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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今天想跟我一起吃午餐了吗?”
老师刚刚说完下课,在外面守着等着的那人立马迫不及待的拉开窗户探出头来,扒在窗框上眼睛亮闪闪的盯着顾清韵问。
“不想。”
顾清韵头也不回,似乎对谢韶秋的出现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诶......”
不用回头也知道,谢韶秋现在一定耷拉着脑袋,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大型犬,但也还没转身,只是维持着刚刚的状态,继续眼巴巴的看着她。
“不去哦。”
顾清韵看向谢韶秋,摇了摇头。
九月底气温已经有些冷了。谢韶秋已经穿上了秋季校服。少女修长纤瘦的身躯裹在看着有些庞大的外套里,显得更加单薄,似乎被风一吹就能吹跑。
“好吧。”
谢韶秋裹了裹衣服,低下头,转身向站在走廊外等待的梁子闻走去。
顾清韵坐在椅子上,看着谢韶秋三两步走到了梁子闻身边,走出了阳光照射不到的长长的有些阴暗的走廊,走进了温暖的,秋日的阳光。
顾清韵看着,看着她像往日一样没走几步就重新恢复好了心情,脚步和肢体动作又开始重新变得轻快。看着在她每次侧过头时都会出现的,她逆着光的侧颜,甩起的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金色的高马尾,和说笑时折射在脸上的光芒。
一下下反射在顾清韵的视网膜上,闪的她也像往日一样,微微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没心没肺的家伙。
谢韶秋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眉眼中难得的出现了名为“苦恼”的情绪。
在她们一起在天台看星星的第二天早上,她醒过来想下去找顾清韵,却只看到了一大袋子打包好的她的东西,和一个似乎不应该出现在现在这个时代的字条,“我先回去了。”
她前一天晚上喝的有点晕了,但她没喝醉,也没断篇。她记得前一天晚上的所有事情。也因此,她更加疑惑不解——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惹得顾清韵这么生气。
难道是她真的忘记了一段记忆?谢韶秋真的不知道了。
从那之后开学,她去找顾清韵想一起吃饭,或是谈谈,收到的却总是“不想”或“现在没空”的答复。
顾清韵的态度看起来也不像是讨厌她,也不像是烦她。
但为什么拒绝呢?或者说,她现在已经不想关注顾清韵到底为什么生气了。
她只想知道顾清韵什么时候......
“她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呢。”
谢韶秋是真的有些难受了。
梁子闻吊儿郎当的靠在她对面的椅背上,闻言抬头瞥了她一眼。她翻着菜单,漫不经心的抛回来一句。
“真搞不明白就别找她了呗。想跟咱们谢老板共进午餐是多么荣幸的事情啊,她不想要多的是人想要。”
“诶我准备试试这个胶原浓汤鸡,看起来挺好吃的。你吃吗?”
“不要。我还是海南鸡饭吧。”
谢韶秋懒懒的抬头看了一眼梁子闻,又重新趴回桌上,有气无力的回答。
梁子闻抬手叫来服务员,点完单,合上菜单不解的看着谢韶秋。
“你说,军训都过去了一周多了,人家不愿意理你,你倒是天天屁颠屁颠跑去一日三餐准时打卡,这不合理啊?你谢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啊?就你那狗脾气不得第二次被拒绝的时候就再也不理人家从此形同陌路分道扬镳。”
谢韶秋也很苦恼。她双手一撑坐了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是完完全全写在脸上的迷茫。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忍不住想要往她身边靠。而且我觉得她也不是真的不想和我呆在一起,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她这么好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不理我的,一定是我做错过什么。”
她抬起手,在空中比划着,试图以这种方式连接上梁子闻的脑电波,让她明白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就是,觉得她也是喜欢我的,也是想跟我做好朋友的。你知道的,我的直觉从小到大一直就没有错过。我觉得这次也不会错。”
梁子闻还没来得及开口,饭已经上来了。透过服务员上菜的动作,梁子闻对上了谢韶秋像是下定了决心,在金灿灿的鸡肉后面斗志满满的脸。
“我决定了!正好快到顾清韵的生日了,只要我能做出来一个能让她高兴到忘记我做过的错事的礼物,她一定就会愿意和我重归于好了!到时候我们就会又是好朋友了!”
谢韶秋举起了拳头,一脸的斗志昂扬,似乎一下子重新注满了活力,连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鸡肉在头顶暖色调的灯光下泛起了更加亮眼的金光。
隐约间,梁子闻似乎能在这光里看见一条写着“必胜”的彩带,扎在谢韶秋的额头上。
梁子闻:??????
好朋友?你再说一遍,好?朋?友?????
