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间谍后我翻车了［哨向］

　　诊疗室的空气在凯西的话说出口之后便凝滞了下来，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流转，衬得窗外飞梭的轰鸣声都变得十分明显。

　　楚桓之听着凯西这几句略带威胁性质的话，不由得哑了声。

　　如果他真的是帝大一名普通的大学老师，凯西说的这些话可能会对他造成威慑。但……

　　作为冒牌的“诊疗师”兼伤情的“始作俑者”，凯西的伤怎么来的、伤情严重程度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

　　楚桓之面上应和着，硬是摆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耐下性子询问道：“那么尊敬的统帅先生，我们可以开始诊疗了吗？”

　　凯西的视线又在他的脸附近徘徊了几秒，金色的眼眸有些许闪动，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总不能是把他认出来了吧。

　　楚桓之用手指缓慢摩挲着软椅手托，仰身后靠在椅背上轻轻错开凯西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他对自己的伪装水平并不自信，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原先的资料经过联邦和自己的精神力双重保护，恐怕哪怕是凯西也难以查到他的真实面貌。

　　“……可以开始了。”

　　凯西嘴上这么说着，脑域却没有一丝一毫松懈下来的迹象。他的双手以不小的力道按压在自己的双膝上，左手食指不停地循环抬起敲打，整个人处于紧绷着随时准备攻击的状态。

　　他似乎很害怕被向导诊疗。

　　凯西的脑域与之前的霍尔同学不同，3s级的精神力加上其本身常年不懈地训炼，哪怕是重伤的脑域，最外层也依旧树立着厚厚的脑域屏障。

　　以现在楚桓之明面上的精神力等级，想要在不损害对方屏障的基础上进入他的精神图景，几乎是不可能的。

　　楚桓之更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暴露自己，因此尽管凯西先前拒绝了他的话疗，他还是轻声开了口。

　　“想要被治疗的话起码要好好配合吧凯西先生。”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楚桓之注入了些微弱的精神力暗示，声音能够直接透过空气传到对方的脑域之中。

　　凯西本就因为繁杂的思绪越来越狂躁的脑域因为这股突如其来的精神力一怔，原本如同铜墙铁壁般密不透风的脑域疏忽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小窝。

　　楚桓之瞄准了这次机会，操起精神触须就是在方才出现的小窝上一通摸索。

　　同时他的手也伸出去，盖在了凯西因为过度挺直有些颤抖的肩上，安抚型精神力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流向了四肢百骸。细白的手轻轻压制住凯西覆盖着漆皮制服的健壮臂膀，形成了扎眼又独特的对比。

　　面对凯西这种与他同等级的“患者”，他不得不用一些特殊的接触手段来掩盖自己精神力的真实等级。

　　楚桓之的精神力仿佛拥有视觉一般，在凯西身体每一处酸痛紧绷的地方游走，又在留下一缕安抚气息后悄然离开奔向了其他部位。

　　凯西的屏障因为精神力的安抚作用逐渐软化，原先看不清颜色的铁壁铜墙逐渐透出了内里代表温度极高的暗红。

　　他的眼神逐渐游离，双眸缓缓阖上，整个人出现一种类似神游的状态。

　　就在楚桓之以为时机到了，正准备直接进入对方精神图景之时，凯西突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拂开了楚桓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眼神没有焦距但神情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与此同时凯西的脑域屏障也因为主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松动，原本的小窝变成了一个空洞的圆形，一直在外围摸索着未离开的触须趁虚而入，一举攻进凯西深邃精神图景。

　　凯西的身体在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的排斥反应，楚桓之能感受到他的触须正在被一大群不明的黑色稠状物推挤，试图赶除他这个“异类”。

　　莹白泛着微光的触须灵活地在凯西漆黑的脑域里游走，一边闪躲一边深入，长驱直入抵达脑核区域，在那块漆黑又僵硬的核心处轻轻一戳。

　　凯西霎时僵硬了一瞬，猛地翻了个白眼，又软倒回椅子上。

　　看着凯西略有些狼狈的模样，楚桓之走上前试着调整男人的坐姿，他用尽全力试图扳正男人歪斜着的上半身，试了两下却发现纹丝未动。

　　好重。

　　根本搬不动。

　　楚桓之垂眸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臂，对比了一下凯西肌肉扎结的上半身，同样都是男性，差距却无比巨大。

　　他无奈地接受了自己似乎过于纤细的事实。

　　楚桓之叹出今天第二口气。

　　他只好故作体贴地将凯西的双手摆回膝盖，旋即坐回自己的椅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单手捏着镜架摘下眼镜在旁边放好，闭上眼进入精神图景。

　　悬浮于诊疗室天花板中央的吊灯上，阿啊警惕地大角度旋转脑袋观察着四周，它好像看到一道黑影闪过，以雪鸮极佳的动态视力居然完全没能看清。

　　阿啊又转头观察了几眼窗外略下阴影的飞梭轨道，便傲娇地扭过头继续盯着自己的主人和这个不识好歹的哨兵。

　　-

　　黑暗，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暗灰色的浓雾裹着细细密密的风暴结节，遍布在凯西的脑域之中。

　　楚桓之的视野随着自己的触须进入凯西的精神图景，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脑域风暴或大或小，摧残着凯西精神每一寸还尚且完整的地方，内里原本的景象都被脑域风暴摧残殆尽，风暴还卷起一片片细小的屏障和精神力碎片，刮蹭着还残存的每一个角落。

