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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堂断案1
大雪连下了三日,才终于停下。
这几日,叶叙白和姜司遥做表率,身体力行地扫雪;叶叙紫自上次卷宗整理结束后,闲得无聊,也参与其中;裴玄生自是不用说,带着门生积极响应号召。
考虑到一些家里只有老人,而无后辈的,姜司遥亲自带人送木炭到其家中。
扫雪虽辛苦,但百姓们得了好处,倒也无怨言,反倒希望可以多扫几次雪,多得几秤木炭。
一秤为十五斤,一斤木炭1.5文钱,一秤木炭需22.5文钱。南国底层百姓一个月收入约500文钱,故一秤木炭已是一天多的工钱。扫一次雪就能换来一秤木炭,大家自是高兴多过埋怨的。
眼见天空终于放晴,阳光照射到积雪上,明亮得几乎要晃瞎人的眼睛。
积雪开始融化,姜司遥却觉得比下雪时更冷,空气里仅剩的一点热气也被雪吸了去。
姜南樾几天前就注意到了姜司遥脖子上的黑色皮毛围脖,他在叶叙白的脖子上看见过一模一样的一条。但自从姜司遥戴上后,叶叙白的那条黑色皮毛围脖再也没出现过。
因是冬至,依律令官员皆放假七日,作为县令的私人幕僚,他放假,姜司遥也就跟着放假。虽是私塾,裴玄生却也皆依律令放假,故姜南樾同样休假七日。
姜司遥炒菜,姜南樾在一旁帮忙。灶火带着热烟翻滚,倒是冲散了一些冷气。
姜南樾透过烟雾望着对面认真炒菜的女子,只觉得她脖子上的黑色分外刺眼。怎么有人敢觊觎他的姐姐,叶叙白他配吗?
手中切菜的刀重重落下,直冲他的手指而去,姜南樾痛地“嗷”了一声。
姜司遥这边刚好一道菜装盘,只听到一声惨叫,然后就看见姜南樾捂着自己的手指,五官扭曲在一起。
她把灶膛里的木柴抽出几根,以使火小些但又不至于熄灭,然后带着姜南樾去里屋,找出药箱给他包扎手指。
姜司遥的动作娴熟,给姜南樾在手指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后,随手把脖子上的围脖解下放在桌上。
姜南樾看了一眼围脖后又看向姜司遥:“姐姐怎么不戴了?”
“因为活动了一阵,现在不冷了。等会儿再炒两个菜,就开饭。”可能是天气冷的缘故,姜司遥感觉饿得比平时更快。
“是叶县令送你的吗?”姜南樾看着桌上的围脖。
“对,等休假结束我也得回礼。前段时间忙得都忘记回礼了。”姜司遥急着吃饭,也怕刚炒好的菜冷掉,急步往厨房走去,走到门边又回头,“手指没大问题继续过来帮忙吧,也好早点开饭。”
姜南樾看着黑色皮毛围脖撇嘴,他希望自己可以快快长大然后赚钱,他要给阿遥姐姐买更漂亮更厚实的皮毛围脖,他要让阿遥姐姐得到天底下所有最好的东西。
但姜司遥此刻只想吃饭,她看着姜南樾还坐在椅子上没动,又招呼了他一遍。
......
冬至假结束,姜司遥带着回礼去上直,回礼是她和姜南樾一起灌的麻辣口味的腊肠。官府中人本不能收礼,姜司遥思来想去觉得送自家灌的腊肠尚不算逾矩。
这礼送得正合叶叙白心意,时值冬日,他最馋的就是这麻辣腊肠。腊肠切薄片和米饭同蒸,油脂浸染米粒,使整笼米都溢满腊肠香气,一片腊肠配着一口米饭送入口中,那真是鲜香麻辣,暖胃又暖心。
叶叙白直夸姜司遥是个贴心人儿,忙吩咐安福让衙厨今日午膳一定要蒸两节腊肠来吃。
这边刚吩咐完,只听得县衙大门处传来一阵响亮的鼓声,有人在击鼓想要鸣冤。
衙役前往大门查看情况,只见一中年男子手持鼓槌正用力击鼓,他的身侧站着一老妪。
中年男子见有衙役出来,便停止击鼓。
衙役看着眼前两人:“击鼓所为何事?”
中年男子手指老妪:“我要状告这老太婆,医死了我儿。”
衙役看了一眼老妪,又看向中年男子:“可有状纸?”
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提前写好的状纸递给衙役:“有有,已提前拟好。”
衙役收好状纸,随即将击鼓者带入正堂。叶叙白此时已高坐于“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姜司遥则站立于县令身侧。
中年男子步入大堂时,只见正上方中央坐一身着浅绿色官服的男子,神态威严。而他的左侧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女子,神情里同样带着严肃。大堂两侧分列三班衙役,手持水火棍等器械,表情肃然。
三声梆子响后,衙役们齐声高喊“威——武”。待专人敲响云板,宣布正式开始审案。
叶叙白开口,声音厚重有力:“何人击鼓?”
