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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越靠近体育中心,人越多。军队设立了临时检查点和消毒通道。漫长的排队等待后,他们终于踏入了所谓的安全区。
巨大的体育馆内挤满了面容枯槁、眼神麻木或惶恐的人们,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汗水和伤口腐烂混合的怪异味道。但头顶有坚固的穹顶,四周有持枪的士兵巡逻。
工作人员忙碌地登记信息,分发着稀薄的粥水和毯子。轮到他们时,登记员头也不抬:“姓名?关系?”
陈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程砚。
程砚面无表情,声音平稳无波,清晰地回答:“程砚。陈默。”
他顿了顿,在登记员等待“关系”一栏时,补充道。
“配偶。”
登记员笔尖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他们俩——两个同样狼狈、伤痕累累的年轻男人。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麻木地低头,在关系栏里写下了什么。
领到两碗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和一条薄毯,他们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陈默把粥递给程砚,程砚没接,只是用没受伤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将那条薄毯裹住了两个人。
身体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传递。周围是嗡嗡的嘈杂人声,孩子的哭闹,伤者的呻吟。
陈默靠着程砚冰凉的外套,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手里紧紧攥着口袋里那张纸。极度的疲惫和短暂的安全感如同潮水般袭来。
他迷迷糊糊间,感觉一个干燥微凉的嘴唇极轻地碰了碰他的头顶。
“……睡吧。”程砚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骚动惊醒了陈默。安全区入口处似乎发生了争吵,几个面黄肌瘦的人想冲进来,被士兵拦住,推搡间,枪栓被拉响,惊起一片尖叫。
陈默猛地坐直,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去找程砚的手。
程砚立刻反手握紧他,力道很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骚乱的方向,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放在身旁的、从废墟里带出来的半截钢筋。
但骚乱很快被镇压下去。入口恢复了秩序,仿佛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可那种紧绷的、一触即发的危机感,却残留了下来。
程砚转过头,看着陈默惊魂未定的脸,沉默了几秒,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说:
“还不够。”
陈默茫然地看他。
程砚的目光越过拥挤的人群,望向体育馆高处那几扇被堵死或加固的窗户缝隙,外面是天灾过后依旧灰蒙压抑的天空。
“这里只是暂时安全。”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陈默能听见,“秩序还在重建,资源依旧紧缺。下一次混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陈默脸上,眼神深沉而专注,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淬炼出的冷静和决断。
“我们得活下去,”他说,手指用力捏了捏陈默的,“活得更好。”
他顿了顿,像是宣布一个深思熟虑后的计划,声音里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等稍微稳定点,去找点有用的东西。然后,想办法弄个像样的戒指。”
陈默愣住了,看着程砚在昏暗光线里依旧清晰利落的下颌线,和他眼底那簇不曾熄灭的、固执的火焰。过了好几秒,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眼眶和喉咙。
他低下头,把额头抵在程砚的肩膀上,肩膀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某种过于汹涌的情绪找不到出口。
程砚任由他靠着,用受伤的手臂不太灵活地、却极其坚定地环住他的背。
在一片混乱、嘈杂和末世的废墟之上,在这个拥挤不堪、前途未卜的临时避风港里,他们紧紧依靠着彼此。
窗外,漫长黑夜似乎终于透进一丝微光。而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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