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鬼王做夫君

　　四人围坐在圆桌边。

　　洛念安谢过上来为他们斟茶布糕点的阿夜，拾起瓷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茶水。

　　“我总觉得他们似乎隐瞒了什么。”柳渊也端起茶水。

　　洛念安微微点头：“若真如他们所说是鬼类，那此鬼要么生前是宦官之类，要么……”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柳渊追问：“要么什么？”

　　洛念安却只是笑了笑：“没有根据的猜测罢了，一切等遇到那东西，方见分晓。”

　　柳渊展开扇子：“那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啊？谁知道那东西什么时候会来。”

　　洛念安放下茶杯：“快了吧，看这天色，那东西大抵一直潜伏在这周围。只是这间宅子的布置虽然杂乱，但里面确实有几件厉害的东西，想来真的将那物拦在了外头。如今把厉害的撤下，它能进来时自然就会进来了。”

　　柳渊晃起了扇子：“原来如此。”

　　赫连昭瞥了他一眼：“只有你刚明白。”

　　柳渊斜眼睨他：“说的好像你很明白似的。”

　　“她一早说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何意了。”赫连昭这话颇有一丝得意之味。

　　柳渊哼了一声：“记得赔钱啊。”

　　赫连昭哼得更大声：“那点小钱我根本没放眼里。”

　　“二位先别吵了，”洛念安谢过苗驰递来的糕点，适时打断他们，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吧。”

　　柳渊问：“做什么？”

　　洛念安竖起食指：“刚好四个人，不如我们来打麻将？”

　　赫连昭蹙眉：“麻将？那是何物？”

　　柳渊嘲笑他：“这都不知道。”

　　赫连昭瞥他：“你会？”

　　“我不会啊，”柳渊说得理所当然，“但我听说过。”

　　“没关系，”洛念安笑容满面，“我可以教大家，很好学的。”说着她又看向苗驰，“你会吗？”

　　苗驰笑了笑：“我可以学，我学东西很快的。”

　　“好！”洛念安拍了一下手，“那现在我们只缺一副麻将了。”

　　“……”

　　柳渊被派去向主人家讨要麻将。

　　过了一会儿，他转回来，两手空空，无奈摊手：“问了，没有，现在也没人敢出大门。”

　　洛念安深感遗憾：“那好吧，下次有机会再教大家吧。”

　　一旁的苗驰忽然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

　　洛念安一怔：“你......？”

　　苗驰回眸看向她：“姐姐稍等，我去买。”

　　“哎哟，”柳渊展开扇子，“等你买回来猴年马月去了，搞不好我们任务都做完了，都回去了。”

　　洛念安也道：“实在不必麻烦的，我也不是非要玩。”

　　苗驰尚未作声，柳渊又道：“麻将估计是玩不成了，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叫‘真心话’。”

　　为了不麻烦苗驰，洛念安一口应下：“好啊。”

　　几乎是和他同时的，赫连昭道：“什么无聊的东西，不玩。”

　　“……”

　　苗驰已经坐了下来，支着桌子，托着下颚，看了一眼赫连昭：“我说这位黄毛，你要是不想玩，你就出去待着。”而后他又转向洛念安，笑着道，“姐姐，我们玩儿。”

　　赫连昭愣住：“……你说谁是黄毛？”

　　“他什么不想玩啊，”柳渊阴阳怪气，“他明明是心里有小秘密，他害怕，不敢玩。”

　　赫连昭不服：“谁害怕？！”

　　柳渊晃扇子：“你害怕。”

　　“玩就玩！谁怕谁啊！”

　　洛念安无奈扶额，这么多年了，赫连昭这块儿真是一点没变。

　　柳渊揭起壶盖，上面有一个缺口，他道：“我现在来转壶盖，这个缺口对着谁，就是谁输了。谁输了就要回答一个问题，必须说真话，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定要遵守规则啊。”说着，他又看了一眼苗驰，“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头有脸的，但你也要遵守规则。”

　　苗驰嗤笑，伸手抓了两颗核桃在手中盘转着：“你是看不见我的头和脸吗？”

