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瞎子谈恋爱

　　狭长密闭的楼梯间里，光线直白地呈放射状，冰冷地悬挂于天花板上，一个人形影子半映照在墙上，长长斜斜地拖到台阶上，寂静中“滴滴答答”敲击键盘的声音，分外违和。

　　楼梯间的门被重重推开，又一个人影涌入着密闭空间，“你果然在这。”尖利地回声在空间中来回穿梭，抨击着墙体。林云侧身进入，逐步向前，直至两道影子相融，停下脚步，站定在真人面前。

　　许诺敲击键盘的手滴滴答答敲下最后一个字，才堪堪抬头，眉头舒展，眼尾向上，撑头咧嘴一笑，“那当然是研讨会太无聊了啊，不然呢。”

　　林云蹙眉轻佻，发丝略长，半盖过了镜框，顺手撩了撩额前刘海，嘲讽道:“装模作样，不配得其位。”

　　“哦。那你...不也溜出来了。”许诺嘴角下拉，努嘴歪头，手指抚摸着脸，眉头相触，浑然天成的媚态。

　　林云双眸瞪得突出，踉跄后退几步，哆哆嗦嗦指向许诺，“你你你…不是oo恋，性骚扰吧。”

　　“虽然说现在...联邦政府不反对了，但...你不能这样。我...我...我...性取向正常。”结结巴巴接着道。

　　许诺侧身轻轻放下笔记本，妥善放置在台阶上，倏然起身，和林云成对立面。俯身缓缓靠近，一步、两步，手掌轻柔地抚下对方指向他的手，细微的信息素，渗透出来，做着“友好交流”。

　　激流以排山倒海之势拍打礁石，面前的人不断靠近自己的同时，他的鼻腔也涌入了水流，压抑着，痛苦着。林云浑身上下，毛孔竖立，手指僵立，心脏如同绷紧的弦，随时随刻都将冲破躯体。狭小密闭的楼梯间里凉意肆意，回神之际，一张放大无数倍的面容出现在自己面前。

　　没有一丝犹豫，林云抬手猛地往前一推。许诺像是早有预兆，微微侧身一躲，旋即下了一个台阶，面对眼前的omega，林云的心是被淹没的恐惧，低头凝视着自己不停颤抖的双手，虽然他知道许诺性情直率，但他没想过会是如此...大胆...

　　云中飞鸟被弓一一射了下来，弦也由此绷断。林云紧紧握住悬在身体两侧的手，松开时，指关节发红，手心被握的发白。

　　许诺眉心平静，视线未曾移动，抱着双臂，大大方方地盯着对方的失神，神情还是那副笑容。

　　“怎么样，现在证明不是oo恋吧，”许诺挑衅地撞着他的肩膀往上走去，快走到进出口时。

　　施施然转过身，“哦，东西忘了。”潋神刻意无视身旁人影，弯腰低头，捡笔记本。

　　林云眼眸扫视着底下那个蹲着的人，此时就在自己的脚旁，嫉妒、不甘、仇恨像一条条虫，啃食着他的大脑，只要自己轻轻一蹭，对方就能滚下去。脚踝试探地挪动着，底下的人似有察觉。那只脚又触电般快速挪回了原地，并拢在一起。

　　身下的许诺，早就注意到了林云的小动作，没什么，只是林云的小心思异常明显。从上回，自己钢琴演奏的第一，林云就认定是自己让老师开了后门，自信过头地自负。没有精明的反击，只有满身的怨念。

　　而他自己只得了句“虽然你演奏的很好，但我们更喜欢这位同学的作品，穿透力在作品中也很重要，这位选手，灵动的情感是需用心感受的。希望下次我们能听到你的新作品。”

　　林云是不甘的，不甘于平庸。同门人人都知道他努力，他自己刻苦多年练琴，从不曾有一日懈怠。可偏偏...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

