纷纷涌上来，将手吞没。

　　云桉握住云咏樂兴奋张开的双手。

　　五分钟之后，裴诚轻轻摁下去，终于藻酸盐干透了。

　　云桉轻轻松开云咏樂的手，仍由张常烽将娃娃抱走。

　　裴诚张开手掌，死死压着顶部，生怕它会因为手的离开，而塌陷。

　　直到粉色的石膏，被完好无损地脱出来时，四个已经累得在沙发上倒下。

　　裴诚沉默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手臂的酸胀感，思索着：这不比健身好用？

　　云桉看着桌面的模型，挣扎着坐起来，将它摆放进透明的展示柜中。

　　“这东西，到时候就会发霉的。”裴诚轻声哼笑出声，张常烽马上接话，“嗯，我会让阿姨扔出去的。”

　　两人一人一话决定了石膏的生死，云桉气愤的回头看向他们。

　　【不可以。】

　　“有照片。”

　　张常烽看着手中的相机和拍立得，十几张相纸落下，全是宝宝和石膏的合照。

　　两人看着云桉开开心心的从一堆快递中，拿出一本收纳册，都沉默了。

　　准备的还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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