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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如水，流淌在西市荒废的河渠岸边的杂草碎石上。

　　苏小满、阿年和阿史那·拓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风中格外清晰。

　　阿史那·拓懊丧地捶打着地面，灰尘沾上了他华美的胡服袖口：“珠子……家族的‘火焰珠’在我手里弄丢了！”

　　“不一定全丢了。”苏小满摊开手心，那颗仅有小指甲盖大小、色泽暗淡、毫不起眼的红色小石子静静的躺着，触手竟还有一丝极微弱的、几不可察的余温。

　　“我在石台边摸到的，它好像……还有一点点热乎气儿。”

　　“这是？”阿年凑过来，疑惑地看着那小石子。

　　就在这时，苏小满怀中的铜镜轻轻震动，镜面泛起一层极淡的、暖橙色的光晕，比甜灵珠的蜜色更炽热一些。

　　铜镜爷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难掩惊喜：“不错！此物确是辣灵珠力量耗尽后残留的‘珠核’！”

　　“真正的辣灵珠精华，或许早已被剥离，或许这珠子本身就需要极其特殊的条件才能激发全部力量。”

　　“严苦的手下抢走的，可能只是一个需要耗费时日炼化的空壳，或者其中大部分力量已被转移。”

　　“这珠核虽渺小，却是寻找完整辣灵珠、感应其本源力量的关键线索！”

　　“它就像一颗火种，微弱，但未曾熄灭。”

　　铜镜爷爷的话像一束微光，照亮了黑暗。

　　阿史那·拓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火种？您的意思是，我们还有机会找回真正的辣灵珠？”

　　“必然如此。”铜镜爷爷肯定道。

　　“辣灵珠性烈，主发散，驱阴寒，其力量根源与至阳至烈之物相关。”

　　“严苦急于得到它，无非是想用以平衡或压制他手中那喜阴寒的苦灵珠的反噬之力。”

　　“甚至可能图谋某种危险的阴阳融合，以获得更强大的邪力。”

　　“我们必须抢先一步，找到真正激活或修复辣灵珠的方法。”

　　阿年蹙眉沉思：“至阳至烈之物？什么东西能比火焰还烈？”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块硬邦邦的胡麻饼。

　　“或许……不单指炙热的火。”苏小满凝视着掌心的红色珠核，若有所思。

　　“辣味本身，也是一种‘烈’。铜镜爷爷说过，辣能醒脾，通窍散寒，带来活力。”

　　“这珠核是从你们家香料仓库找到的，会不会……关键就在某种特别的‘辣’里？”她看向阿史那·拓。

　　阿史那·拓闻言，精神一振：“特别辣的香料？”

　　“我们阿史那家经营香料多年，见过的辣味之物可不少！”

　　“除了常见的胡椒、茱萸，还有从西域带来的荜拨（bì bō），味道辛烈更胜胡椒。”

　　“还有一种叫‘蔓椒’的，果实小而红，辣中带麻……”

　　“不过，要说最特别、最烈的……”他沉吟片刻，忽然眼睛一亮。

　　“我想起来了！祖父生前曾提过一种传说中的‘金线椒’。”

　　“据说只生长在极西之地火焰山脚下的温泉旁，植株上有金色纹路，果实蕴含极强的火灵之力。”

　　“但极为罕见，我们家族也只在很多年前得到过少量干品，早已用尽。”

　　“祖父曾感叹，若有新鲜金线椒，或能激发宝物更深层的力量……”

　　“难道指的就是‘火焰珠’？”

　　“金线椒……”铜镜爷爷的声音带着思索。

　　“名中带‘金’，又与地火温泉相伴，确有可能蕴含至阳之气。”

　　“此物或许是唤醒珠核的关键之一。”

　　“然而，远水难解近渴。”

　　“当下，我们需利用这珠核，感应长安城内是否还残留着辣灵珠的本源气息，或者严苦手下将那颗被抢走的‘空壳’珠带去了何处。”

　　“珠核既与辣灵珠同源，在一定距离内，应能对强烈的辣味气息，或是另一部分珠子本身，产生微弱共鸣。”