　　洛念安出声打圆场：“放心吧柳将军，我们都会遵守规则的。”

　　壶盖在桌面上转动，洛念安望着它，忽然心生一种不好的感觉，看到缺口正对着她时，洛念安勾起一抹苦笑。

　　果然，人在倒霉前是有预感的。

　　“我来问。”柳渊晃着扇子，视线落在洛念安身上，眨了眨眼，忽然指向旁边的苗驰，“他在我不太方便问。”

　　苗驰嗤笑：“差不多得了，谁又不是傻子。”

　　洛念安闻言轻笑一声，端起茶杯，看向柳渊点点头。

　　“……”柳渊似是仍有些犹豫，须臾，还是开了口，“念将军，听说你在人界之时生了个孩子，这是真是假啊？”

　　“噗——”

　　洛念安刚入口的茶一下喷了出来，忙从袖中掏了块手帕出来捂住嘴巴，看着柳渊目露震惊之色。

　　不止是她，苗驰盘核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神剜向柳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赫连昭凶他。

　　柳渊看过去：“我好奇嘛......”

　　洛念安沉浸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神，好半晌才道：“不是......柳将军听谁说的？！这怎么可能？分明是信口雌黄无稽之谈！”

　　柳渊道：“我也不清楚啊，具体是谁说的我忘记了，我很久之前听到的。”

　　“......”洛念安忍不住问，“具体说了什么？”

　　柳渊扫了在座的三人一眼，以扇捂嘴：“大概说，念将军你刚入人界就自甘堕落，和人成亲生子，还说有人遇见过你，看见过你和那个孩子云云。”

　　洛念安：“......”

　　她好像知道说的是什么事儿了，那不就是看见了她和洛太初嘛......

　　听他这么一说，她倒是突然记起来，一开始那几年，她似乎真的遇见过几位上神，好像还闹了些不愉快。

　　身旁的苗驰冷笑一声，掌中的核桃继续转动，低声道：“没脑子的蠢货。”

　　柳渊晃晃扇子：“好了好了，既然是假的就没事了，念将军你别往心里去哈。下次再听见有人说我一定帮你澄清。”

　　洛念安无奈笑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于是壶盖又开始转动。

　　“……”洛念安看向柳渊，犹疑道，“你没有暗自操作吧？”

　　柳渊扇子一合：“我是那种人吗？”

　　“是。”赫连昭冷不丁应声。

　　柳渊“切”了一声，看向身旁的两人：“你们谁问啊？”

　　赫连昭垂下眸，不说话。

　　于是苗驰眨着眼看着洛念安，托着腮，笑吟吟问：“姐姐，那日的月饼好吃吗？”

　　“好吃啊。”洛念安下意识点头回答，答完她愣了下，这就是他要问的问题吗？

　　这个疑问也没停留多久，就听见苗驰道：“我问完了。”

　　柳渊点评：“这个游戏要都像你这样玩，那还真是无趣极了。”

　　苗驰微笑看他：“要你管。”

　　洛念安轻声笑了笑，喝了口茶：“我们继续吧。”

　　第三轮，总算不是洛念安了。

　　众人的视线落在苗驰身上，柳渊扇子一展，大声道：“都别急，我来问。”

　　赫连昭撇嘴看他：“没人急，就你急。”

　　柳渊晃着扇子，故作深沉地盯着苗驰：“你到底是谁？”

　　苗驰向后靠着椅背，架着双臂：“你不知道吗？那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苗，单名一个驰。”

　　“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

　　柳渊合了扇子：“你耍赖。”

　　苗驰却是看向了洛念安：“姐姐，我耍赖了吗？”

　　洛念安两边都看了一下，眨了眨眼，微笑道：“没有吧，你确实回答了他的问题啊。”

　　柳渊看着洛念安，不服气：“你拉偏架。”

　　赫连昭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整玩不起那出？自己问的有问题怪起别人来了。”

　　柳渊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赫连昭白了他一眼：“反正不是你这边的。”

　　洛念安见他们吵得正欢，主动伸手去转了那个壶盖，开启了这场游戏的第四轮。

　　然后成功让缺口指向了自己。

　　“......”洛念安无语发笑，本以为无人在意，刚想重新转一轮，就听见柳渊说：“该你了，给你个机会，你来问。”

