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七章装病
“你……”
刚说一个字,李寄欢又咳出血来。
“……别说了。”萧砚舟茫声道。
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惊惶、无措、惝恍,都化作冷雾般的灰暗。
李寄欢从未见过他这番模样,一时发起愣来,心内疑思不定。
跟着而来的一行人看到萧砚舟怀中的李寄欢,无不惊恐交加。尤其是她脸上、衣服上还有大片血迹。
为首的李适惴惴道:“欢儿!这是怎么了?”
萧砚舟步伐未停,侧脸紧绷成一条线。
他无暇向侯爷请示,疾步来到大门前,叫了声:“孙陵!”
李寄欢一怔,孙陵怎么会在这儿?
顷刻,孙陵和纪征应声而入,看到眼前的场景都愣了愣。
殿下抱着李家小姐,身后侯爷等人紧追上来。这是在……强抢民女?纪征一头雾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萧砚舟肃声道:“纪征拦住他们,孙陵与我同来。”
“是。”
李寄欢心道不好,绝不能让孙陵给她把脉!
屋外是太子的马车,萧砚舟将她抱了进去。离得太近,李寄欢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檀木清香。
萧砚舟眉峰紧锁,伸手欲为她擦去脸上的血,却被她偏头一躲。
“多谢殿下,民女已经没事了。”李寄欢擦了把脸,不愿直视面前之人,态度谦卑至极。
萧砚舟的手悬在半空,又缓缓垂下、攥紧。
他凝目望着李寄欢,喊道:“孙陵,给她看看。”
李寄欢:“不!”
孙陵在车旁侍立,一下不知是进是退,试探道:“殿下?”
“进来诊脉。”
“我说了不用!”李寄欢几乎是吼了出来。
萧砚舟面沉如水,凛然道:“我知你心中对我有气,可身子要紧,侯爷他们很担心。”
李寄欢:“……”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拒绝的话,倒成她不知好歹了。
李寄欢放弃挣扎,漠然道:“好吧。”
*
“如何?”
孙陵寻思片刻,答道:“这脉象确实奇特。”
萧砚舟涩声道:“你也看不出来?”
“不。”孙陵捋了把胡子,朝李寄欢随意一瞥,“脉象浮滑,肝火上冲,李小姐应当是积郁过度,以至于此。”
李寄欢微微一笑,真被你看出来了。张少泽诚不欺我。
萧砚舟:“积郁过度?”
孙陵点头道:“静养便可,不宜动气。”
萧砚舟看向李寄欢,后者眼神飘忽不定,一副心虚的样子。
“咳,那臣先退下了。”
孙陵一走,只剩他二人面面相对,狭小的空间将沉默拉得很长、很长。
李寄欢忍不住张嘴道:“那个,殿下……”
“为何装病?”
“……”
不愧是太子,经孙陵这么一说,即刻明白她在装病。
萧砚舟又道:“近来你似乎变了许多。与这病有关?”
李寄欢沉默了半天,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他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他,利用重病来博同情吧?
怕萧砚舟误会,李寄欢郑重地道:“我并不是因为生病才说出那些话,而是真的觉得从前的自己愚蠢至极。请殿下莫要同我一般计较。”
那些话,自然是之前赏梅时说的了。
萧砚舟静静看了她许久,忽而轻声一笑:“若我非要计较呢?”
“……”
“殿下宽仁大度,光风霁月,襟怀磊落……必定不会为难我吧?”李寄欢绞尽脑汁,终于想出几个高雅的词。
萧砚舟眼底墨色翻涌,声音愈发阴沉:“你对我说话,一定要这样吗。”
“那……不然呢?”
萧砚舟不语,?袖中指节已捏得发白。
李寄欢竟从他脸上看出了几分委屈,随后撇去不该有的心思,默念两遍“别上他当”。
她目光忽转,见他腰间玉佩莹润泛光,鬼使神差开口道:“能把玉佩还给我吗?”
萧砚舟身形一顿,面上如同覆了层霜雪。
连玉佩都要收回去,李寄欢当真放弃他了。
“还有,我的病……殿下可否别对任何人提起?其实我是有苦衷的,但不能对外说,如果你不帮……”
“好。”
李寄欢怔住,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多谢殿下,他日我定会给你送份大礼。”
说完这话,李寄欢自己都觉得好笑。正直廉明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受贿于人,竟是要帮她隐瞒病情。
“什么大礼?”
李寄欢哑然无语。她说说客套话而已,萧砚舟怎么还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你想要什么?”
*
萧砚舟果然说到做到,没有揭发她,还让孙陵帮着打掩护。
其他宾客也只当殿下救人心切,并未多想二人之间的关系。
李寄欢不禁感慨道:幸亏以前没大张旗鼓地追求萧砚舟,否则京城里还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谣言呢!
经此一事,“侯府千金重症难医”又掀起巨大波澜。孟疏雨不负所望,到处说她亲眼目睹李寄欢口吐鲜血危在旦夕,这下无人再敢质疑。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当日傍晚,东宫。
孙陵正向太子汇报青县民情,上月那里突然出现几例蛊毒患者,萧砚舟命他前去相助。
“臣已将中毒百姓治好,只是尚未找到幕后之人,还请殿下责罚。”孙陵青衫微颤,欲要屈膝请罪。
萧砚舟伸手扶起他,见他鬓间几缕白发,道:“先生不必如此,先前我说‘但求民安’,你已做到了。”
“可是那投毒者……”
“我会让暗卫去查。”
孙陵点头称是,心下放宽了些。想到今日侯府之事,他又不免忧虑。
前几日孙陵传信给殿下,说青县病患已经痊愈,殿下让他事毕之后速回京城。
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原来是要为镇北侯之女诊病。
孙陵不到三十便跟在萧砚舟身边,几乎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故而也能揣摩几分他的心思。
太子殿下看似无情实则痴情。痴情即忘情,忘情即伤情。
对帝王来说,这可不是件好事啊。
*
另一边,侯府内堂。
“欢儿,你吓死娘了!怎么会吐这么多血?”