　　凯西的脑域在外围“看”着温度极高，内里却是一副这样萧条的场面。

　　这是楚桓之第一次见到脑域损毁如此严重的人。先前的那次接触，虽然转瞬即逝，但他还记得凯西的脑域应该是金色的，如同他的眼睛一样。而现在浓浓的黑雾已经完全掩盖住了其原本的颜色。

　　一般脑域损坏的人精神屏障都很是薄弱或近乎没有，导致脑域风暴在其中运作的时候并不会有什么阻拦。

　　但凯西最外侧的屏障密不透风，又经过风暴的长期肆虐，内里的压强已经几乎要达到他所能承受的极限，犹如绷紧的弦，不知何时便会断开。

　　这个人到底怎么承受了这么多年的？

　　尽管两人立场不同，但楚桓之的心里还是不由得对此人生出了一小片敬畏之心。

　　他让触须在凯西的精神图景里游曳，不过一会便摸索出了解决办法。

　　楚桓之操纵着触须游离在精神风暴之外，慢悠悠地挑选了一部分的风暴结节，把风暴搅乱后将其理顺，又用精神力修补恢复了一部分图景里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布置。

　　他的动作精练，迅速，若是此时有旁人围观，便会惊叹于此人精神力控制力之强悍。

　　到了修复的部分，触须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是他疏忽了，刚刚应该先问清楚凯西喜欢什么样的精神图景。

　　触须“兢兢业业”操忙了许久，临到离开时，又特地游到了深处的脑核附近看了看，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留下了一抹精神力，便装作力竭退了出去仰着头闭目养神。

　　依照楚桓之的原本的能力，其实一次深度疏导就能将凯西脑域修补完全，只是耗费的时间可能要比现在长的多，精力也会消耗的所剩无几。

　　尤其是在这个伤是他自己造成的情况下，他最清楚症结到底出在哪。

　　但为了可持续性发展，以及符合楚澜的能力水平，只能委屈一下统帅先生继续受着他那可恶的头疼了。

　　毕竟这么多年了，一下清理干净也不好，会有幻痛的。

　　楚桓之假寐着思考接下来对凯西的说辞，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睁开了双眼，果然对面的凯西也与他同步苏醒过来。

　　凯西机械般抬起了手怔愣着扶着自己的脑袋，俊美的帅脸上流露着空白。

　　他眨巴了两下睫毛，有些眷恋地回味着刚刚他脑子里略过的精神气息。

　　愣神没有几秒，他恢复了不少的五感察觉到诊疗师先生正坐在一旁，似乎还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两眼，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顿时回了神理了理衣襟转向楚桓之的方向诚恳道。

　　“方才真的很抱歉是我应激了，我向你道歉。这次的治疗效果……特别好，比之前我找的所有诊疗师都要好。”

　　倒不是他真的那么接受不了自己被陌生向导肢体触碰，而是……在刚才的触碰和后来的疏导中，凯西都从这股精神力里感受到了一丝丝让他觉得熟悉的气息，却又转瞬即逝让他捉摸不住，才导致了失态。

　　这会反应过来细细品味，才真的发现这位楚老师的疏导效果真是不辱虚名，他的脑域是近几年来前所未有的清爽，仿佛被喷洒了一大片清新止痛剂，一直以来太阳穴处传来的阵痛也减弱许多。

　　这样下去再多深度疏导几次说不定真的会痊愈。

　　凯西心中别扭又略带了些隐晦不舍地想着，嘴上的话倒是没停。他郑重地向楚桓之道了谢，并询问起了后续的诊疗事项。

　　“根据你现在的情况，我可以每周都像今天一样接着为你疏导，但后续的疏导效果并不太能保证。”

　　楚桓之轻轻摇头，打破了凯西的幻想。

　　凯西显然对现在的结果很是惊喜，这样一趟下来，他感觉自己的五感都近乎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原本在真空隔音玻璃下几不可闻的光轨轰鸣声变得无比刺耳。

　　楚桓之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状态，想到了什么，调出诊疗室的中控系统播放起了适配年幼哨兵的舒缓白噪音。

　　刚进行脑域治疗的哨兵，和哨兵宝宝拥有同等待遇。

　　凯西脸上的表情卡顿了一秒，深邃俊美的脸上带了些难以置信，随即又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他亮金色的眼睛今天以来第一次对着楚桓之露出了真挚的光。

　　“我之后会预定每周五下午的诊疗名额，就麻烦楚老师继续为我的伤操心了。”

　　凯西说话时因为脑域轻松而带起了嘴角，唇齿一张一合直接隐约可以看见两枚尖锐的虎牙。

　　见不用自己劝说就主动有了后续的接触机会，楚桓之自然是欣然答应，全然没有考虑到那些为了他的诊疗名额而苦苦等待的学生。

　　送别了凯西，楚桓之乐得清闲地将阿啊从吊灯上召唤了下来。

　　阿啊在精神纬度时并没有实体，触碰不到任何现实中的物体，但它却一直很执着的在高处给自己找“落脚点”。

　　“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楚桓之将阿啊幻化出实体，抱着大鸟一下一下地抚过翎羽。

　　“咕咕咕——咕咕——”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阿啊骄傲地把自己认真数了窗外路过几架飞梭的成果告诉了楚桓之。

　　楚桓之隐隐察觉到有哪里被疏忽了，但看着阿啊放松的神色，并没有追问。

　　他依旧谨慎地破入系统，将凯西的诊疗记录一并抹去，编造了一些基础数据覆盖在此次记录之上。

　　做完这一切，楚桓之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抹黑的天色，这才掂了掂感觉圆了些的阿啊，离开了诊疗所。

　　墙壁缝隙处，细小的数据流传输的噪音如爬虫一般断断续续地爬过，流入了地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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