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璋劫

　　沈砚的指尖在青绿色玉玺上划过，冰凉的石面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方才女子消散的残影还印在眼底，那水绿色的襦裙与角楼废墟里找到的染血裙摆重叠，金线绣的缠枝莲纹在月色中泛出冷光。他忽然想起那枚从莲花里拆出的玉片，此刻正随着怀中玉玺的震颤微微发烫。

　　白楼在皇城西北角，原是前朝藏书之处，二十年前一场大火后便成了禁地。沈砚翻身跃过斑驳的朱漆大门，脚下的青石板缝里钻出几丛半枯的杂草，草叶上凝着的夜露沾在靴底，散发出铁锈般的腥气。

　　楼前的空地上竖着块断裂的石碑，残存的字迹依稀能辨认出“崇文”二字。沈砚用刀柄刮去碑面的苔藓，露出下面刻着的缠枝莲纹——与黑棺、玉台、襦裙上的纹路完全一致，只是花瓣的数量多了一瓣，莲心处凿着个极小的“影”字。

　　他绕到白楼后方，地基的砖石果然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最边缘的那块青砖比周围的新，砖缝里嵌着些青鱼石粉末，用指尖捻起时，粉末竟像活虫般钻进皮肤，留下道青绿色的痒痕。

　　“白楼地基下，藏着假玉玺的心脏。”沈砚默念着字条上的话，抽出银刀撬开青砖。下面是层夯实的黄土，土中混杂着细碎的骨渣，经月光一照，骨渣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丝，仿佛刚被埋入不久。

　　挖到三尺深时，银刀忽然碰到硬物。沈砚加快动作，很快掘出个铜制的圆筒，筒身刻着盘旋的龙纹，龙鳞竟是用青鱼石镶嵌而成。筒口封着层黑蜡，蜡油里沉着几根长发，发质柔软，与苏婉画像中散落的发丝一般无二。

　　揭开蜡封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龙涎香扑面而来，与皇帝密室里的气味如出一辙。圆筒里没有心脏，只有卷叠整齐的明黄色绸缎，展开一看，上面用朱笔绘着幅人像——正是女帝的模样，只是画中女子穿着皇后朝服，左眼角没有疤痕，左手腕的月牙胎记旁，多了行小字：“影阁初代掌印使，苏氏，讳婉。”

　　沈砚的呼吸猛地一滞。画中苏婉的眉眼间，分明藏着女帝的轮廓。他将绸缎凑近月光，朱笔线条里渗出暗红的液体，在人像心口处聚成个玉玺的形状，形状边缘泛着青绿色的光，与他怀中的假玉玺完全吻合。

　　就在这时，地基深处传来“咔哒”声，像是有齿轮在转动。沈砚低头，只见圆筒底部的龙纹忽然凹陷，露出个巴掌大的暗格，里面放着枚青铜钥匙，匙柄铸成立体的缠枝莲，花心嵌着半粒青鱼石，石面隐约能看到“白”字的一半。

　　他刚抓起钥匙，整座白楼忽然剧烈摇晃。头顶的横梁发出断裂的脆响，沈砚连忙将绸缎和钥匙揣进怀里，翻身跃出地基坑。身后的地面塌陷下去，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壁上凿着螺旋状的阶梯，阶梯边缘的青苔下，沾着些新鲜的木屑——与那半块“影”字令牌上的木屑相同。

　　洞口涌出的风带着檀香与尸臭混合的气味，与黑铁匣里的气味如出一辙。沈砚握紧腰间的短刀，顺着阶梯向下走。阶梯尽头是条狭长的甬道，墙壁上每隔丈许便挂着盏油灯，灯油泛着青绿色的光，照亮墙面刻着的无数人名，第一个名字便是“苏鸿”，名字下方用朱砂画着个叉。

　　甬道尽头的石门上刻着“影”字，与黑铁匣上的字迹完全一致。沈砚用青铜钥匙插入门锁，石门缓缓打开，露出间圆形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水晶容器，里面浸泡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覆盖着青绿色的鳞片，每跳动一下，鳞片便张开一次，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血管，血管里流动着青绿色的液体。

