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天下

　　东海·天工号

　　墨尘赤脚踏过甲板盐霜，红衣下摆浸透咸腥血气。三十丈深的琉璃镜中，沉船残骸如巨兽骸骨蛰伏。他忽然攥紧手中青铜罗盘，海底漩涡中升起的光斑竟勾勒出慕容皇后年轻时的面容。

　　"公子！绞盘卡死了！"学徒的尖叫被浪涛吞没。墨尘旋身跃入铁笼，金铃缠住下潜索的瞬间，望见镜中女帝玄甲映着幽蓝波光——凤御龙竟亲自穿上水靠，腰缠蛟筋索跃入怒涛。

　　海底沉船内，夜星悬的朱雀纹金锁撞开锈蚀舱门。微光中三百盏鲛人烛倏然自燃，映出壁上《山河堪舆图》——慕容皇后亲绘的疆域图边缘，朱砂勾勒着未完工的机关城。

　　"殿下看这里。"夜星悬的囚龙镯刮开苔藓，露出篆刻小字："得此图者，当以血祭。"话音未落，凤御龙的腕间血珠已渗入石缝。整艘沉船突然震颤，祭无赦的断潮剑劈开坠落的横梁："小心！"

　　墨尘的嗤笑从通风口传来："小将军这救美的身姿，倒比戏台上的武生更俊俏。"他红衣如血飘在幽蓝海水中，手中罗盘指针疯转，"可惜这船要塌了。"

　　当鎏金凤玺浮出水面时，十二道铁索突然破浪而出。陆鸣舟的商船被掀翻桅杆，他抱着金算盘跃上舢板："这他娘的是前朝镇海锁！"

　　白砚的药箱撞在船舷，银针撒落瞬间被祭无疆的银枪挑起："接着！"女将军铁甲上盐晶闪烁，剑眉凝着寒霜，"水下有东西在扯铁索！"

　　凤御龙的金错刀劈在锁链上迸出火星，夜星悬忽然将金锁扣入链环："臣幼时听祖父说，慕容皇后在此处锁过蛟龙。"锁链骤然收紧，他的手腕渗出鲜血，"现在看来，锁的是人心。"

　　墨尘的机关朱雀群撞向镇海锁时，海面突然升起九丈巨浪。天工号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学徒尖叫着指向操作舱——青铜罗盘裂成两半，墨尘双目赤红地撕扯着发带："不可能...这机关术..."

　　"是反噬。"白砚的银针没入他后颈，"你动了慕容皇后留下的自毁机关。"

　　海浪将所有人掀翻的瞬间，祭无赦的银丝面具被铁索勾住。当千斤重的铁锚砸向凤御龙时，少年将军如白虹贯日般扑来，用脊背硬生生扛下重击。

　　血雾在海水中绽开，祭无赦的后背发出骨骼碎裂的闷响。他咬碎银牙将凤御龙推出危险区，自己却被铁索缠住右腿拖向深渊。银丝面具随激流漂远，那张绝色面容在幽蓝海水中苍白如月。

　　"松手！"凤御龙挥刀斩断缠着他的铁链，祭无赦却反手将她推向夜星悬："带陛下走！"少年将军的身影急速下坠，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女帝发间那支他三年前亲手打磨的金步摇。

　　天工号医疗舱内，白砚的银针在祭无赦脊背游走。少年将军趴在榻上，后腰至肩胛的淤紫触目惊心，却仍强撑着笑："臣这张脸...可还入得陛下的眼？"

　　凤御龙将染血的银丝面具放在枕边："比三年前更入眼。"她指尖拂过他凌乱鬓发，"毕竟能让墨尘嫉妒的美人，满朝找不出第二个。"

　　舱外突然传来机关炸裂声，墨尘的嘶吼穿透甲板："慕容尘！你还要装到几时！"夜星悬倚着门框把玩金锁："小将军这出苦肉计，倒是比话本精彩。

　　暴雨夜，墨尘跪在机关残骸间，腕间金铃缠着半张烧焦的图纸。凤御龙的朱雀氅扫过满地齿轮："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她展开慕容皇后手书，泛黄纸页间夹着婚约残片："机关术不得传于外姓人——所以你从来不是外姓。"

　　墨尘突然暴起掐住她脖颈，却在触及胎记时颓然松手："你早就知道...我身上流着慕容氏的血..."

　　"所以母后毁婚约，是为保你性命。"女帝将碎纸按在他心口，"现在，该你选——做墨尘，还是慕容尘？"

　　庆功宴上，祭无赦披着素白大氅现身，未戴面具的容颜引得满堂抽气。他接过白砚递来的药碗时，广袖滑落露出缠满绷带的手臂："臣这副残躯，倒让各位见笑。"

　　凤御龙忽然离席，当众将鎏金凤玺放入他掌心："今日起，镇海将军可持玺调兵。"
　　夜星悬在暗处抚掌："好个圣眷隆厚。"他忽然将金锁系在女帝腰间，"不像臣，只配做困住陛下的囚。"

　　子夜，白砚在船尾焚烧染血的绷带。祭无赦的断潮剑突然抵住他后心："你早知道凤玺有异。"

　　"白某更知，"医者转身露出颈间红痕，"当年冷宫那碗毒药，是慕容皇后亲手递给夜星悬的。"

　　海浪声中，医疗舱传来瓷器碎裂声——凤御龙捏着母后绝笔信，看着"宁负天下不负卿"的字样笑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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