　　“……”她伸出去的手顿住，又悻悻缩了回来。

　　赫连昭与洛念安对视一眼，视线在空气中相撞的刹那又同时挪开。

　　洛念安垂下眸，伸手抓住眼前的瓷杯，在手上转了几圈，举起来喝了口茶水，有点凉了。瓷杯又被放下，视线里多了一个壶嘴，再看去，是苗驰正在给自己倒茶。

　　洛念安小声道了谢，随即便听见沉默了半晌的赫连昭开了口：“为什么？”

　　他这一句是挺没头没脑的，但洛念安却知道他在问什么。

　　柳渊这时候倒是安静了下来，喝着茶水一句话都不说。

　　苗驰盯着洛念安，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空气凝固一阵。

　　洛念安轻叹一声：“已经过去很久了。”

　　赫连昭声音微扬：“若你死了也就罢了，但你现在还活着！”

　　洛念安抿唇垂眸，半晌才只是道：“抱歉。”

　　赫连昭却是突然拍案而起：“谁稀罕你的道歉？谁要你的道歉？！我……”

　　他话还没说完，柳渊在这宅子附近布下的结界忽然有了异动。

　　洛念安瞬间起身，快速道：“抱歉，这件事下次再说。”她又叮嘱苗驰，“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说完，她抓起麻袋转身夺门而出。

　　玩归玩闹归闹，二位上神的专业水平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也是立马紧跟其后，奔了出去。

　　那东西碰到结界，明白中了圈套，转身就逃。

　　洛念安死死盯着它，飞檐走壁，紧追其后。被雷劈了一遭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轻巧，跑起来脚下生风，追了这么长一段距离连口粗气都不带喘的。

　　要不说人人都想飞升呢。

　　若是外人来看，只能见到三道光跟在一团黑气后面，速度之快，少不得要引来众人围观，怕不是还以为天上的星星划过去了。

　　那东西逃至一片深山老林，一眨眼钻了进去。

　　洛念安跟着落地，却不见它的踪影。后面二人紧跟着落在她身后，柳渊道：“人呢？”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三岔路口，每一条都连接着未知和黑暗。

　　洛念安快速观察了一下四周，下了决定：“一人一侧，大家注意安全，保持联络。”说完她就直直往前，往中间那条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的小道奔去。

　　柳渊与赫连昭对视一眼，也是一左一右，往深处去了。

　　洛念安一路向前，四周静悄悄的，偶有动物的叫声。走着走着，周围的迷雾愈大，渐渐的竟然三丈开外已经不能视物。她警惕地停下脚步，立在原地，环顾四周，仔细辨别着细微的风吹草动。忽地，一片白茫中亮起一片红，那是一双又一双的眼睛。

　　那双双眼睛呈包围之势，缓缓逼近，等它们到了可视物的范围内，洛念安才发现竟是一群山中的精怪。这种精怪修为不高，一般不会为难人，但被缠上了当真是十分难缠，虽不禁打，但数量众多，源源不断喷涌而出，看来今日她的运气真是十分不好。

　　洛念安抽空传了个消息，柳渊给他们三人拉了一个阵，在阵内得知他那里遇到了群狼袭击，而赫连昭那里是一群毒蛇。

　　……看来大家的境况都不怎么样。

　　“血光。”

　　“咻”的一声，血光鞭从她腰间飞出。洛念安立在原地，法力波动激起的狂风吹得她发丝飘扬。

　　“杀。”

　　血光鞭如其名，通体血红，只有手柄处为黑色，鞭身挂着倒刺，战斗状态时根根竖起，挥动时带着呼啸劲风。

　　它以洛念安为中心，游走旋转，所到之处皆闻皮开肉绽之音。然而这些东西却是越打越多，不减反增，包围圈越来越小。

　　洛念安刚准备祭出龙吟枪加入战斗，上方却忽然掠过大片阴影，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鹰啸。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鹰一飞而过，再低头，周围的精怪竟都停了下来，下一瞬，一哄而散。速度快到血光还没来得及收鞭，一下抽在旁边的树干上，那大树登时拦腰截断，轰然倒地。

