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回冬

　　“慕冬。”迟夏突然认真起来。
　　慕冬一听，心里下意识咯噔了一下，“什么？”
　　“我以前喜欢过你。”
　　他就那样温柔的笑着，把他打算隐瞒装傻一辈子的秘密说了出来。
　　“过去这么多年，我以为我早就对你没感觉了，可……”
　　慕冬呆怔地看着他，听到“可”字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了。”
　　他露出一个包容一切的微笑，往事就那样消散了。
　　慕冬回过神来，这时，他才恍然想起，那几个菜还被他忘在车上。
　　“你吃过晚饭了吗？”他的表情兴奋起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忘在车上了，我去拿！”
　　他激动着准备起身，却像只被翻过来的乌龟，陷在了沙发里，他手脚并用扑腾着，到最后脸都扑腾红了，才狼狈地从沙发里起身离开。
　　迟夏微笑地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的神采却渐渐消寂。
　　慕冬一回到车子上，就立刻给筱静打去了电话。
　　“这事我干不了，你过来一趟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问到：“你去找迟夏了？”
　　慕冬低垂着头，脸埋在方向盘上，许久后鼻音厚重的“嗯”了一声。
　　“如果连你都没办法，那我过去也是于事无补。”
　　“凭什么我就能有办法……”慕冬没了争辩的力气，只丧气地说。
　　“他喜欢你。”
　　平静笃定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慕冬嗤笑一声，这原来都不是秘密了。
　　“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他破罐子破摔，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阵，“现在也是一样。”
　　十分钟后，慕冬提着大小七八个便当盒，重新出现在书房门口。
　　刚才不知躲哪去的老管家这时突然出现，说道：
　　“在餐厅吃吧，以防把夫人的书弄脏了。”
　　迟夏点点头。
　　昂然挺拔的身姿，虽已垂暮，却十分有格调。
　　老管家将迟夏推往餐厅，而后又一丝不苟地提他掖好餐巾。
　　慕冬低头看了眼自己带来的中餐，动了动嘴巴，什么都没说出口。
　　待老管家离去，慕冬才凑到迟夏身边坐下，小声问道：
　　“你这管家哪里请的，比动漫里的还要……优雅。”
　　迟夏被他的样子逗笑，而后露出一副回忆的样子：“她以前是我妈妈的管家。”
　　慕冬点了点头，仍然不知道这管家是从哪里请的。
　　“先喝鸡汤吧。”
　　慕冬将保温桶打开，把里面黄澄透亮的鸡汤倒了一碗放到迟夏面前，自己则继续开余下的保温盒。
　　“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迟夏看着面前十分滋补的菜品，有些喜出望外。
　　慕冬脑海里闪过老妈在厨房里掌控有度的背影，毅然地点点头，“是我亲手做的。”
　　迟夏盯着他看了会儿，而后又将目光落在那碗鸡汤上，慢慢地表情开始困惑。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这时的慕冬已经将所有的保温盒都打开了。
　　他思考着措辞，心里紧张得直打鼓。过了几秒，他长出口气，将他这十年来艰苦学医的原因都归咎给了对方。
　　“……我之所以坚持待在驰安，完全是为了等你回来。”
　　慕冬认真地看着迟夏，炯炯的眼神将脸颊都烫熟了。
　　迟夏手捧着鸡汤，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有点怔住了。
　　“另外，其实十年前你偷亲我的时候，我没有睡着。”
　　当这个憋了十多年的秘密终于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来时，预想中的解脱并没有随之而来，却是多了一丝回击的爽感。
　　迟夏睁大的眼睛仍是一动不动，但这回他的嘴巴动了，就好像他在用嘴巴思考似的，微微张合了几下后，他咽了下口水。
　　“所以，你现在是在给我肯定的答复吗？”
　　他对视着慕冬的眼睛，郑重的神情让慕冬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他即将退却，自嘲的笑意快爬上嘴角时，慕冬心一横，点了头。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为何，迟夏看起来竟有些生气。慕冬心里开始打鼓，他不像刚才那样笃定了，犹豫着又点了一次头。
　　“既然如此，你没有机会反悔了。”
　　话声刚落，慕冬的后颈就突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上半身拉了出去。
　　一个硬物嗑上他的唇瓣，来不及吃痛，另一个柔软的异物便侵入了他的口腔，接着便开始舔舐他唇瓣的鲜血。
　　慕冬推搡起来，却被迟夏擒住一只手腕，这才发现他的力气意外的大。微微挣扎一番后，因为害怕伤了对方，最后只好半推半就地应承着。
　　刺痛和柔软的舔舐交织，让慕冬的意识反复游离于沉迷和清醒之间。
　　倏地，胯间的抚摸惊醒了他。
　　他猛地站起，脸上还带着情动时的潮红。
　　“太、太晚了，明天一早要上班。”他手忙脚乱地左顾右盼着，“我、我有空就来看你，你、你先别急着走。”