　　“假玉玺的心脏......”沈砚喃喃自语，走近石台。容器壁上贴着张字条，是用鲜血写的：“青鱼石活物，需以血亲心头血饲之。”字迹与影阁花名册上的批注相同，是苏鸿的笔迹。

　　他忽然注意到水晶容器的底座刻着缠枝莲纹，纹路里嵌着细小的玉片，拼凑起来正是半块“玺”字玉片——与苏婉玉佩拼成的玉片完全对称。沈砚将怀中的半块玉片凑过去，两块玉片完美贴合，发出青绿色的光芒。

　　光芒中，水晶容器里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鳞片全部张开，露出下面刻着的字：“影阁掌印使，必为苏氏血脉，持半玺者可号令影阁。”字迹刚浮现便被青绿色的液体覆盖，隐约能看到“孪生”“替身”等字眼。

　　石室的另一侧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沈砚转头，只见墙角的阴影里走出个披头散发的人，穿着破烂的囚服，裸露的手臂上布满青绿色的鳞片，左眼角有道极深的疤痕——正是刑场上被斩首的“苏湄”。

　　“你没死？”沈砚握紧短刀。女子抬起头，露出双青绿色的瞳孔，嘴角咧开诡异的笑容：“影阁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死。”她的声音嘶哑，却与地宫中的女帝有着几分相似。

　　女子缓缓走近，沈砚这才发现她的右手握着半截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嵌在墙壁里，链环上刻着“镇国”二字，与黑铁匣里的兵符同源。“二十年前，先皇用我们姐妹的心头血养这颗石头心，”女子指着水晶容器，“姐姐逃了出去，我却被留在这里，成了它的活祭品。”

　　她忽然抓住沈砚的手腕，掌心的鳞片划破他的皮肤，青绿色的血珠渗出来：“你身上有真玉玺的气息，它在召唤你。”沈砚甩开她的手，却见自己的血滴落在地，竟像活物般朝着水晶容器的方向蠕动。

　　“你到底是谁？”沈砚厉声问道。女子笑了起来，疤痕在油灯下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我是苏湄，也不是苏湄。影阁的替身，从来都不止一个。”她说着掀开囚服，胸口处有个碗大的伤口，伤口里没有血肉，只有青绿色的鳞片在蠕动，“看到了吗？我早就不是人了。”

　　石室顶部忽然落下灰尘，传来隐约的脚步声。苏湄脸色一变，将半截锁链塞到沈砚手里：“拿着这个，去禁军军械库，那里有影阁的兵器库钥匙。”她推了沈砚一把，指向石室角落的暗门，“快走！他们来了！”

　　沈砚回头，只见暗门上方刻着“白”字，与钥匙上的半字正好吻合。他握紧锁链，冲进暗门。身后传来苏湄的惨叫，夹杂着鳞片脱落的脆响，以及某种液体沸腾的声音。

　　暗门后是条向上的密道，尽头连着白楼后院的枯井。沈砚爬出枯井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白楼周围忽然响起号角声，大批禁军涌入，为首的将领看到他，厉声喝道：“抓住他！沈中郎是影阁叛党！”

　　沈砚心头一沉，转身跃过高墙，朝着羽林卫府的方向狂奔。途中经过皇城根时，他忽然看到墙根下躺着具尸体，是个穿着内侍服的人，领口绣着缠枝莲纹——正是刑场前排的皇帝近身内侍。内侍的胸口插着根青鱼石针，针尾的“影”字沾着新鲜的血迹，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容。

　　回到羽林卫府时，沈砚发现府中一片混乱，亲卫们正在收拾行囊。“大人，我们收到密令，说您勾结影阁，要抄家了！”亲卫看到他，急忙递过个包袱，“这是从您房梁上找到的，不知是谁放的。”

　　包袱里是那只黑铁匣，匣内的卷宗和兵符都回来了，只是卷宗最上面多了张影阁布防图，图上用朱砂圈出了禁军军械库的位置。布防图背面写着行字：“军械库地脉与白楼相连，藏着真玉玺的另一半。”字迹是苏婉的，却带着青绿色的墨迹。

