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劫(假公主的黑莲花之路)

作者:是橘非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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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邻为饵?偏要借势翻盘


      这场秋雨没有停歇的迹象,入夜后反倒愈发猖獗,砸在济安堂的瓦片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喧嚣,如同催命的战鼓,敲得人心头发紧。
      次日清晨,雨势稍弱,镇子里便炸开了锅。
      王屠户提着半扇猪肉,慌慌张张地撞开济安堂的门,脸白得像他手里的猪油,嘴唇哆嗦着:“谢、谢先生!不好了!官差,好多官差!把镇子出入口都守住了,说是要缉拿什么江洋大盗!”
      他喘着粗气,又猛地压低声音,凑到谢无争耳边,“我、我偷偷瞄了眼那海捕文书,上面画的……那人的身形,跟您有几分像,还有个半大少年……这、这可怎么办啊?”
      几乎同时,李木匠的女儿红着眼圈跑进来,发髻散乱,衣角还沾着泥点:“谢先生,宁小哥!我爹一早去邻镇送家具,在渡口就被扣下了,说是要严查,连行李都翻了个遍,不知何时能放回……”
      恐慌如同瘟疫,随着雨后的湿冷空气,在落霞镇悄无声息地蔓延。
      谢无争站在医馆门口,望着远处码头隐约晃动的官差服色,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这哪里是缉拿江洋大盗,分明是画地为牢。
      秦岩明目张胆的宣告——我盯上你们了,你们无处可逃。
      接下来的两天,情况急速恶化。
      几个陌生的江湖客开始在济安堂附近晃悠,眼神贪婪又阴鸷,如同跗骨之蛆,黏在每一个进出的人身上。
      市井间很快流传开一个消息:有豪绅悬赏千金,寻找一对师徒,男的青衫落拓,少年机敏清瘦,特征与谢无争和阿宁高度吻合。
      “哥,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阿宁透过门缝看着外面那些不怀好意的身影,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谢无争正在整理药材,指尖捻着晒干的当归,动作依旧沉稳,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风暴。
      “他在用资源碾压我们。朝廷的兵马,江湖的亡命徒,现在都成了他的眼线和刀,要将我们困死在这落霞镇。”
      真正的致命一击,在第三天午后到来。
      来送新鲜蔬菜的张婶,趁放下菜篮的间隙,悄悄塞给阿宁一张揉得发皱的纸条,眼神惊恐得像受惊的兔子,嘴唇动了动,却没敢多言,转身就匆匆钻进了雨巷。
      阿宁展开纸条,上面只有歪歪扭扭一行字,像是用木炭仓促写下的:
      “王叔、李伯、张婶……等七人,被官差‘请’去县衙‘协助调查’,已一日夜,音信全无。”
      纸条从阿宁指间飘落,她脸色瞬间煞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扼住喉咙的、近乎窒息的愤怒!
      她猛地抬头,看向谢无争,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他怎么敢!王屠户只是卖肉给咱们,李木匠女儿那事我不过帮了个小忙,张婶不过是在咱们这儿看过风寒……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因我们受牵连?”
