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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他
游川看向她:“走吧。”
云淼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抱歉,我刚刚在路上顾着看花了,耽误了时间。”
“嗯。”男人漫不经心。
游川刷门禁卡,按下七楼。两人并肩而立,无言听着电梯上行的声音。云淼稍稍侧脸,从侧面的镜子里看见他们俩的身影,俱是黑衣黑裤。云淼今天扎起了头发,后脑勺露出了粉色的头发,此时特别打眼。
来不及多想,七楼到了。游川打开702的门,侧身让她进去,“不用换鞋。”
“你爷爷奶奶在家吗?”云淼进门时顺手把樱桃拿出来给他,“谢谢你,真是打扰了。”
还好游川没有跟她拉扯,爽快接过了樱桃,“他们住在对面701,一个去钓鱼,一个去搓麻将了。”
云淼笑了笑:“挺好。”
的确是挺好的,住在同一层,既方便照应,又有个人空间,互不打扰。而且,一家三口似乎各有各的生活乐趣。那么他父母呢?上次喝茶只有他们祖孙三人,有限的谈话里也从没听说过他的父母。也像她一样吗?
这些念头倏然闪过云淼的脑海,不容细想,也不应该冒昧打探,还是一起看看傻鸟吧。
隔着阳台门,云淼看到珠颈斑鸠正窝在仙人球上呢,于是不想打扰它,隔着玻璃拍了几张,然后站那观察,它屁股对着他们,很少动。
“真够敷衍的。”云淼忍不住低声感叹道。
游川冷冷附和:“也不怕扎到。”
云淼兴致颇高,话也不自觉地变多了:“珠颈斑鸠对鸟窝的敷衍很出名,被戏称为‘建筑大师’。什么空调外机、窗框、裤子里,压根不挑地方。至于巢材,有时候叼几根树枝加一点绒毛,有时候直接往那一趴就下蛋,嗐,一点也不讲究。”
“所以才能快速适应城市环境,随处可见。”游川接话。
“嗯,确实如此。”云淼看看他,目光里流露出几分赞许,“而且它繁殖能力强,一年到头都可以下蛋。这个时候还没正式进入繁殖期,很多鸟还在忙着求偶呢。”
云淼想录一段视频,有些懊恼:早知道带个三脚架来。
也不知道游川这人怎么回事,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忽然走开,回来时给她拿了一个三脚架。
“谢谢。”云淼不客气,架上相机,调整角度。
游川轻轻地拉开一道门缝,云淼的镜头也就没有阻拦了。那珠颈斑鸠只是挪了挪屁股,并没有飞走。
他轻声道:“它也不太怕人。”
“嗯。”它都能选择在这儿做窝了,胆子自然是不小的。
云淼躬身看着屏幕足有两分钟,没有人说话,唯有风吹过,满阳台的绿叶沙沙响。忽然,游川凑近,弯腰看屏幕。
云淼小声说:“它好像准备走了。”
“另一只亲鸟要来了吧。”游川的话音也不大,但近在耳畔,磁性的声音摩挲过她的耳膜,仿佛料峭春风吹过毛茸茸的花瓣,微微颤抖。
云淼吞咽了一口唾沫,清晰地感到那阵好闻的气息又裹挟住了她,不禁微微失神。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对这人没有什么边界感,如果是其他男的,在挨近她身边的一刹那,她就会下意识远离了。而面对游川,她甚至不自觉就会靠近他身边。奇怪,真奇怪。
不等她作出反应,游川已经若无其事地直起身,远离相机屏幕了。
云淼也站直,眼神不知道该放何处,遂抬手看表。三点二十七分,心率98。她默默放下手臂,和游川一同远眺阳台之外。
恰如她所料,站在这栋楼的高处,能看到西二巷的一大段路况,那一路流霞也就在风中轻轻摇动,映入眼帘,落在心头。
“你家视野真不错。”云淼轻声夸赞。
游川没有出声,只是举起了理光按下快门,一切尽在不言中。
……
纷繁花海,强壮结实的宽肩,修长好看的手指,无尽绿意,走动的身姿,沁鼻的气息……这一切旋转起来,纠缠,交融,让梦中的人晕眩不已,一跤跌落——
云淼猛然惊醒,心脏砰砰跳动。
晨风拂动纱帘,细雨沙沙响。
梦里令她着迷的那股气息仿佛还萦绕于鼻尖,她闭上双眼,用力去回忆梦中那种感觉,然而它随着意识清醒一分就淡化一分,无可奈何地消逝了。
云淼在床上回味许久,直到闹钟声突然响起,才唤回她的心神。云淼想到自己梦见了谁,又在梦醒后干了什么,就颇为无语。她在干嘛啊?
她甩甩头,试图丢掉那些离谱的记忆。起床,练车去。
云淼已经预约了科目二考试,就在月底。教练让她抓紧打完科目三的学时,到时候科二考完马上预约科三。一副她科二必过的样子,但平时看她练车,又没少冷嘲热讽。嗐。
打车去到训练场,还没练两圈呢,那雨哗啦啦变大了,将所有人车撵回车棚。云淼坐在车里打学时,时不时注意摄像头有没有拍到自己,否则辛辛苦苦坐俩小时,最后车管所不认,白干。
她带了一本新买的纸质书《观鸟社会史》,正好翻一翻。信息量大,看久了心神疲惫,云淼便打开手机。三人小群里,没课的何飞云正在八卦,那个吴主任又促成了一对,这回是体育组男老师,女方依然是青春靓丽的新老师。
说着,自然又提起先前那对,俩人十分腻歪。何飞云和他们同处一个办公室,天天被秀恩爱。可是,据说那女生才分手不到一个星期,就和男的谈上了。大家多少有些怀疑,不太看好这段感情。
和同事讨论八卦的感觉,终究比不上跟好朋友那么畅快,因此云淼及时和丁佩意更新八卦。
丁佩意:说不定人家是生理性喜欢呢?俩人看对眼了,立刻爱得干柴烈火!