　　沈砚翻开卷宗，发现里面夹着张影阁成员的画像，画中之人左眼角都有疤痕，其中一张画像的备注写着：“替身，取苏氏血亲面皮制成，可瞒过青鱼石感应。”画像下方贴着片干枯的皮肤，边缘泛着青绿色的光。

　　他忽然明白刑场上的“苏湄”为何有疤痕——那根本不是真的疤痕，而是用替身面皮伪装的。真正的苏湄，或许早就死了，或许还藏在某个地方。

　　“大人，禁军快到了！”亲卫的呼喊声将沈砚拉回现实。他将黑铁匣塞进怀里，换上亲卫递来的普通士兵服饰，从后门逃出羽林卫府。

　　街上到处都是搜捕他的禁军，沈砚只能绕着小巷走。路过秦府废墟时，他忽然看到墙角有个黑影闪过，那黑影穿着水绿色的襦裙，左眼角没有疤痕——正是昨夜在角楼废墟看到的女子。

　　沈砚追了上去，女子却像凭空消失了般，只在地上留下半块青鱼石碎片。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纹路，与青鱼石碎片上的皇城地下水道走向完全吻合，只是其中一道细线指向了禁军军械库。

　　按照纹路的指引，沈砚绕到军械库后方的下水道入口。入口处的铁栅栏上刻着缠枝莲纹，他用那半截“镇国”锁链插入锁孔，栅栏应声而开。

　　下水道里弥漫着恶臭，水面漂浮着无数青绿色的光点，像是无数只眼睛在注视着他。沈砚顺着水道往前走，水面渐渐变得清澈，能看到水底铺着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影”字，与石室石门上的字迹相同。

　　水道尽头是道铁闸门，门上刻着“玺”字，玺字的一半正好与沈砚怀中的半块玉片吻合。他将玉片贴在门上，铁闸门缓缓升起，露出军械库的地下密室。

　　密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巨大的铁箱，箱身刻着与黑铁匣相同的“影”字，只是笔画里嵌着的不是铜刺，而是青鱼石碎片。沈砚用青铜钥匙打开铁箱，里面没有兵器，只有个紫檀木盒，盒盖上刻着“真作假时假亦真”——与完整假玉玺上的字相同。

　　打开木盒的瞬间，沈砚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盒内铺着明黄色的绸缎，绸缎上放着半块玉玺，玉质温润，刻着“既寿永昌”四个字，与他怀中的半块“受命于天”正好拼成完整的传国玉玺。

　　这难道是真玉玺？

　　沈砚将两块玉玺拼在一起，拼接处严丝合缝，没有丝毫裂痕。可当他凑近细看时，却发现玉质中隐约有青绿色的纹路在流动，与假玉玺的质地如出一辙。

　　木盒底层藏着张羊皮卷，展开一看，上面画着幅地图，标注着皇城内外的七处地点，每个地点旁都写着“青鱼石矿脉”。地图的角落写着行小字：“真玉玺已化为矿脉核心，青鱼石皆为其分身。”字迹是女帝的，带着青绿色的墨迹。

　　沈砚忽然想起女帝手腕上的月牙胎记，想起苏婉姐妹的胎记，想起影阁成员的胎记——所有与影阁相关的人，都有相同的胎记。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没有胎记，却有处青绿色的痒痕，正是方才接触青鱼石粉末的地方。

　　密室的地面开始震动，铁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沈砚抬头，只见石台上的铁箱正在慢慢沉入地底，露出下面刻着的字：“七处矿脉，七颗心，聚齐之时，玉玺重生。”

　　他忽然明白，白楼地基下的那颗“心脏”，只是七颗中的一颗。而所谓的真玉玺，早已化为青鱼石矿脉的源头，那些假玉玺，不过是矿脉核心的分身。

　　密室入口传来脚步声，沈砚连忙将两块玉玺揣进怀里，躲到铁箱后面。只见几个蒙面人走进来，为首的人左眼角有块疤痕，正是地宫中的女帝。

　　“沈中郎既然来了，何必躲着？”女帝的声音带着笑意。沈砚握紧短刀，从铁箱后走出：“陛下早就知道我会来？”

　　女帝摘下蒙面巾，露出张与苏婉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左眼角的疤痕更深了：“从你发现青鱼石的那一刻起，你就成了这盘棋的一部分。”她抬手，手腕上的月牙胎记在烛光下泛着红，“你看，我们其实是一类人。”