　　像是刚跑完了一千米，慕冬说话时带着喘音，一只手撑着腰，另一只手像是领导下派指令似的指了指迟夏。
　　迟夏在兴头上被推开，人还在发懵，此刻听见慕冬如此说只好点点头，待他离开后，脸色才渐渐阴沉下来。

　　第二天，慕冬顶着昏沉沉的脑袋去了医院。
　　昨夜离开迟夏住处后，他又赶了三个小时的车程才回了市里。若是那时候能睡着，现在肯定也还是有精神的，可他偏偏就一夜没睡，盯着天花板上那盏熄灭的灯看了一夜。
　　但令他意外的是，不止他一人无精打采，向来与他暗暗较劲的林医生也同样一脸的疲倦。
　　“看样子你是一夜没睡啊。”还没等慕冬开口，对方便先一步开口了。
　　只是这次不同以往，她的语气中少了奚落，多了几分感同身受的落寞。
　　慕冬一开始没明白这反差的由来，直到正级院长亲自带着空降而来的副主任迟昊霖出现的时候，他才了然。
　　即便他俩从进入医院起就一直不对付，但也从来都是良性竞争，本来这次都有意副主任的评选，也都为此做出了很多努力。却没想到凭空冒出一个人来，而那个人还姓“迟”，这实在很难不让他们这些冲在一线的医生们寒心。
　　“小迟啊，这是慕冬医生，这是林臻语医生，他俩都是我们神外的骨干……”
　　迟昊霖在院长的引见下，逐次认识了神外的医生护士们。
　　慕冬与他握手的那瞬间，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更多情绪，他长得有几分像迟夏——以前的迟夏。
　　“……你新入职，流程上不熟悉的可以问慕医生，你们年纪相仿也都是男人说话更方便。”
　　说完，院长还不忘给慕冬递了个慈善的微笑。
　　慕冬只好点点头。
　　短暂的会面之后，大家又进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临下班前因为来了台紧急手术，慕冬一直忙到凌晨左右才结束。而接下来几天，则一直延续了这个模式。
　　等他恍惚过来时，竟发现距离上次见迟夏已经快过去半个月了。
　　而这期间，他没主动跟迟夏联系过一次。一瞬间，他竟有些心虚。就当他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弥补一下时，这才发现他并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就在他犹豫今晚要不要请个假，回去一趟时，许久未露面的迟昊霖竟突然来找他了。
　　“慕医生有时间晚上一起吃个饭吗？”
　　慕冬假装整理病历的手一顿，没想到对方上来就如此直接。
　　“这个说不好，今晚我值班，说不定一会儿就来手术了。”
　　慕冬干巴地笑了笑，不想得罪这个人，但又实在放不下筱静说的那些话。
　　“那没关系，我和林医生打过招呼了，今晚换她值班。”
　　慕冬手里的笔差点捏断了，这无异于让他和林医生本就不睦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和我谈吗？”
　　慕冬眯起眼睛，笑得和慈善的院长一样。
　　“不是工作上的事，我加你微信了，你通过一下，地址我发给你。”
　　工作以外的事请别打扰好吗？慕冬很想这样说，但对方已经离开了。
　　到了晚上，慕冬还幻想着能糊弄过去，但一到下班时间，迟昊霖就已换好衣服，等在了病房外。
　　迟昊霖像是把他当成了助理。
　　慕冬原本是想开自己的车去餐厅的，却听见他说：“开我的车。”
　　然后慕冬就成了司机。
　　到了餐厅点餐时，迟昊霖盯着菜单细数自己不能吃的各种贝类和水果……慕冬看着脸色逐渐难看的服务员，悄声和对方说了句：
　　“去对面小店给他买张烙饼，买来后注意一下摆盘，抹点酱料。”
　　服务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迟迟不肯动声。
　　慕冬只好又补了句：“饼钱结账时给你，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是我准备的礼物。”
　　服务员这才离开。
　　“你们说什么了？”迟昊霖看着服务员脸色凝重的离开，不禁问到。
　　慕冬拜拜手，“没事。我给你点了份店里的经典特色菜，里面没有贝类也没有水果。”
　　“是什么？”迟昊霖再次翻阅起手里的菜单。
　　“玉砖。”
　　“菜单上怎么没有？”
　　“是隐秘菜式，只有这里的常客才知道。”
　　“你经常来这里？”
　　慕冬挠挠额头，“算是吧。”
　　迟昊霖盯着慕冬瞅了会儿，探究的眼神让被看的慕冬很不自在。
　　“怎么了？”他终于忍不住问。
　　“你和我哥曾经是同学。”
　　慕冬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哥是谁。
　　“迟夏，他是我哥。”
　　慕冬不由地紧张起来，讪笑着说：“是嘛，这样看来你俩是长得挺像的。”
　　“我们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
　　慕冬的心又“咯噔”一下，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一上来就跟他说如此私密的事。
　　俗话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虽说这点事不至于把他杀了灭口，但慕冬还是觉得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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