郑瑛抓住李寄欢的手,心犹后怕。
一旁的李适宽慰道:“夫人别担心,孙医师说欢儿这病只是难治,不会危及性命。”
李寄欢纳罕道:“他什么时候说的?”
“是太子私下告诉我的。”
萧砚舟?李寄欢想起今天在马车发生的事,不由感到困惑。
为什么她吐血,萧砚舟会慌成那个样子?她要和他划分界限,他又为什么看上去很失落?为什么帮她?为什么要走了那枚玉佩?
上辈子萧砚舟对她的示好视若无睹,被逼急了就沉着脸不理她。
即使后来两人在一起了,他也从来不会主动抱她、吻她。
李寄欢以为他性子冷,不喜与旁人接触,便没放在心上,反正由她主动也不是不行。
可是萧砚舟向来都浅尝辄止,她说自己愿意,他却冷言拒绝。
后来李寄欢才明白,不过是他不喜欢她罢了。
现在这样又是做什么呢?
她看得出来萧砚舟的担忧不是作伪,他真的关心她。
李寄欢想了半天,最终茅塞顿开:他或许还念着以前的朋友之谊,又或许是想让她回心转意,利用侯府帮他稳固地位。
毕竟上一世,少时的情谊是真,后来的利用也是真。
萧砚舟答应她会护住侯府,可是他食言了。
所以李寄欢不想再倚赖他,人只能靠自己!
*
斜阳欲颓,定国公府漫着淡淡药香。
几案前,孟疏雨正执书诵读,忽见丫鬟捧一螺钿圆盒趋近。
“按小姐吩咐,已将上等当归、黄芪?、人参备妥了,还有几味补药过两日才到。”
孟疏雨合上书,沉默了一会儿,道:“给李寄欢送去。以定国公府的名义,别说是我送的!”
紫鸢不禁笑道:“小姐这是要做好事不留名?”
“哪有!我就是,就是……”
孟疏雨皱眉思索了半天,在紫鸢温和的目光下说出了心中所想:“我明明很讨厌李寄欢,可看到她那样,我却……害怕她会死。”
几年前,她们也曾交洽无嫌。因着同为将门之女,孟疏雨被李寄欢超然不羁的性子吸引,二人相得甚欢。
可是后来,时人常把她们两相对比,说孟疏雨样貌不如李寄欢,武学不如李寄欢,人缘不如李寄欢……
孟疏雨本就骄傲,哪能听得这些闲言碎语?她讨厌在背后嚼舌根的人,连带着对李寄欢也生出几分嫌隙。
就如一滴墨汁落入池中,芥蒂愈来愈深,直至染成一汪漆潭。
她和李寄欢,到底回不到从前了。
孟疏雨紧咬下唇,心内泛起久违的、莫名的哀伤。
紫鸢看她黯然失意的样子,温声道:“其实小姐并不讨厌李姑娘吧?”
孟疏雨一怔,反驳道:“瞎说!我就是讨厌她!讨厌!”
“疏雨妹妹讨厌谁呀?”
廊下珠帘作响,府里小厮引着一绯衣女子款款而来。她身形婀娜,面上含笑,鬓边金步摇轻颤。
“青月姐姐怎的来了!”孟疏雨展颜一笑,上前迎迓。
兵部尚书之女俞青月,饱读诗书,文采斐然,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她曾在长公主夜宴上与孟疏雨一见如故,相交甚宜。
俞青月笑道:“来看望你,不行吗?”
“当然行啦!”
茶香氤氲,二人对坐,言欢乐道。
孟疏雨喜爱读书,而俞青月博学多闻,因此她很喜欢和青月姐姐谈天论地。
聊了许久,俞青月道:“听说前两日侯爷办寿宴,太子殿下也去了?”
一提到萧砚舟,孟疏雨脸上笑容更盛:“对呀!太子哥哥还是那般风度翩翩……”
俞青月抿唇而笑道:“他真有那么好?惹得疏雨妹妹怀春若此。”
“当然!殿下不仅长得好看,声音还好听,举止言谈无一不显君子风范。只是……”
“只是什么?”
孟疏雨垂下脸来,嘟囔道:“他不喜欢我。”
接下来,孟疏雨复述了一遍那天发生的事。
李寄欢突然发病,萧砚舟急忙赶来。孟疏雨心里明白,太子哥哥是救人情急,可他对非亲非故的李寄欢这样关心,却没有看自己一眼。
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羡慕李寄欢能被萧砚舟抱在怀里。幸而,二人并不相熟。
俞青月细揣此话,柔声劝慰道:“现下也许不喜欢,但以后可说不准。妹妹别灰心,都说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嗯!你说得对!”
“那侯府千金,与太子有何瓜葛吗?”
“没有。”孟疏雨摇了摇头,“李寄欢一直与礼部尚书之子情谊深厚,将来指不定会结亲呢!”
“是吗?”俞青月笑了笑,“我听闻也是如此。”
“青月姐姐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今儿是怎么了?”
“没什么,一时好奇罢了。”
俞青月浅笑盈盈,伸手将颊边发丝揽至耳后,抬头看了看天。
夕阳正好啊。
插入书签
太子:持续破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