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还

　　晚宴还未结束，许乘舟与陈云山便已提前离席。走出霁月山庄的大门时，陈云山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马车行驶得很快，没用多久二人便回到了许府。回到澜春院后许乘舟命人将提前准备好的糕点呈上，陈云山虽说没什么胃口，但也有大半天没怎么进食，着实是有些饿了。
　　陈云山吃了七八块糕点后放下筷子，许乘舟见状问他：“吃不下了？”陈云山点点头，许乘舟偏过头去吩咐善喜：“把汤端上来。”
　　善喜将一碗汤端到陈云山面前，陈云山定睛一看，也是参鸡汤。“这鸡可比李家的好多了。”许乘舟下巴微微上扬，语气很是得意。
　　陈云山端起碗喝了一小口，又吃了一块鸡肉。“好喝吗。”陈云山点点头：“好喝，谢谢哥。”
　　实际上，陈云山并不能尝出这碗鸡汤与别家做的鸡汤有什么区别。甚至今天在霁月山庄他表示点心不好吃，也只不过是没胃口而已。
　　要是他实话实说，许乘舟指不定又要跟李慕渊暗中斗气了。
　　陈云山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看得出许乘舟很在乎自己，所以他也愿意在某些方面小小地回报他一下。
　　夜晚陈云山做了个梦，他躺在棺木里，他亲眼看着棺木被封死，接着被埋入地下。在梦的后半段，他又见证了自己的身体逐渐腐烂。从一开始的隐隐露出白骨，到最后的只剩白骨，被他尽收眼底。
　　陈云山醒了，他清楚地记住了梦里的每一个细节，但是却不觉得这是噩梦。
　　若这是他未来命运的预示，他并不抗拒它们的到来。
　　简单的洗漱后陈云山走出院落，太阳还未升起，光亮只是从云层的缝隙中轻轻向外窥探。
　　这个时辰许乘舟还未起，陈云山向外院走去。走到内院大门时看门的佣人还在打瞌睡，陈云山轻拍他的肩膀，见是陈云山，那佣人急忙帮陈云山打开门。
　　陈云山走到外院，又从外院走出许府。这好像是那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独自离开许府。
　　这时街上的商铺几乎都还关着门，路上稀稀拉拉走着几个行人，除了脚步声外几乎再无别的声响。
　　陈云山沿着街道一路向下走，他行走的速度很缓慢，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到一座石桥旁。
　　这石桥理许府有一段距离，以陈云山以往的体力按道理是走不到这的。其实刚刚离开许府时陈云山已觉乏力，但是在他坚持行走了一段距离后，这种乏力感竟消失了。
　　太阳快升起了，陈云山走上桥，站在桥上，静静看着日出。
　　太阳升起来了，像一颗埋入土里的种子，在养精蓄锐后逐渐发出新芽，破土而出。
　　当阳光越过云层洒在陈云山的身上时，他好像才第一次有了活着的实感。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商铺打开门，开始准备迎接今日的顾客。人们也纷纷走上街来，或是去采买，或是去劳作。总之，新的一天开始了。
　　陈云山站在桥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他的眼神跟随着人们的脚步，把眼中的画面勾勒在脑海里。
　　陈云山还在发呆，肩膀却被人猛得一扯。陈云山沿着抓住自己肩膀的手臂向回看，只见许乘舟面红耳赤、喘着粗气地站在自己身后，旁边还跟着金贵和善喜。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这么远，早上起来看见你不在府里，要吓死我了你知道吗？”许乘舟的语气里除了担心，还有些许责怪。
　　陈云山转身牵住许乘舟的一只衣袖，微微低头，用有些干哑的嗓音认错：“哥，我今儿醒得早，不想打扰你，就…”
　　许乘舟本来也没想训斥他，只是有些心急。“下次就算你要自己出府，也得带上个人，跟府里说一句，明白了吗？”
　　陈云山点点头，许乘舟本想牵他的手，又想起之前与陈云山的约定，只揉了一下他的头。
　　“走吧，去醉玉楼用早饭。”不知是不是错觉，从桥上同许乘舟在一起后，陈云山的气力好似被慢慢剥离。
　　醉玉楼本还未到营业时间，但是这偌大的金陵城，谁又敢不给许公子面子呢？
　　许乘舟点了几养菜品，都是醉玉楼菜单上没有的。“你有什么想吃的不？”许乘舟问陈云山，陈云山摇摇头：“哥你点好就行。”
　　许乘舟又添了份淮山粥，他怕陈云山没有胃口，就点个好消化的粥备着。
　　如许乘舟所料，陈云山只是草草夹了几筷子菜，便不再动筷。
　　许乘舟拿起勺子为陈云山盛了一碗粥：“喝点粥，这个养胃，也容易消化。”陈云山很少拒绝许乘舟的要求，乖乖接过粥，慢条斯理地下咽。
　　用完早饭后二人回了许府，许乘舟牵着陈云山的手腕，将他带到山垣阁，直到走到床铺旁才停下。
　　陈云山有些疑惑，不知道许乘舟是什么意思。“哥？”“你先坐下。”眼前能坐的只有床铺，陈云山便坐在了床沿。
　　许乘舟蹲下身子，拿起陈云山的一只脚，为他拖鞋。
　　陈云山被许乘舟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了，刚想缩回脚却被许乘舟用手按住了膝盖。
　　“别闹。”陈云山听出许乘舟有些愠怒，心中莫名泛起一股委屈。
　　陈云山的鞋被许乘舟褪去后，许乘舟同样坐到床边，将自己的鞋袜脱掉。紧接着他躺在床上，将仍坐在床边的陈云山拉入怀中，并为二人盖上被褥。
　　“你今日起得早，再睡会吧。”陈云山不回话，他同样也有些生气。只是许乘舟的体温烤得他暖烘烘的，一不留神就犯了困，没过多久许乘舟的怀里便传来一阵轻微并均匀的鼾声。
　　许乘舟望着怀里的小雀。他太不乖了，今天许乘舟本想趁他没醒钻进他的被窝，结果却扑了个空。环着陈云山的手臂又勒紧了几分，如果可以，许乘舟大概会用一个笼子，将他永远锁在山垣阁。
　　直到陈云山醒来，许乘舟也没睡，而是一直盯着他。陈云山睁开眼后先是被许乘舟吓了一跳，而后又被小许乘舟盯得心里发毛。
　　“哥？”许乘舟望着他，望着自己怀里这块淡粉石英。他伸手撩起陈云山额前的几缕散落的头发，手指下划，指甲盖抚过那淡粉的脸庞。
　　原本抚摸着脸蛋的手指忽地掐了一把，力度不小，陈云山忍不住嘶了一声“哥，我知道错了。”某些时候，陈云山总可以准确猜到许乘舟的心思。又或者说，许乘舟小心眼的表现就那几种。
　　许乘舟本还想说什么，怎料陈云山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还蹭了蹭。
　　这下他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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