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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生
陈哲宇踩着自行车,还不老实地回头和褚夕说话:“褚夕,今天怎么那么晚下课?推你的那个人是谁?你欺负人家了?你没揍她吧?”
句句都是问号,尾音上扬,自行车歪歪扭扭向前,好在这会儿过了放学高峰期,路上并不拥挤。
褚夕皱眉:“你好烦。”
陈哲宇道:“啥呀,我不是怕你在学校惹事儿吗,那我都要毕业了,以后没人罩着你了怎么办?”
褚夕无语,好像没感觉这人有在罩着她。
自从许佳和褚建华离婚后,褚夕就没几次在家吃过饭。褚建华做饭堪比下毒,褚夕完美继承他的厨艺,甚至炸过一次厨房,当时离得最近的关婷婷一家三口冲进来灭火,看到满脸黢黑的褚夕都感到一阵后怕。
开玩笑,差点连他们家也给烧了。
后来许佳拜托关婷婷让褚夕去他们家吃饭,每周都给关婷婷寄三百,关婷婷好说歹说,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小姑娘饭量又小,每周去银行寄钱太辛苦了,才让她变成每个月寄八百。
许佳是个好人,关婷婷知道,加之她确实很喜欢褚夕这个长得很可爱,平时又很安静的孩子,自己又很想要个女儿,自然不嫌褚夕的麻烦。
至于褚建华,许佳一个字都没提他,不在电话里说让他去死就不错了。褚建华知道褚夕有人管饭,乐得轻松,天天跑老母亲家里蹭饭。
陈哲宇会觉得褚夕才是主动欺负人的那一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有次隔壁传来声响,关婷婷和陈栋林都不在,陈哲宇赶过去,就见到个子还没有到他肩膀的褚夕手臂膝盖有擦伤,眼神特别狠厉地盯着褚建华,褚建华额头流血倒在地上,浑身酒气,嘴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褚夕。
周围全是花生壳和一些下酒的零食包装袋,桌子地上摆着许多空的啤酒瓶,而造成他额头出血的烟灰缸就在离他不远的地上,还粘着一点血迹。
陈哲宇嫌恶看向褚建华,见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什么事儿,直接拉着褚夕就回了他家,废了不少口舌,才问出事情经过。
酒醉的褚建华见到褚夕,指着她就骂她没礼貌,对亲爸爱搭不理,越骂越难听,然后骂到了许佳头上,褚夕回了一嘴,自尊心受挫的褚建华抄起烟灰缸就砸向褚夕,褚夕躲了一下,又被褚建华踹倒,留下擦伤,然后她又用这个烟灰缸砸了回去。
当时陈哲宇给她擦碘伏,嘴角都抽了抽。褚建华不是个东西,褚夕也是够厉害的,这么矮个子也敢直接反抗大人。
所以当放学时陈哲宇因为久等不到褚夕,去她班里找她,看到那个女生推了褚夕一下后,生怕褚夕当场暴走,立马出声喊了她。
一方面,让她赶紧出来,另一方面,让那些低年级小屁孩儿们知道,褚夕有个高年级的哥哥,别招惹她。
我真是一个好邻居,好哥哥。
陈哲宇为自己的深谋远虑而感到骄傲,突然站起来左右摇摆着蹬自行车,褚夕抓着车后座,以免被晃悠掉下去,不明白这个人又在发什么神经。
两人跟拨浪鼓似的,被路人按了一下车喇叭才消停。
涂阅坐在副驾,一动不动,车里气氛一如既往安静,只是因为今天她出来迟了一点,于婉莹心情很不好。
“为什么这么晚出来?”
于婉莹出声,却没有看她。
涂阅心下一紧,老老实实和她说明了原委,说完悄悄看自己的妈妈,忐忑不安等待着她的反应。
于婉莹面无表情,突然冷笑一声,涂阅听到这声冷笑,整个人如坠冰窖。
“涂阅,你是不是很骄傲?是不是以为你特别有正义感,特别有勇气?”