击鼓者伏跪于地上:“禀县令,是草民击鼓,要状告这老太婆。”
“所为何事?”
“这老太婆医死了我儿。”击鼓的男子说到痛心之处,手恨恨地指着一旁立身跪于地上的老妪,似是不够,激动得想要起身扇她巴掌。
叶叙白见状不对,重重一拍惊堂木,严厉呵斥:“你想做甚?”
男子被呵住,重又老实地跪于地上。
见场面被控制下来,叶叙白再度开口:“说一下事情的详细经过。”
中年男子说:“我儿前段时日感染风寒,本以为无甚大事,吃几副药即可好转。冬日本就易染风寒,我就没太放在心上。可没想到过了几日我儿却突然不认人,话也不会说了,吓得我赶紧去问给我儿看病的大夫是怎么回事,大夫说这是因为初感风寒时未及时医治,我儿抵抗力低下,此时已伤及脑子,使人糊涂了。我就问大夫可有医治之法,那大夫却说他医术不够,这等疑难杂症他无从下手,但他有一认识之人,或可医治我儿,便给我推荐了这老太婆。这老太婆来到我家中,却说我儿是将死之人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我哪能眼见我儿死去却不救他,便跪下来求她,并且许诺说若能救活我儿,我愿把家中财产全部给她。老太婆这才愿意细看,随后她写了一张药方,我按照方子去药房抓药,可才吃了两副,今日一早,我儿就没了生息。不是这老太婆害死的还能是谁?”
说完中年男子似是承受不住丧子之痛,又伏地痛哭起来。
叶叙白转头看向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老妪问:“此事可当真?”
老妪开口,声音却有力:“回县令,我的确去他家中帮他儿看病,也的确开了方子,但他儿并不是因为我的方子而死。我昨日就已告知他,他儿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但他跪下求我,我见他可怜,不愿断他最后一点念想,故按照普通风寒的病症开了药方。”
此时男子听完老妪的陈述又一阵激动:“你见我可怜才给我开方子?你明明是听见我说愿意把家中财产都给你,才给我儿看病的,你就是贪图我家的钱财。但是你没想到,你竟然把我儿医死了,你个歹毒的老妇。”
老妪直视男子的眼睛:“你说我是贪图你家的钱财,那我更应该把你儿救活,医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男子一时语塞,只是愤怒地盯着老妪连说了好几个“你”,转而又面向叶叙白伏拜在地:“恳请县令为草民主持公道,为我儿的亡魂明冤。”
叶叙白待两人对峙结束,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药方可带了?”
男子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带了,县令。”
衙役从男子手中拿过药方递给叶叙白,叶叙白细看后又给姜司遥。
叶叙白见姜司遥眉头微蹙,低声问她:“方子可有不对?”
姜司遥曾在药房帮过工,故对一般病症的药方还是略知一二:“这方子里有麻黄、桂枝、干姜、五味子、白芍、半夏、细辛、甘草八味药材,是主宣肺气、化痰气、平喘气的药方,倒也无甚不对。只是按照那男子的说法,这方子于他儿确无甚用处。不过还需让那大夫辨认一下这方子是否为她所写。”
姜司遥走到堂中,把方子拿到老妪眼前:“大夫,这方子是你所写吗?”
老妪听到“大夫”两字时怔了一瞬,扫视了一眼药方:“回大人,确为我所写。”
“那你可知这方子对他儿子的病症并无用处?”
“知道。但我刚已告知,我已提前和他说过他儿已无药可救,我开这方子不过是为了给他一点安慰。他来找我时时机就已太晚,若他能提前几日,尚还有挽救的余地。”
“哦?”姜司遥转头看向地上跪着的男子,“你什么时候去找的这位大夫?”
男子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大夫?这老太婆也配叫大夫?我南国大夫皆为男子,女子哪有资格当大夫。我就不该信最初医治我儿那位大夫的话去找这老太婆,他俩一定是串通好了要医死我儿。说不定这老太婆就是那大夫的姘头,不然怎么说得通他会推荐一老太婆来给我儿看病。”
叶叙白又一次重拍惊堂木,语气里参杂了一些怒气:“问什么答什么,哪那么多废话。”
姜司遥悠悠开口:“这么说你根本不信这位大夫能医治好你儿,那你为什么还去找她?就因为前一位大夫推荐她了?”继而又怒喝一声:“说,你什么时候去找的这位大夫?”
男子被吓住,结结巴巴地说:“前一位大夫说了后,我......我就立马去找她了。”
姜司遥和叶叙白对视一眼,叶叙白点头,姜司遥附在一衙役耳边吩咐了几句,衙役便往县衙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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