夭寿了夭寿了,谢韶秋啊,看起来和和气气实际上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她对谁弯过腰的谢韶秋,居然都能为了交到一个普通的“ 好朋 友 ”热脸贴冷屁股还费尽心思讨她欢心了。
这还交朋友?这他妈明明是在哄女朋友啊!!!!!!
梁子闻手上的餐具拿起又放下。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来来回回间,到底还是压制住了自己没有发出质疑。
没事,没事,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她就等着看谢韶秋打自己脸的那一天。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顾清韵本来应该已经在做梦了的时间。
她很罕见的失眠了。
屋子里开着一盏小夜灯,光不算太亮,只是暖着大半边的房间。屋子里的中央空调嘶嘶的冒着冷气。顾清韵裹在被子团成的厚厚的圈里,脸上映着电脑屏幕幽幽的光,一脸严肃的盯着眼前的文字。
“......因为生理机能与内分泌系统的逐渐完善,成长过程中的生理失衡容易引发青少年的心理失衡,导致这一时期的青少年情感丰富易变,活泼而富有朝气,常有冲动性,不善于克制自己。在待人接物上情绪色彩浓厚。自控能力较差。情绪不稳定,起伏大,容易烦躁发脾气,冲动......”
看着网上关于“青春期情绪不稳定”的专家回答,顾清韵认真的点点头。像是在研究sci上的学术论文一样仔细的观看起了下一篇回答。
关上手机,顾清韵把自己埋进软蓬蓬的被子里,用力吸了一口家中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的洗衣液的香味。过了一会儿,她抬起上半身,伸手按了灭床头灯,翻身,抱着被子苦恼的望着墙壁出神。
“终于,我也到了这个时候了吗?”
几抹如海水一般冰凉的月色顺着窗帘的缝隙流进来,淌到床上。顾清韵溺在这温柔又残酷的海底,睁着失神的双眼,喃喃自语。
今天中午她们班难得的放得很早。可这却是开学以来第一次,她下课后转头,视线里却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没来由的,一下子有些慌了神。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最开始因为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动和突然发现的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私人领地被全面入侵,一下子有些怕了,不敢接触,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谢韶秋的是她。
到了后面情绪平复了但是找不到借口又放不下面子答应谢韶秋的也是她。
每天又想见到又不想见到谢韶秋的,是她。
而现在下定决心和谢韶秋重归于好,却再没等到谢韶秋出现的,还是她。
她今天其实早上起来就想好了,要在谢韶秋中午来的时候就答应她的邀请,再在吃饭的时候顺势邀请她明天来家里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
毕竟她生日之后没几天就是国庆节了。
毕竟她们俩到现在连个联系方式都还没加。
毕竟......要放整整七天。
可就是今天,她没有等到谢韶秋。
最开始还在试图说服自己可能是她们班今天放得晚,也可能是她今天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会迟一点。
可左等右等,直到不知不觉间整个午休时间都快过去了,预备铃的广播声响起,她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一直保持着向窗外看着的姿势等待了这么久。
还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就看见走廊上,谢韶秋拎着一袋零食,和梁子闻打打闹闹着走过,笑声响得从楼梯拐角处就能听见。
她甚至还转过来跟一个中午没有动过的自己笑着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顾清韵愣在了座位上。
思维断线,再有记忆的画面,是同桌问她铃声已经响了怎么还在发呆。
晚上也是。虽然做好了她应该不会来的心理准备,可真的在休息时间结束后再次看到拎着一袋东西兴高采烈的朝自己打招呼,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的谢韶秋,顾清韵的心脏还是忍不住闷闷的痛了起来。
是......终于烦了这种没有结果的等待了吗。
也是。
都是她的错。明明都是她自己理不清又放不下,才会连累了谢韶秋这么久。
她们什么关系啊?谢韶秋本来就没有义务照顾她的情绪。更没有义务去持续这个,只有她自己愚蠢的贴上了“心照不宣”的标签,只有她自己能获得一点隐秘的欢喜,谢韶秋却得不到任何正向反馈的,漫长又无望的尝试。
谢韶秋是应该放弃了。
应该很开心吧。终于解脱了。
即使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即使,她已经准备好了要答应她的。
即使......这是她们俩开学之后的,唯一的交集。
顾清韵自嘲的笑笑,把脸闷在枕头上。
自责,烦闷,不解,委屈,和一点点的生气。
张牙舞爪地在身体里盘踞,占据了全部心神,全部精力的,属于青春期的少女情绪。
过于混乱的思绪积攒在一起,烦闷的让人不知从何解起。
“咚。咚。咚......”
楼下的落地钟不疾不徐地敲了十二下。在苍老又沉重地钟声里,在如海般冰冷而黏腻的月色中,顾清韵迎来了她的生日。
她的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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