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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缺的玫瑰
第八章:真名低语,暗香情愫
地下石窟内,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轻轻摇曳。
陈凌岳看着雯雅苍白却沉静的侧脸,
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十一……是你的真名吗?”
雯雅抬眸,目光幽深如古井,
良久,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苦笑:
“名字……重要吗?在这盘棋上,你我都只是代号罢了。”
然而,那缕萦绕不散的玫瑰冷香,
却无声地诉说着另一个答案。
地下石窟内,时间仿佛被暗河的潺潺水声和土灶中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拉得悠长。火光跳跃,将雯雅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长长的睫毛在她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微微颤动。
陈凌岳靠在对面的石壁上,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体内不死丹带来的灼流似乎因环境的暂时安全而稍显平复,但另一种莫名的躁动却在心间盘旋。她梦呓中那句“雯雅……不是……十一……”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层层叠叠的疑问与难以言喻的怜惜。
他能清晰地看到在她偶尔因梦魇(或伤痛)而微微蹙眉时,那纤细脆弱又强撑坚韧的模样,与她清醒时那份超乎年龄的沉静和神秘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孤独感。她仿佛独自背负着巨大的秘密和重担,在这黑暗的世道里踽踽独行。
这种孤独,与他穿越以来无依无靠的飘零感,产生了某种微妙共鸣。
犹豫了片刻,陈凌岳终于鼓起勇气,声音在寂静的石窟中显得有些低沉沙哑:“十一……姑娘?”
雯雅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迷离,带着初醒的朦胧,但很快便恢复了惯有的清澈与沉静,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微微偏头,看向他,用眼神发出无声的询问。
“你刚才……似乎又睡得不甚安稳。”陈凌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关切,“还听见你……低语了一个名字,‘雯雅’?那是……”他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是你的真名吗?”
“十一”这个代号,冰冷疏离,像是刻意戴上的面具。而“雯雅”……这个名字听起来更柔软,更像一个真实的人。
雯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她沉默地看着他,眸光在火光下闪烁不定,似乎在评估他的意图,又像是在挣扎着什么。石窟内只剩下柴火燃烧的细响和暗河流淌的恒久水声。
良久,她才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那叹息轻得像一缕烟,几乎消散在水声里。她的唇角极其微弱地牵起一丝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浸满了苦涩与自嘲。
“名字……”她的声音低沉而缥缈,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这盘身不由己的棋局上,一个代号,当真重要吗?”她微微侧头,目光似乎投向虚无的黑暗,“今日或许是十一,明日便可能是十二。能挣扎求生,已属侥幸,名姓……不过是随时可弃的负累,何必执着?”
她的话语像冰冷的溪水,缓缓流过,试图浇熄他的探究,也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再次轻轻勾勒出来。
然而,那缕自她周身悄然弥漫的、清冷而独特的玫瑰暗香,却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固执地萦绕在陈凌岳的鼻尖,无声地诉说着与她言语截然不同的故事。这香气高雅而独特,绝非一个代号“十一”的普通逃亡者所能拥有,更像是一种深植于骨血的身份印记。
陈凌岳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极其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对我而言,重要。”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十一,听起来像冰冷的工具,或是随时可被舍弃的卒子。而雯雅……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我希望能稍微了解一些的、共同落难于此的同伴。”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诚恳:“我并非要探听你的隐秘。只是觉得,既同处危局,若能知晓如何称呼对方,心里或许能多一分……实感。我叫陈凌岳,虽来历有些……匪夷所思,但名字是真的。”
这番坦诚的话语似乎触动了雯雅。她再次陷入了沉默,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轻轻抠着身下粗糙的干草。火光在她低垂的眼眸中跳跃,让人看不清其中翻涌的情绪。但那缕玫瑰冷香,似乎随着她内心的波动而悄然浓郁了一丝。
就在陈凌岳以为她不会再回应,准备放弃时,她却忽然极轻极轻地开了口,声音低得如同耳语,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文……雅。”
(她吐字有些微妙的迟疑,仿佛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
“李文雅。”
她说出这个名字后,便立刻抿紧了嘴唇,仿佛后悔泄露了重要的秘密,迅速补充道,语气重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防御性:“但这名字……已很久无人唤起了。在这里,你还是叫我十一……更安全。”
李文雅。
陈凌岳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文雅……果然与她周身那缕冷香和那份深藏的脆弱与坚韧隐隐契合。
“李文雅……”他低声重复了一遍,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刻入记忆里,“很好听的名字。”他没有追问为何要隐藏,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在人前,我仍唤你十一。”
他的理解与尊重,似乎让雯雅——李文雅——周身的紧绷感悄然松懈了一丝。她飞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释然,有担忧,还有一丝极淡的、仿佛冰层裂开缝隙般的微弱暖意。
她微微颔首,不再多言,重新将目光投向跳动的火焰,但那双眸子里深藏的孤独,似乎因这个名字的共享而略微消减了少许。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却与先前不同,不再那么粘稠压抑,反而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默契与靠近。空气中那缕玫瑰冷香,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可辨。
为稍稍打破这略显微妙的氛围,陈凌岳想起她之前的举动,问道:“你之前刻在石子上的符文很奇特,似乎真能宁神静气。这些……也是与你所说的‘棋局’有关吗?你似乎懂得很多……寻常人不会的东西。”
李文雅闻言,目光从火焰上移开,落在自己那双布满细微旧伤、却依旧修长的手指上,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略知……一二罢了。”她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沧桑与淡然,“家中……曾是治易的,观测星象,推演历法,也涉猎些……旁门杂学。”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极力压抑的痛楚与追忆,“后来……家道中落,遭了变故。这些学问,反倒成了招祸的根苗,流离的依凭……说来,不过是保命的下策。”
她的话语虽简略,却透露出巨大的信息量和一个沉重过往的轮廓。治易之家、星象历法、旁门杂学、招祸、流离……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可能显赫一时却突逢巨变的家族背景,也解释了她为何会拥有那些神秘的知识和手段,以及她那份超乎常人的冷静与警惕从何而来。
陈凌岳心中震动,顿时明白了她身上那份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清冷气质与隐约的贵气源自何处。那并非故作姿态,而是自幼熏陶融入骨血的东西,即便落魄至此,也难以完全磨灭。正如她身上那缕玫瑰冷香。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心中对她的怜惜与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同时也因她愿意分享这部分过去而感到一种被信任的暖意,“在这乱世之中,能保全性命已是不易,你……很了不起。”
李文雅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多谈自己的事。她转而看向陈凌岳,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片刻,问道:“你呢?观你言行举止,似乎也……并非寻常庶民。你来自何处?又为何会……卷入这等祸事,吞下那不死丹?”