　　三人顿时有了目标。

　　苏小满小心翼翼地将红色珠核放入之前那个镂空的小银香球中，挂在胸前。

　　银球可以保护珠核，镂空的纹路也便于气息散发与感应。

　　接下来几日，三人扮作寻常少年，流连于西市大大小小的香料铺、食肆乃至药摊。

　　苏小满捧着银香球，假装挑选货物，实则凝神感受珠核的动静。

　　阿年凭借其对市井的熟悉，四处打探关于“特殊辣味”或胡商遇到的稀奇事的消息。

　　阿史那·拓则利用家族人脉，悄悄查访近期是否有可疑人物大量收购或打探某些特定香料，尤其是与“辣”相关的。

　　西市依旧喧嚣，弥漫着各种气味。

　　然而，接连两日，银香球内的珠核始终沉寂，毫无反应。

　　就在他们有些气馁时，转机出现在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角落。

　　那是在西市边缘一个专卖药草的老婆婆摊前，摊位上摆着各种干枯的草药根茎和矿石。

　　苏小满正弯腰假装挑选驱蚊的艾草，忽然，胸前银香球内的珠核不易察觉地轻轻温热了一下！

　　那感觉极其微弱，稍纵即逝，仿佛错觉。

　　苏小满心中一凛，立刻停下动作，屏息凝神。

　　她不动声色地拿起摊位上另一把看起来毫不起眼、带着细小橙红色果实的干草，问道：“婆婆，这是什么？”

　　老婆婆抬起浑浊的眼睛，慢悠悠地说：“这个是‘辣蓼草’，河边常见的，味儿冲，驱虫效果好得很。”

　　当苏小满的手指触碰到那束干枯的辣蓼草时，胸前的银香球再次传来一丝微弱但清晰的温热！

　　这次她可以肯定，不是错觉！

　　“婆婆，这辣蓼草，还有更多吗？”

　　“或者……有没有比这个味道更冲、更特别的？”苏小满强压激动，试探着问。

　　老婆婆歪头想了想，摇摇头：“就是这个喽，老婆子我就采了这些。”

　　“要说更辣的……前两日倒是有个身上带着股焦糊味的怪人，来问过有没有‘鬼椒’……”

　　“那东西可是剧毒，沾唇就肿，谁敢用哦！”

　　焦糊味！怪人！

　　苏小满和阿年、阿史那·拓交换了一个眼神，是“饕餮客”的人！他们也在找极辣之物！

　　“婆婆，您知道哪里能找到那种‘鬼椒’吗？”阿史那·拓急忙问。

　　老婆婆摆摆手：“那可稀罕得很，听说只有南边瘴疠之地的深山老林里才有，长安城可见不着。”

　　“那怪人也没买到，嘟囔着什么‘火候不够’就走了。”

　　线索似乎又断了。

　　但珠核对辣蓼草有反应，说明方向是对的！

　　他们需要找到比辣蓼草更烈、更纯粹的辣味之源，才有可能引动珠核，找到线索。

　　三人聚在一处僻静角落商量。

　　“珠核对普通的辣蓼草都有反应，说明它对强烈的辣味很敏感。”苏小满分析道。

　　“‘饕餮客’的人在找更烈的‘鬼椒’，看来他们也想用极致辣味做些什么。”

　　“或许就是为了炼化他们抢走的那部分珠子力量。”

　　阿年摸着下巴：“长安城里，哪里能找到最烈、最纯粹的辣味呢？”

　　“光靠闻这些干香料恐怕不行。”

　　阿史那·拓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或许……我们不该只盯着香料铺。”

　　“最极致的辣味，往往存在于最新鲜、最原始的状态，或者……”

　　“在某些特殊的烹饪之中。”

　　“我知道西市最里面，有一家非常偏僻的胡人酒肆，叫‘烈火窟’ 。”

　　“据说那里的老板擅长用各种西域辣料制作一道招牌菜，叫‘胡辣羊杂锅’。”

　　“味道猛烈无比，能吃得人满头大汗，浑身通透。”

　　“而且……”他压低声音。

　　“那老板脾气古怪，但见识极广，或许能知道些关于极致辣味的事情。”

　　“胡辣羊杂锅？”阿年舔了舔嘴唇，似乎被“猛烈无比”勾起了兴趣。

　　“听起来就带劲！去试试？”

　　苏小满也觉得有理，浓郁集中的菜肴气息，或许比零散的干香料更能刺激珠核。

　　于是，三人决定去“烈火窟”一探究竟。

　　“烈火窟”酒肆藏在西市最深处一条窄巷的尽头。

　　门脸简陋，挂着一块被烟熏得发黑的木牌，上面用朱砂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团火焰。

　　掀开厚重的防寒皮帘，一股极其浓烈、复合的辛香热气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羊肉的醇厚、各种香料的复杂气息。

　　以及一种主宰一切的、灼人的辣味，瞬间就让人口舌生津，又忍不住想打喷嚏。

　　酒肆内光线昏暗，客人不多，但个个吃得满头大汗，面色通红。

　　老板是个独眼、围着油腻皮围裙的彪形大汉，他正站在一口比人还高的大陶罐前，用长柄铁勺搅动着里面咕嘟咕嘟翻滚的、红油油的汤汁。

　　那辛辣的气息正是从罐中散发出来的。

　　阿年率先上前，掏出几枚铜钱：“老板，来一锅胡辣羊杂，多放辣！”