生理性喜欢?云淼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她上小赤书搜了一下,发现还挺多帖子。看了看,眉头微皱,她怎么觉得像造了个新词,新瓶装旧酒呢?
云淼:生理性喜欢,这难道不是见色起意吗?
丁佩意反驳:还是有点区别的,生理性喜欢就是你的基因选择了对方,是不可抗拒的,毫无道理可言的,比如你会为对方身上的味道着迷,据说这种味道别人不一定闻得到
云淼瞬间想起了游川,想起他身上的气息。她坐直上半身,膝盖上的书本滑落。
云淼将信将疑:真的假的?激素上头了吧,到时间不就消退了?
丁佩意打字速度很快:有网友说生理性喜欢和激素上头不一样,不会淡化的
丁佩意: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就像蒙田都说了爱情不就是□□的事,往后还得看友情
丁佩意:所以,爱要长久,除了情欲,还是得有心灵共鸣吧,要能做得了好朋友,玩得到一起才能走下去
云淼:……
她鲜少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一时间被丁佩意激情发表的观点冲击到了,不知作何反应。她倒也不反对好友的话,认为她说得挺好。丁佩意谈过的男朋友,确实都和她有共同话题。
丁佩意:我说你,母单多年,什么时候才谈一个?我真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云淼:……不知道
丁佩意:我觉得吧,你应该是喜欢跟你一样的人
云淼:哪样?
丁佩意好一会儿才发过来:emmm格格不入的人
云淼从训练场回到单位,仍然在琢磨丁佩意的话。中午睡不着,她翻来覆去,一会儿想“生理性喜欢”,一会儿想“格格不入”,一会儿回想青春期懵懂的心事,一会儿又想到那个人。
她躺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下午放工后,云淼回到小区南门,却没有回家,而是往西门那边走。她想看看羊蹄甲花路,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心思,她也说不清,不愿意细想。
花依旧娇艳,引得骑电动车的路人都专门停下来,拿出手机拍。但整条路上,只有云淼无所事事的样子,一心赏花,流连忘返。
她站在西二巷中间的十字路口,远远看上去,也不需要一层层数,就能轻易瞄准那个阳台,毕竟整栋楼他家的封窗独树一帜,很显眼很好认。
静静注视了良久,云淼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打开手机微信,划到游川的聊天框,迟疑了一下,云淼还是没点开,又把手机收起来了。
她想起田径场附近的木棉树,于是往那边走,去看看它们准备开花没有。春天花事不容错过。训练场的苦楝树也已经开始结花苞,让云淼满心期待花开时节。
走到一半,路边海南乌墨树上的动静绊住了她,竟然是一只绿嘴地鹃在那儿上蹿下跳,摆动着长长的尾巴。
云淼惊喜极了:没想到还能在小区里看见它!她马上改道,快步回家拿上望远镜和相机就折返。今天运气也够好,回去时绿嘴地鹃还在那棵树上,甚至还一度跳出茂密的树叶,几乎露出了全身。
她正举着望远镜观察呢,冷不防听见男人的声音:“云小姐,那是什么鸟?”
是游川。云淼的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感觉,快乐吗?这份快乐未免又太新鲜。
他穿着宽松黑T和深蓝牛仔裤,手里端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估计是去拿快递路过此地。菜鸟驿站就在前面。
“你好,”云淼放下望远镜,找出刚拍的照片给他看,“是绿嘴地鹃。”
“哦,没想到小区里也有这么大的鸟。”游川似乎也有些许惊讶。
“嗯,小区绿化好,我还见过八声杜鹃和白腹蓝鹟。”云淼提起这些漂亮小鸟,语气都变雀跃了几分。
“嗯。”游川却兴致不高。当然,他一向都是如此冷淡模样,云淼不禁好奇,他钓上大鱼时会不会激动呢?
然而他却没打算要走,仍然站在一边,和她一起看着树上。绿嘴地鹃已经藏进枝叶里去了,偶尔能瞥见它一点身影。
可是云淼已然没有了观鸟的心思,被笼罩在若有若无的气味中,在对方高大身躯的轻微压迫感中,她四肢僵硬,呼吸放轻,心跳越来越快。眼角余光里,瞥见游川线条锋利的下巴,干干净净没有胡茬。
汽车和电动车在他们身后疾驰而过,放学的小孩儿和下班的大人也一一走过,没有人停留,没有人要对着一棵树“发呆”。云淼很习惯于这样的时刻,顶着路人好奇不解的目光,背着可疑的望远镜,做着奇怪的事情,成为一个异类,坦然自若。
可是此刻还有一个人,并肩而立,一样奇怪,一样泰然,一样……格格不入……吗?
绿嘴地鹃倏然飞走了,滑入了远处浓密的树荫里,踪影全无。
云淼顺势开口:“我先回家做饭了,再见,游先生。”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紧绷了。
“再见。”游川手插着裤兜,潇洒走了。
先说走的云淼却还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难得见他没有穿一身灰黑色,今天这身休闲打扮,看上去跟青葱大学生一般。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迈出步子时却走向了西二巷,走到一株开得最盛的花树下,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面上,仰头看花。
暮云轻盈,天色蓝紫,蝙蝠时时在空中掠过。眼前一片纷乱,脑子也一团混乱。从没谈过恋爱,也没特意想着找对象,云淼此时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昨夜的梦闪回,好友的对话浮现,男人的种种模样也若隐若现,通通指向了一个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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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你梦里,你在人梦里。独醒者放下屠刀来为你们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