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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刘郢闻到动静,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后槽牙,强行压下了把这两个猪队友杖毙的冲动,而后眯着那双凤目,对魏全道:
“你给本王好好解释,若说得中听,本王可饶你一命,若说得不中听——”刘郢面无表情,沉声道,“本王拉你去给突厥人宰了下酒。”
魏全被吓得又抖了抖,差点滚到了地上,诚惶诚恐地说起了事情经过。
原来,魏全在接到了刘郢的命令后,早早便准备好了粮草放在府衙里备着。但却发生了一件事,导致粮草被抢,交不了差。
邢州西南有一座云峤山,相传春秋战国时期纵横家鼻祖鬼谷子曾在这里修道。云峤山雄峻巍峨,峥嵘崔嵬,由于山势险要,普通人难以攀登。而早几年来了一窝匪寇,在这云峤山上占山为王,他们自行打造了兵器,挖了巨石,在邢州境内胡作非为。
这也不能怪罪邢州官府不作为,魏全不只一次下令剿匪,由于云峤山十分险峻,道阻且长,匪寇们只消一人把守,千军万马都难以攻占,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僵持数次不下,又折损兵马众多,魏全只得撤兵,加强城内巡防。剿匪之事,委实难于登天。
原本以为匪寇与官府会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孰知因为官府的绥靖之策,匪寇日渐猖狂。强抢民女、偷盗掳掠,匪寇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但官府亦无可奈何,每次只能抓到些喽啰,而那云峤山一日不平,匪寇便一日难清。
危害治安也便算了,那匪王罗永盛竟打上了官府的主意。
邢州百姓皆知节度使家中有一千金,碧玉娉婷,貌如仙姿,尚未婚配。这话传到了罗永盛的耳边,岂有不抢之理?
罗永盛当即便带了几个喽啰夜闯魏府,意欲探访魏姑娘的春闺。孰知方见到人,便被魏府的护卫打得仓皇败退,此后,魏全为保闺女名声,从官府调了不少侍卫过来将魏府重重包围,以防罗永盛再来。
但那罗永盛岂是这么容易便收手的?尤其是那晚魏姝见到他后被他吓得花容失色,梨花颤雨,那我见犹怜的形容挠得他心里发痒。
正巧罗永盛收到消息称朝廷的镇北军即将经过幽州,并命令魏全集好粮草,而那粮草便安置在府衙里,等待军队来后交收。
于是罗永盛便一不做二不休,趁着魏全把侍卫调到魏府、府衙把守空缺之际,带着一串喽啰杀入了府衙,夺走了那批粮草,然后派人通知魏全,若要拿回粮草,便要把魏姝嫁给他当压寨夫人。
魏姝得知此事后羞愧难当,当即以头撞墙,扬言宁愿死也不嫁山匪。
这魏姝倒是没死成,但魏全是真真为女儿感到心痛。
“王爷!微臣实是……实是舍不得小女被那山匪糟蹋啊!”魏全哭天抢地,“微臣无用,痛之恨之,却对匪寇毫无办法,夺不回王爷的粮草,但微臣今日恳求王爷出兵相助,无论撤职抑或受罚,臣心甘情愿!”
岂有此理!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宋映溪心中怒火难平,握着缰绳的手也被气得微微发抖起来。
还未等刘郢开口,她便甩开缰绳下了马,来到魏全面前伸出双手,意欲扶起这位悲惨的老父亲。
“我看这匪寇是要登天了,魏大人,您先起来,殿下既到了邢州,这事又怎会放任不管,敢在大周境内撒野,殿下非教他做人不可!”说罢又转过头去对看着刘郢道:“殿下不会有异议吧?”
语气铿锵,眼神坚决。
刘郢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心想道:你屁都放了,本王还能拒绝?
许是看到了希望,魏全十分激动,拉住了宋映溪恩公的手连连道谢,但宋映溪肩胛的伤口仍未痊愈,这一用力牵扯,伤口处便传来撕裂的疼痛。
“嘶——”宋映溪龇着嘴,倒吸了一口冷气。
刘郢见状,蹙眉道:“放开她。”
魏全被吓得一愣,像是被烫到似的马上松开了宋映溪的手臂。
宋映溪捂着自己的肩,疼痛难忍,刘郢蹙眉,语气十分强硬:“回到你的马上。”
宋映溪只得悻悻地上马,但伤口处裂开了,一支手臂使不上力气,愣是攀不上那马背,将将半个身子伏在了马上,由于胳膊使不上劲,又滑了下来,如此几次,样子十分狼狈。
刘郢目不忍视,无比心塞。
最后是裴劭行近,给宋映溪搭了把手,将她拉到了马上。
刘郢静静地看着魏全,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宋映溪看着他那紧绷的脸,心里有些没底——
完了完了,方才自己一个激动,擅自为他做了决定,他该不会拒绝了这事来打她的脸吧?这打脸事小,要是给当地百姓留下话柄,说昭王见死不救纵容匪寇云云,可是十分划不来的。
良久,只听刘郢不咸不淡道:“开城门,随本王回府衙再议。”
宋映溪松了口气,按照这人的秉性,没拒绝估摸着就是答应了。
一行人进城来到府衙后,军队休整,刘郢领着宋映溪、裴劭、魏全三人来到了府衙的中堂,甫一进门,便听到刘郢道:“把邢州地图拿来。”
魏全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看到宋映溪对他挤眉弄眼道:“快去呀!”然后便恍然大悟,急急忙忙去寻地图去了。
因有要事商讨,不宜为外人知晓,宋映溪进门前便遣退了中堂的下人,等刘郢坐下后,便在这厅子里找到了茶叶,泡好了茶水,毕恭毕敬地给刘郢和裴劭端上,让人分毫挑不出差错,一副狗腿子的形容。
宋映溪一面喝茶,一面用余光窥觑刘郢,见他面容已缓和了许多,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裴劭看她觉得好笑:“你倒挺会讨好人。”
“?”