　　独眼老板瞥了他们一眼，嗓音粗嘎：“小娃娃，吃不了别逞强 ”

　　“我这锅底，可是用了十几种西域辣子，能辣哭汉子。”

　　阿年挺起胸膛：“放心，辣不倒我！”

　　三人找了一张角落的矮桌坐下。

　　苏小满将胸前的银香球握在手中，能感觉到珠核在进入酒肆后，就一直持续散发着明显的温热，比之前任何一次反应都更清晰、更持久。

　　尤其是当老板舀起一勺滚烫红亮的辣油浇在刚刚端上来的羊杂锅上时，那股热浪裹挟着极致的辛香袭来，珠核甚至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有反应！很强的反应！”苏小满低声对同伴说。

　　这锅胡辣羊杂果然名不虚传。

　　羊杂炖得软烂入味，汤底浓郁，入口先是各种香料的复合芬芳。

　　紧接着，一股爆炸性的辣味便直冲头顶，让人瞬间毛孔张开，额头冒汗，却又欲罢不能。

　　阿年吃得酣畅淋漓，连声叫好。

　　阿史那·拓也辣得直吸冷气，却忍不住一筷接一筷。

　　苏小满小心地尝了一口，立刻被辣得眼泪汪汪，赶紧喝了一口店家提供的、用甘草和薄荷泡的凉茶才缓解些许。

　　趁着老板空闲时，阿史那·拓上前搭话，称赞汤底够味，并顺势请教用的是哪些珍贵辣料，才达到如此猛烈效果。

　　独眼老板见他们是真能吃辣，又懂欣赏，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话也多了起来：“小郎君有见识！”

　　“我这锅老汤，可是传了三代！”

　　“辣料嘛，自然有讲究。”

　　“除了常见的胡椒、荜拨，关键是三种：一是天山南麓产的‘牛角椒’，肉厚味长。”

　　“二是波斯来的‘魔鬼指’，奇辣无比，只需一点点。”

　　“第三样最难得。”他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

　　“是掺了一点点西域沙漠里一种叫‘火蝎子’的干粉。”

　　“那东西本身有毒，但经过特殊炮制，去毒存辣，能让人辣得浑身发热，却通体舒泰，驱寒效果极好！”

　　火蝎子粉！

　　这种闻所未闻的辣源，让三人大开眼界。

　　珠核对这道融合了多种极致辣味的菜肴反应强烈，说明它需要的就是这种浓缩而强烈的刺激。

　　就在这时，酒肆的门帘再次被掀开，两个穿着普通唐装、但眼神飘忽、动作略显鬼祟的男子走了进来，找了个偏僻位置坐下，低声点菜。

　　他们身上，似乎隐约飘来一丝极淡的、被浓郁辣味掩盖了的……焦糊味！

　　苏小满心中一动，悄悄碰了碰阿年和阿史那·拓，用眼神示意。

　　两人立刻会意，提高了警惕。

　　那两人似乎心不在焉，匆匆吃了几口，便结账离开。

　　苏小满注意到，其中一人在放下筷子时，袖口似乎不小心带出了一小片干枯的、形状奇特的暗红色植物碎片，但他并未察觉。

　　等那两人离开后，苏小满迅速走过去，假装不小心碰掉了自己的筷子，弯腰拾起时，顺手将那片暗红色的碎片捡了起来。

　　碎片入手干燥，带着一股异常刺激的辛辣气，甚至比刚才锅里的辣味更纯粹、更霸道！

　　与此同时，她胸前的银香球猛地发烫，珠核甚至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嗡”的一声轻鸣！

　　就是这东西！

　　这片碎片蕴含的辣味，极其纯粹强烈，远胜店里的胡辣汤！

　　阿史那·拓接过碎片仔细闻了闻，脸色一变：“这气味……我从没闻过这么烈的辣味！”

　　“难道……这就是他们要找的‘鬼椒’的碎片？”

　　铜镜爷爷的声音带着肯定与急切：“不错！”

　　“此物蕴含的至阳至烈之气极为精纯，正是激发珠核的关键！”

　　“那两人身上带有焦糊味，定是严苦手下。”

　　“他们携有此物，说明他们可能已经找到了某种极辣的原料，正在尝试用于炼化辣灵珠！”

　　“跟着他们，或许就能找到他们的据点！”

　　机会稍纵即逝！

　　三人立刻留下饭钱，悄然冲出酒肆。

　　夜色中，远远能看到那两个身影正拐进一条更黑暗的小巷。

　　他们屏住呼吸，借着街边杂物的掩护，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胸前的银香球，随着他们靠近目标，温度越来越高，那微弱的嗡鸣也似乎清晰了一点点。

　　新的线索已经出现，一场围绕着极致辣味与灵珠之力的追踪，在这长安城的夜色中，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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