　　“念将军？你能听到吗念将军？”

　　周围雾色更浓，洛念安回道：“我在。”

　　柳渊听到回声，继续道：“情况可能有些变化，太阴仙怕是就在附近。”顿了顿，他哀嚎一声，“不是，他怎么来了？不会是来抢生意的吧？”

　　赫连昭也道：“那姓宋的又找我们又找他？”

　　“太阴仙？”念安怔了下，在人间流浪时，她也曾多次听过这个名号。

　　她已经不记得那是在人间流浪的第多少年，岁月太长。有一日她走在路上，瞥见旁边神庙上的牌匾写着“太阴仙庙”。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见“太阴仙庙”了，她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似乎各地都有这样一座“太阴仙庙”，眼前这座更大些，看着更气派些。

　　洛念安不知道一位上神为何会起这样一个名号，在神界，神仙的名号多半都带着灵、真、阳之类的字眼，那些神仙自诩与太阳并肩，还真没听说过有谁自己起号“太阴”的，倒是去和月亮并肩了。而且各个上神势力范围大都占据一方，但这位太阴仙却是从南到北由西到东，香火旺盛，信徒众多。这是除了她父亲中天紫微大帝外绝无仅有的。

　　于是洛念安在门口拉了个人打听。

　　那人道：“你不知道吗？遇到一些牛鬼蛇神的事儿，拜太阴仙比拜其他的神仙管事儿多啦。”

　　还是个武职上神？真有武神号太阴？这么多年神界变化这么大吗？都流行起这样的名号了？

　　洛念安心有疑问，这么多年在人间，她出于一种怪异的心理，从不进神庙。此时却突然很想进去看看，看看这太阴仙到底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本事在四方各地吸引如此多的信徒。于是，她抬腿迈了进去。

　　来往信徒络绎不绝，洛念安步入大殿，抬眼注视着这座神像，神像塑的精致至极，看那眉眼却无端透着几分邪气，而且这是一副坐像，坐姿颇有些嚣张霸气，仿佛坐在高处，睥睨众生。

　　奇了，估计没有其他哪个上神在神庙用坐像。还是说，现在的神界也流行这样？

　　洛念安盯着神像看了一会儿，又盯着虔诚许愿的信徒们看了一会儿。她想来都来了，总得许些什么愿望，看看这太阴仙到底灵不灵。

　　半刻钟后，她发现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可许的愿望。

　　没有想得到的，也没有怕失去的。无谓生，也不惧死。

　　于是她对着神像轻声道：“算了，看你信徒如此之多，想必也是日理万机，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洛念安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出了神庙，继续自己的流浪之旅。只是在几日后听到有人提起：“听说了吗？前几日上谷城的太阴庙里，太阴仙显灵了！”

　　上谷城？

　　洛念安微微顿足，那不就是她之前进去的那座太阴仙庙吗？

　　后来，她也时常听别人提起过太阴仙，却再也没进过太阴庙。

　　洛念安回过神，询问：“这位太阴仙为何要来抢生意？”

　　柳渊回：“他抢、他抢......他想抢就抢了呗，还要什么缘由啊？”

　　洛念安十分关切：“你们的关系不好吗？”

　　“我们的关系……？”柳渊一顿，声音扬了几分，“他是鬼啊，鬼界之主啊，我们的关系为什么要好啊？！”

　　“鬼......王？”洛念安喃喃低语，如此一来，许多事便说得通了。

　　赫连昭出声：“我就说那些破蛇到底是哪来的，真是烦......”

　　后面的话洛念安没听见，因为她察觉到四周有些细微的响动，倏地睁眼，便见白雾中显现出一团黑影，心中登时警铃大作。

　　她一手挡在身前做防御之姿，另一手摸上身后的麻袋，准备随时祭出法器。

　　那黑影却在洛念安即将看清楚时突然停住，又转过身向前走去。

　　洛念安想都没想，迈步冲了上去，却好像一步跨入更深的迷雾，四下一片白茫，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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