　　极度的不甘，让他时时刻刻都在关注许诺，或许，他已经忘了自己的初心。

　　也忘了曾经自信骄傲的林云给许多年前路过音乐厅的许诺展示过一曲《river flws in you》

　　嫉妒是人正常的情绪，但林云比起不甘，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嫉妒许诺。嫉妒使他像污泥中的狰狞的蛆，像钉在十字架上的等死神降临的异教徒，像游走在地狱十八层之间的恶鬼……

　　许诺扫视着林云墨黑油亮的皮鞋，终是什么都没做，冷冷地瞥过这个嘴唇被咬得发白，好似下一秒就会流出鲜血，弥补苍白的omega。

　　往事如过眼云烟，甚至无需时间的洗礼，一个小小的情绪就可以推翻一切。如今...也只剩下他一人，被困其中了。

　　林云眼神死死地盯着许诺离开的背影，直至“哐”一声，大门关上，才大梦初醒般，想起来刚刚自己差点干了什么事。

　　先是一阵后怕，双腿发软，扶着栏杆，后背抵住冰冷的墙面，身体缓缓下滑，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刚刚许诺坐过的位置。

　　他双手抱住脑袋，拼命地摇头，五官挤成一团，双唇紧抿，不让自己出声，将头埋进曲起的双膝中，眼镜框上渐渐出现一层雾，朦朦胧胧着看不清前方。

　　后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楼梯间里，一个黑发少年，磨着牙站起。眼中重新燃起自傲。

　　撕破灵魂，打破束缚，不甘又怎么样，嫉妒又怎么样，许诺我绝不接受的人生被你抢走，我的就是我的。

　　头发一丝不苟地盘于脑后的女性，在记录着的手停顿住了，悄悄放下笔，回头查勘。

　　“许诺！许诺！这里。”弯腰用前方的座椅挡住自己的身体，同时侧出头小声呼喊许诺。

　　许诺弯腰进入，缓慢挪动身体坐到了师姐预留的位置上，“谢了，师姐。”许诺点头示意。

　　“诶呦，多大事啊，我跟你说等会就差不多到茶歇时间了，下午就回去了。”师姐用本子挡住自己的嘴，一下一下碰着人中，试图掩盖自己的行迹。

　　“噗…师姐，茶歇我就不吃了，等会结束我先走了，我明天要去看外公呢。”眼珠微转，眉心一挤，做了一个“你懂的”表情。

　　“好师弟，没白疼你。茶歇才是研讨会的精髓。”师姐眨了一下左眼，眉眼一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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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许诺出来时，外面早已下雨绵绵，盛夏的雨说来就来。混着潮热，在天气中晕染出独属于夏天的味道。

　　许诺，将外套盖在头上，笔记本抱在怀里，当然还有师姐盛情推荐的茶歇。一路小跑进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推门的一瞬间，店里的铃铛声被风吹拂起，响起一阵叮铃铃，裹挟着夏日的潮热，与空调刺骨的寒意作对撞，抨击中的许诺不禁牙齿打颤，打着哆嗦，黏糊糊的外套与皮肤沾粘在一起。

　　许诺企图将自己收拾妥当时，意外的发现一个人。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昨天那个联邦综合大学的人，那个叫沈祈山的alpha。
　　许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直目光灼灼着盯着对方看，这是异常冒昧的，也是不加掩饰的。

　　沈祈山看着屋外雨珠一粒粒蹦到玻璃窗上，支撑不住了，就极速下流，流线型的烟花，很新颖，侧头喝着咖啡，细抿的同时似乎也察觉到了有道过于灼热的视线。

　　眉心微蹙，视线倏地凝在一处，两个人眼神相撞，奇怪的是，双方都看不懂对方的意图。

　　沈祈山上下打量着对方，有些乱糟糟的头发，额前碎发湿露露地紧贴在脑门上。冷气与水汽晕染出的水汪汪眼睛细细地描摹着他的倒影？

　　他们认识吗？是不认识的，这样的容貌，不会不记得。但这样像正常吃饭喝水一样稀疏平常的目光出现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本就是怪异的，更何况，还以这样的目光长时间注视着。