宋映溪假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刘郢也假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场面其乐融融。
不多时,魏全便把地图拿来了,动作麻利地摊开在了桌上,刘郢见状,起身走到桌旁。主子起来了,奴才哪敢坐着,于是裴劭和宋映溪也屁颠跟了过去。
“殿下,这云峤山山势十分险峻,南麓几乎是刀削一般的笔直,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能上去的都是神仙,是以那罗永盛也无需派人把守。而这山的北麓还是可以上去的,只不过道路崎岖非常,且北麓全是光秃秃的石林,从山顶望下去一览无遗。”魏全讲解道。
形势确实十分棘手。
南麓无需考虑,全无登顶的可能。北麓毫无掩蔽之处,一两个人尚可靠石林掩护上山,但到了匪窝肯定寡不敌众,若上山的人多了,还未爬上去,便会被匪寇发现。
“若强行攻上去呢?咱们人数众多,就算被发现,也可将匪寇击垮。”宋映溪问道。
魏全摇头:“公子的办法老夫不是没有尝试过,但那匪寇一旦发现有官兵上山,便投下巨石,我们的人躲无可躲,这样一来,损失会十分重大。”
“唔……”宋映溪也皱起了眉头,确实棘手。军队人数虽多,全部出动攻上去,纵然有巨石阻挡,只要兵马前赴后继,要攻上去也无不可。但平了匪寇夺回粮草后,军队还要出兵幽州,若此行折损太多,则是不分轻重了,也难以向朝廷交代。
几个人看着地图出神,谁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裴劭似想起了什么,问道:“魏大人,敢问罗永盛给的期限是何时?”
魏全叹了口气,沮丧道:“后日午时,小女的花轿要出现在云峤山山脚,倘若不见人,罗永盛便要一把火烧光粮草,且日后要报复城中百姓!”
“后日?”裴劭讶异,“那确凿是十分紧迫了。”
若用缓兵之计,那粮草罗永盛要烧便烧,反正人是不可能嫁过去的。但现今军中粮草所剩无几,邢州再往前的州府便是幽州了,两地距离甚长,军队恐怕支撑不到那时。而且昭王的兵马一走,邢州失去镇守,罗永盛必定卷土重来,邢州百姓再无安宁之日了。
想到如此,宋映溪难免有些焦灼,不经意间下唇又被咬得惨白。
似是注意到她细微的动作,刘郢转眼看她,见她的两颗牙齿又咬在了嘴唇上,顿觉不爽,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耐。
“?”注意到了刘郢的目光,宋映溪一懵,她做错了啥?
见她牙齿松开,刘郢心中涌起的几丝不耐又平复下来,正欲收回视线去看那地图,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宋映溪道:“你伤口该换药了吧?”
宋映溪如梦初醒,是了,她方才伤口有撕裂,到现在都忘了查看,一经提醒又感觉到了伤口的疼痛。于是便差魏全为她寻个无人的院子,给她送些药物,让她好换药。
“不如这样,王爷与两位大人风尘仆仆,想必未曾用膳,干脆一同到微臣府上,稍作歇息再商议此事罢。”
刘郢颔首:“也可。”
魏全让下人清了几个院子出来供他们三人居住。
宋映溪将肩膀上的绷带解开,确认伤口只是有些撕裂,并无发炎溃烂之势,便自行上好了药,又将绷带裹上了。
伤了这么些天,她早已练就了单手换药的本事。虽医者父母,不应讳疾忌医,但毕竟是身上的伤,还是自己来的好。
换好了药又命沈瑜拿了套干净的衣衫换好出来,正欲去找刘郢,经过一处庭院时,宋映溪听到了微微的抽泣声。
她停住了脚步,往那庭院深处走去。
庭院里有一棵翠柏,长得十分高大,那翠柏旁边建了一个凉亭,周围环绕着清溪,大有流觞曲水之意。魏姝正坐在凉亭里以手帕掩面,似在抽泣,旁边的丫鬟不停地劝慰她。
宋映溪细看,那魏姝确实长得十分出众,螓首蛾眉,颜如渥丹。即便她此刻正在啜泣,眼中噙满了泪水,也让宋映溪脑中浮现出了一幕“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的景象,这样的佳人,连哭泣都如此惹人怜爱,若是巧笑嫣然时,又是如何让人心神荡漾的形容呢?
宋映溪摇头惋惜,难怪这罗永盛宁可和官府做对,也要美人在怀了。
那丫鬟似是注意到了宋映溪,警惕道:“来者何人?为何在此窥觑我家小姐?”
魏姝也被那丫鬟吓得一惊,哭泣也停住了,瞪大了眼睛看向宋映溪,眼中流露出惶恐,看来是被那罗永盛夜访春闺一事吓得不轻。
宋映溪上前一步,徐徐行礼:“姐姐莫怕,小人宋琛,乃是昭王殿下的一位侍从。小人途径此地,听闻院子里隐隐有啜泣之声,一时好奇便上前查探,如有冒犯,还请姐姐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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