于婉莹语带讽刺,说出来的话犹如锋利的刀剑一样扎在涂阅心上。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为什么要强出头?”
她笑了一下,是很嘲讽的笑容。
“多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希望下次,能听到你拿到全校第一的好消息。”
涂阅很想说,她已经是年级第一了。为什么全班第一后就要成为年纪第一,年级第一后又要成为全校第一。
以后会是什么?全县第一,全市第一,全国第一。
涂阅觉得自己正在溺水,周围深不见底,上方没有光线,她连从哪个方向挣扎都不知道,呼吸变得很困难。
“好的,妈妈。”
车内又陷入了沉默,外面车水马龙,涂阅视线又是一阵模糊。
但她很清楚地看到了褚夕,被那个高年级的男生载着往一个老小区方向过去了。
她又想着,汽车走走停停,竟然没有他们的自行车快。
捱过沉默的电梯,回到家,涂金木在家。
涂金木不到四十,眼睛狭长,嘴唇很薄,带着一副金边框眼镜,即便在家里也是衬衣西裤,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表情一丝不苟。
于婉莹看到涂金木,像是讲着一个笑话般同他说道:“你女儿,今天可是了不起得很。”
涂阅攥着手,站在玄关处,有些不想换鞋进去,听着他们将她的事当成一件八卦和笑谈,她耳边一阵耳鸣。
厨房里传来阿姨做饭的声音,菜的香气飘过来,涂阅闻不出到底是什么菜,呼吸困难的症状好像加剧了。
他们像是在讨论什么好笑的八卦一样聊着涂阅的事,涂金木收起报纸,看向慢吞吞进来的涂阅,嘴角弧度上扬,笑意未达眼底。
他道:“好了,都是些小事。”
于婉莹不说话了。
涂金木将叠好的报纸放在茶几上,伸手摘下眼镜,状似平常道:“涂阅,你大伯的女儿,涂思思,你还记得吗,人家今年刚上市重点高中,考试考了全校第一,市重点的第一名,是不是很了不起。”
“你也要加油了。给你报那么多补习班也是希望你能好好学,能跑在其他人前面。”
涂金木看向她:“这都是为了你好,不要让我们失望。”
涂阅也回看他,她的父亲,好像总是在和大伯比较,比事业,比家庭,现在要比孩子学习成绩。
他不是为了我好。
涂阅突然有了这个认知。
他是为了他自己。
“嗯,我知道的,爸爸。”
门口传来敲门声,涂阅离得近,转身去开门,杜绪手上抓着个鸡腿,见是她开门,很开心道:“阅阅!说好来我家吃炸鸡腿的,看,都做好了。”
说完,杜绪才发现涂阅表情不太对,往里看,看到了于婉莹和涂金木,那两人看着他们,明明都在笑,无端端的,杜绪起了一下鸡皮疙瘩。
于婉莹笑得很温婉:“杜绪,我们家也要吃饭了,下次再让涂阅去你家,好吗?”
杜绪道:“我奶奶一直催我来找阅阅呢,她做了好多。”
涂金木道:“好,涂阅,你去吧,不要辜负了陈老师的一片好意。”
于婉莹知道涂金木是看重陈老师市重点高中退休的背景,她便只好对涂阅道:“你去吧,不要给陈老师他们添麻烦,知道了吗?”
涂阅点头,先把书包放回房间,才走出门,于婉莹还让她带了一盘阿姨炒的薄荷炒牛肉,外人面前,她总能面面俱到。
杜绪一直等在门口,等到涂阅出来,她才松口气,涂阅好笑看着她,杜绪接过她手里的菜,道:“差点以为你出不来了。”
“哪里会。”
杜绪张了张嘴,其实她有点怕涂阅的父母,但毕竟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父母不好的话也很不礼貌,犹豫后,她才说起白天的事:“你下午发生什么了吗,为什么跟着你们班那个田梦优她们去了办公室?没有出什么事吧。”
涂阅笑容淡了下去,道:“等吃完饭,你去房间说吧。”
外面下起小雨,淅淅沥沥,杜绪家门打开,暖灯和家人的笑声分外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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