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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星尘蔷薇与老兵的最后一夜
露薇星第十七天,粉色三秒刚走,夜空像被谁顺手调成了“旧唱片”模式——星子稀落,却每一颗都拖着长长的尾噪,仿佛在黑胶纹路里打滑。
林予在温室屋顶加装一块声波板,收集远星脉冲,转成低分贝白噪音,给“失眠”当摇篮曲。
山雀把脑袋塞进翅膀里,做一只夜班守灯的小绒球。
门却被轻轻推开,一阵风先溜进来,带着硝烟与酒精胶混合的味道——像有人把战场上的急救包,直接撕开于和平年代。
来人拄着一根旧式合金拐杖,右腿从膝盖以下换成义体,接口处磨得发亮;肩章撕得只剩一条线,却仍能辨认出“深空勘探志愿兵”的织纹。
他抬头,目光穿过天窗,看向那些人工白噪音,像在找一颗自己遗落的弹片。
“老板,听说你能种‘回忆’。”
声音沙哑,却带着老兵特有的稳准节奏。
林予点头,没有问“要哪一种回忆”,只侧身让路——对方身上没有杀气,只有锈味,像一柄收鞘太久的刀,正在和氧气慢慢和解。
山雀飞过去,停在他拐杖顶端,喙尖轻碰金属,发出“滴——”的读取声:
——三年前,赫拉·特把最后一枚信标埋进“死星带”裂谷;
同一刻,老兵在 400 公里外的外壁舱段,用身体挡住喷射口,保住整艘勘探船,却保不住自己的腿与战友的命。
——医疗舱里,他攥着战友的身份牌,牌上最后一行刻着:【如果我回不来,把骨灰撒在露薇星,那里清晨有三秒是粉色的。】
记忆片段结束,山雀吐出一粒银灰色种子,表面布满细密凹坑,像被宇宙射线轰击过的小行星。
林予把种子捧在掌心,触感冰凉,却在接触体温的瞬间,轻微震颤,发出极低的“咔嗒”——仿佛有枚旧式引信,被时间重新拧紧。
“星尘蔷薇,”林予开口,“专收‘怀念’。花开一瞬,回忆会实体化,持续六十分钟;花谢后,回忆归位,不再疼。”
老兵笑,眼角挤出深如陨坑的纹路。
“够我抽一根烟,也够我跟那群小子说声再见。”
林予把种子移进 13 号培养皿——底层铺“死星带”外壁碎屑,中层铺医疗舱消毒棉,顶层铺露薇星本土火山砂,代表“伤痕、救护、归土”。
覆雾时,他用的是老兵昨夜在酒吧没喝完的那杯“星云威士忌”——酒精度 63%,点燃后火焰呈幽蓝色,像极地电浆。
火灭,雾生,种子裂开,长出一条银色藤蔓,每节都生着细小倒钩,钩尖闪着微光,像微型星舰的对接扣。
老兵全程沉默,只把身份牌放在盆沿,金属与藤蔓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像两艘飞船在远星轨道完成最后一次握手。
——三天后,清晨两点五十七分,温室天窗没开,
屋顶声波板却忽然收到一段脉冲信号——
赫拉·特从“死星带”发来的实时坐标:【裂谷 400 公里处,信标回声正常,夜空极亮,像有人把骨灰撒进了银河。】
林予把信号转给老兵,对方只回一句:“替我选个亮一点的星星,我明天去捡。”
——第四天,粉色三秒刚走,星尘蔷薇开花。
单瓣,银灰底色,边缘泛着幽蓝,像被宇宙射线灼过的旧式舰甲;花蕊却是淡金,像清晨第一束穿过裂缝的光。
开花瞬间,温室空气轻微扭曲,
老兵面前浮现出七道半透明身影——年轻的,笑着,穿勘探队制服,肩章完整,胸口印着“志愿兵 07”。
他们有的缺胳膊,有的半边脸被火烤得模糊,却同时抬手,对老兵行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军礼。
老兵拄拐,站得笔直,回礼,动作慢,却稳。
六十分钟,他抽完三根手卷烟,
每一根都先用身份牌压一压,再点燃,烟灰落进培养皿,被银色藤蔓吸收,发出极轻的“滋”声,像远星通讯的噪音。
最后一分钟,他把身份牌放进林予手里:“等我真走了,把它也埋进盆里,让我当肥料。”
林予点头,没有安慰,也没有挽留。
花谢,藤蔓碎成银粉,被声波板的白噪音吹起,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落在老兵肩头,又滑进地板缝隙,消失。
——当晚,露薇星政务厅收到一份自愿捐献申请:
【捐赠人:陆秦,前深空勘探志愿兵】
【捐赠物:身份牌、义体右腿、记忆】
【接收方:星尘花房】
老兵在文件末尾手写一行字:“腿是钛合金,不值钱;记忆是旧片,怕走丢;身份牌别扔,那群小子还认路。”
——次日,粉色三秒刚走,温室门口多了一块新铭牌:【星尘蔷薇纪念区——所有未归的勘探者,欢迎回家。】
铭牌下方,13 号培养皿重新覆土,身份牌平放,牌面朝着裂缝天窗,每天清晨,第一束光都会穿过“志愿兵 07”四个字,在银灰砂上投下极短的阴影,像一条通往远星的舷梯。
——夜里,林予关灯,让声波板继续放白噪音。
山雀把脑袋塞进翅膀,黑足猫第一次跳上操作台,尾巴缠住拐杖旧痕,发出满足的呼噜。
沈砚来时,没穿制服,只带了一瓶星云威士忌,瓶口燃着幽蓝火焰,像把极地电浆搬进温室。
两人并肩,影子被铭牌拉得很长,一道清瘦,一道高大,中间摆着那盆尚未长出新芽的星尘蔷薇。
——第八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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