　　沈砚这才注意到，女帝的胎记旁，有处与他相同的青绿色痒痕。“你也接触过青鱼石粉末？”他问道。女帝笑了笑：“何止接触过，我身体里流着的，早就不是血了。”

　　她忽然指向铁箱：“那里原本放着第七颗心脏，可惜被苏婉捷足先登了。”女帝的眼神变得冰冷，“她总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却不知道，我们从出生起，就只是玉玺的容器。”

　　密室的墙壁忽然渗出青绿色的液体，液体顺着石缝流淌，在地面聚成个“影”字。女帝的瞳孔变成青绿色：“矿脉在召唤我们，你现在交出玉玺，还能活命。”

　　沈砚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铁箱。他忽然想起羊皮卷上的地图，七处矿脉中有一处标注在宸极殿下方——正是女帝的密室。“你想聚齐七颗心脏，让假玉玺吞噬真玉玺的矿脉核心？”

　　女帝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密室里的油灯忽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鳞片摩擦的声音。沈砚感到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脚踝，低头一看，只见无数青绿色的触须从地面钻出，触须顶端长着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怀中的玉玺。

　　“抓住他！”女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沈砚拔刀斩断触须，触须断裂处喷出青绿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他趁机冲向密室出口，却被女帝拦住。女帝的指甲变得尖利，指尖泛着青绿色的光：“留着玉玺，对你没有好处。”她的左手腕忽然裂开，露出里面青绿色的骨骼，“你看，我早就不是人了。”

　　沈砚侧身躲过她的攻击，冲出密室。下水道里的青绿色光点忽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无数人的低语声，像是在呼唤“玉玺”。他顺着水道狂奔，身后传来女帝的笑声，夹杂着触须爬行的“沙沙”声。

　　钻出下水道时，沈砚发现自己竟在皇城的御花园里。晨雾尚未散去，花丛中隐约能看到人影，那些人影的左眼角都有疤痕，左手腕都有月牙胎记——全是影阁的人。

　　“找到他了！”有人高喊。沈砚转身奔向宸极殿的方向，他知道，现在只有一个地方能暂时安全。

　　冲进宸极殿密室时，沈砚发现玉台上的黑陶坛子已经空了，青鱼石粉末不知去向。密室的通风口处站着个身影，穿着水绿色的襦裙，左眼角没有疤痕——正是苏婉
　　“你果然来了。”苏婉转过身，手里握着半块青鱼石碎片，碎片在晨光下折射出矿脉地图的纹路，“第七颗心脏在紫宸殿的龙椅下面，女帝已经过去了。”
　　她将碎片扔给沈砚：“这是最后一处矿脉的位置，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去阻止她。”苏婉的胸口插着根青鱼石针，针尾的“影”字正在慢慢消失，“我快撑不住了，替身的寿命，本就不长。”
　　沈砚这才明白，眼前的苏婉也是替身。真正的苏婉，或许早就成了青鱼石的一部分。
　　“真玉玺到底在哪里？”沈砚追问。苏婉笑了起来，嘴角渗出青绿色的血：“真玉玺......一直在你手里啊。”她说完，身体化作无数青绿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半块“影”字令牌，与刑场死者袖中的令牌正好拼成完整的“影”字
　　沈砚握紧令牌，冲向紫宸殿。殿内空无一人，龙椅下方的地砖有被撬动过的痕迹。他用银刀撬开地砖，下面露出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个水晶容器，里面浸泡着第七颗心脏，心脏表面的鳞片已经全部张开，露出下面刻着的“苏”字。
　　容器旁边放着张字条，是用青绿色的墨水写的：“七心聚，玉玺醒，血亲祭，天下定。”字迹是女帝的，却带着苏鸿的笔锋。
　　沈砚忽然听到殿外传来钟声，是召集禁军的信号。他将第七颗心脏揣进怀里，转身躲到龙椅后面。只见女帝带着大批影阁成员走进来，每个人的左眼角都有疤痕，左手腕都有月牙胎记。
　　“把心脏放进去。”女帝下令。影阁成员将六颗心脏放在龙椅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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