      谢无争捡起纸条,看了一眼,随手扔进旁边的药炉,火苗瞬间窜起,将纸条吞噬殆尽。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深处,是翻涌的杀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当然敢。”谢无争的声音冷得像冰,“这就是他的‘阳谋’。他不需要真的伤害这些人,只需要让他们因我们而受苦。他在赌,赌你的‘仁心’,赌我的‘软肋’,赌我们会为了这些无辜者自投罗网。”
      他看向阿宁,目光如炬:“他在告诉我们,我们可以继续逃,但每逃一步,脚下踩着的,可能就是这些乡邻的安宁,甚至是性命。”
      济安堂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阿宁站在原地,身体因为愤怒和无力感而微微颤抖。
      ---
      秋雨淅沥,夜深人静。
      阿宁没有睡意,起身走到院角。
      那里堆着李木匠送来修理的木凳,工具还随意搁着——一把磨得发亮的刨子,木柄上留着常年握持的温润包浆。
      她指尖划过粗糙的木柄,想起李木匠女儿红着眼圈求助的模样,想起她道谢时怯懦却真诚的眼神。
      不远处的墙角,还放着王屠户今早送来的半扇猪肉,盖着粗布。
      她记得,每次王屠户送肉,总会多给一块排骨,笑着说“宁小哥正在长身子,得多补补”。
      卧房床底的旧木箱里面,是她为数不多的家当。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粗布包裹,里面是谢无争教她认草药时,亲手采摘、晾晒的样本。
      干枯的甘草、皱缩的薄荷……每一味都用小纸包着,上面字迹清隽。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干枯的叶片,仿佛还能闻到当年的青草香,想起谢无争手把手教她辨认叶脉的模样。
      她的目光落到箱中几件明显短了一截的旧衣上,那是她更小时候穿的。
      想起谢无争一边笨拙地给她量尺寸准备做新衣,一边摇头叹气:“你这丫头,吃的是草,蹿的是个子。我这点诊金,都快赶不上你换衣裳的速度了。”
      他嘴上抱怨,眼里却带着懒洋洋的笑意,下次赶集,总会扯回新的靛蓝棉布。
      这些细碎的、温热的片段,如同散落在十年逃亡路上的星辰,微弱却坚定。
      “真想一直留在这。”她轻声呢喃,声音被雨声淹没。
      这个念头像藤蔓疯长。
      济安堂的这六年,是她十年逃亡中最安稳的时光——不用东躲西藏,能睡安稳觉,能吃热乎饭,能跟着谢无争学医、识字、练功夫。
      她甚至偷偷想过,就这样安稳地过完一辈子也很好。
      可秦岩的出现,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这虚假的平静。
      十年逃亡,她受够了被命运推着走,受够了只能躲在羽翼下。
      这一次,她想为自己,也为那些给予她温暖的人,做一次选择。
      她将旧衣叠好,眼神在跳跃的灯火中逐渐变得坚定。
      她转过身,走向谢无争的卧房。
      门缝下透出暖黄的光,他果然还没睡。
      推开门,谢无争正就着油灯擦拭那柄随身多年的短剑,见她进来,手上动作未停,只抬了抬眼。
      “哥,”阿宁在他面前站定,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我们不能再逃了。”
      谢无争擦拭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没说话,等着她往下说。
      “但也不能回头。”阿宁迎着他的目光,那双总是清澈的眸子此刻沉静如水,“回头是自投罗网,我们死,那些乡邻也可能被灭口。”
      一丝极淡的讶异掠过谢无争眼底。
      他放下短剑,抱臂看她,唇角习惯性地带着点懒散弧度:“哦?那依你看,该如何?”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因我们受难。”阿宁眼神锐利起来,像骤然出鞘的薄刃,“这不是仁义,是懦弱。”
      她上前一步,烛火在她眼中跳跃:“秦岩用朝廷和江湖的势压我们。哥,我们能不能……也‘借势’?”
      “借势?”谢无争眉梢微挑,来了兴致。
      “对,借势!”阿宁语速快了些,思路却愈发清晰,“这江南的水下,不止他一条鱼——还有兴南会!”
      “兴南会”三字落下,如石投入井。
      “他们专与官府作对。只要他们动起来,制造足够的混乱,秦岩的网必乱!他监察御史的位置就坐不稳,必须回防自救!到那时,这些被扣下的乡邻,在他眼里就成了无足轻重的小卒,很可能就会被释放!”
      少女的声音清越,字字如算珠落盘,敲出的不是天真幻想,而是基于时局、人心、权力权衡的精准判断。
      她将谢无争数年教导的兵法谋略,在这一刻化为了破局的利刃——围魏救赵,攻其必救!
      谢无争看着她,真正地愣住了。
      油灯的光晕柔和,勾勒出女孩清瘦却挺拔的轮廓。
      那双他曾无数次安抚过、教导过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火焰——那是属于猎手的光芒,是历经风雨磨砺后,终于破土而出的锋芒。
      那个需要他时时护在身后的小丫头,何时竟已悄悄长成了能与他并肩看清棋局,甚至敢落子一搏的模样?
      屋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窗外缠绵的雨声。
      良久,谢无争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最后一点犹疑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锐利的清明。
      “想好了?”他问,声音低沉,“这条路踏上去,就不是逃亡,而是主动跳进天下的棋局,与虎谋皮。再没有安稳日子可过了。”
      阿宁没有丝毫闪躲。
      “从他拿无辜之人威胁我们的那一刻起,”她的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决绝,“我早就已经回不了头了。哥,我不想永远只被你护在身后。我的命,我要自己争。”
      谢无争凝视她片刻,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骄傲,有慨然,更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决断。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却重如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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