　　这让沈祁山感觉自己，是被动存在的一方。就好像我是我，我只要安安静静的存在就可以了，至于是否有回应？是否有动作？这种种一切都不重要。

　　所以……这是拿我当理想？沈祁山嘴唇碰了杯口，上唇抵着口腔壁，卡布奇诺自身丰富、绵密的奶泡在湿润的口腔里旋转，随着舌尖一点点带入口腔、咽喉、食管、胃部……

　　吞咽的同时，掩盖在杯壁后的唇，勾起了耐人寻味的笑容，轻微的幅度。

　　但……许诺捕捉到这了这一微小细微的动作。许诺身体连带着眼神晃晃了，不聚焦似的，匆匆环绕起周围熙熙攘攘的人。

　　炎热的夏日本就本就鲜少有人出门，加之这突如其来的大暴雨，现在窗外就连逃窜的行人都没有了，只剩下孤零零却不淅沥的雨水，冲刷着城市。

　　环绕一圈后视线再次落到沈祁山身上，糟糕。被发现了，此时的许诺才像线绕脑子，终于理清后连接上网络。

　　可许诺没有尴尬，眼中水光隐去，由明亮黝黑替代，上下牙齿止不住的打颤，呼吸越发急促。身体想走过去，却被仅存的理智拖住了。

　　是一种兴奋，极端的兴奋。许诺想把这个人藏起来，他想要这个alpha所有的表情、动作、行为都只为了他一个人。

　　极度的欲望涌上心头，埋没仅存的一丝理智。许诺一步一步的向着他的缪斯走去。他想为他驱动，想向他诚服，想做他的Omega。

　　沈祁山看着少年的变化，失去理智、埋没自我的人是可怜又可悲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是丑陋的。无论是皮囊还是灵魂。

　　但面前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少年，和他们又不一样。他是漂亮的，不是浮于表面的美丽，更不是什么神圣的灵魂，他只是漂亮，漂亮的对应着他的每一处审美。

　　同时也够不漂亮，矛盾本身才是最吸引人的。

　　沈祁山自认是个普通人，喜欢美好事物。到不来高尚，也欣赏不了什么圣洁的神像。可又厌恶庸脂俗粉的美人，更厌恶不达目的，伤害他人。不管什么理由，都是害人的理由。

　　对于美人，可怜更不是他们的保护伞。

　　所以这些年，他并没接触任何一个有想法的少男少女，身边朋友基本上也没有几个。

　　爱情……这东西他从未考虑过，唯一……那模糊的500m吗，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又怎么算得了。
　　但面前这个……他势在必得，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想法，这个人，他沈祁山要定了。

　　许诺走至沈祁山桌前，面对面，轻轻敲击了两下桌子。

　　纤细的手指，腕骨一只手都能完全抓住，不算瘦削，细长的身量一只手臂就能握住的样子。虽然是Omega的正常体型，可沈祁山还是低垂下了眉头，抿了一口卡布奇诺。

　　？有什么问题吗？低眉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冒犯到他了？我难道长得不漂亮吗？

　　许诺知道自己漂亮，虽然之前从未在意过，但现在……他好像只有这个优点了。如果……对面这个人再……

　　兴奋的面部肌肉一寸一寸柔和，虽未展露不满，但沈祁山细微的察觉到了，小猫的尾巴垂下了。

　　“不坐下吗，这位，先生？”沈祁山旋即放下杯子，理理衣物，端正坐姿。看着对面alpha的动作，许诺默默的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随后也一丝不苟的端正坐着。

　　沈祁山理好看着对面少年的坐姿，嘴角压抑不住的笑容，像小学生。许诺则被沈祁山这突然的出现的笑容勾了魂，只见对面的那个人的嘴张张合合地，但听不见一点声音。

　　许诺只觉得这个人有魔法，勾得他一次次失了魂，一次次沉溺在其中，溺水的人可以救援，但自己沉溺其中的人是救助不了的，更何况他自己次次跳跃，像是要与对方融为一体，自己也要成为溪流，融入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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