终于轮到她了。陈凌岳心中苦笑,他的来历可比她的更加匪夷所思。
他略作沉吟,决定坦诚部分真相,毕竟穿越之事太过惊世骇俗,即便说了她也未必能理解。于是,他斟酌着说道:“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超乎你的想象。那里的风俗与此地……截然不同。”
他试图用她能理解的方式描述:“在我们那里,人人相对平等,求学问道并非少数人之特权。我……也算读过些书,学过些强身健体之术,本以为会平淡度过一生。岂料阴差阳错,遭逢奇遇,一觉醒来,便已身在此地,卷入追杀之中,那丹药……亦是情急之下被迫吞服。”
他的描述模糊却带着一种真实的困惑与无奈。李文雅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没有表现出怀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看来……你亦是身不由己之人。那不死丹……唉,福祸难料,你好自为之。”
她的理解让陈凌岳松了口气。两人相视一眼,竟都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彼此坦诚了部分根底后,一种奇妙的信任感与亲近感似乎在两人之间悄然滋生。
“对了,”陈凌岳想起阿弃,“阿弃那孩子……他似乎很依赖你?你们是……”
提到阿弃,李文雅的眼神柔和了些许,但也掠过一丝更深沉的哀伤。
“阿弃……是个苦命的孩子。”她的声音更低了,“他的家人……皆因这‘棋局’而亡。我受一位故人所托,护他于此地藏身,亦是……互相依偎,苟全性命罢了。”
“棋局……”陈凌岳再次听到这个词,忍不住追问,“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棋局?你我……又是什么棋子?”
李文雅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她猛地抿紧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恐惧,仿佛触碰了绝不能提及的禁忌。
“不可说!”她急促地打断他,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知道得越多,便是……取死之道!你只需记住,一旦入局,便再无退路。要么挣扎求生,寻得一线生机,要么……便是粉身碎骨,神魂俱灭!”
她的反应如此激烈,让陈凌岳心中一凛,顿时不敢再问。但他心中对那无形棋局的忌惮与好奇,却更深了。
石窟内再次陷入沉寂,气氛因那“棋局”二字而变得有些凝重压抑。
良久,还是李文雅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天……快亮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去哪里?”陈凌岳问。
李文雅沉吟片刻,目光望向暗河流向的黑暗深处:“沿着暗河向下游走,有一处……更隐秘的所在,是我早年无意中发现的一处废弃祭坛,或许能暂时避开追兵。只是路途难行,且……那地方有些古怪,需得万分小心。”
她的语气凝重,显然那所谓的“废弃祭坛”并非善地,但却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陈凌岳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他的信任毫不犹豫。
李文雅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休息片刻,便动身吧。我……需要调息一会儿。”她的脸色确实越发苍白,气息也略显紊乱,显然先前刻画符文和讲述过往都消耗了她极大的心力。
她重新合上眼,双手在身前结了一个简单的手印,呼吸渐渐变得绵长细微,那缕玫瑰冷香也似乎随之沉静下来,萦绕在她周身,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
陈凌岳没有再打扰她。他靠在石壁上,负责警戒,心中却思绪万千。
李文雅……文雅……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感受着空气中那缕清冷的暗香,看着她苍白脆弱却依旧挺直的脊背,想到她背负的沉重过往和眼前的重重危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怜惜与心动,如同暗河之水,悄无声息地漫上心头。
他知道,从她说出真名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难友,某种更加微妙而深刻的情愫,已经在黑暗与危难中,悄然滋生,无声蔓延。
他握紧了手中那枚刻有宁神符文的石子,感受着体内不死丹力量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但这一次,他或许不再是孤身一人。
火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岩壁上,时而分开,时而交织,仿佛预示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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