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启示录

　　这个红玫瑰宴会上，米拉杰一个人也不喜欢。

　　除了黛娅和玉泉酒。前者是尊敬的家主，她的存在让整个艾丽凡特家族如星辰般有序。后者则是如果不看着点，就会到处惹事的问题儿童。

　　至于那三个红骑士候选人？一个全区皆知的恋爱脑，一个男权主义的战争狂。剩下那个红发工匠，虽然外表最符合红骑士的外貌条件，却几乎不出席正式场合。

　　冷翡翠的每一场聚会，都像是一场暗流翻涌的棋局，而今晚也注定不会平静。

　　晚宴前，玉泉酒突然发现自己的耳饰不见了。“我明明戴着的，”她嘟囔着，神色慌乱。

　　米拉无奈，只得陪她沿着白石街的商铺一路寻找。店铺橱窗的玻璃反射着黄昏的光，像是要吞噬进夜色的镜面。她们刚走到街角时，一个人影挡在面前。

　　那是凯特。

　　“别去了。”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不要去参加今天的晚宴。”

　　米拉皱起眉，感觉自己遇到了神经病。她懒得理会，打算绕过他继续走。

　　“耳环不用找了。”凯特低声说道，“玉泉酒已经找到了。”

　　“……你说什么？”米拉愣住，觉得自己真的看走眼了。凯特才是最疯的那个。她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最后一句话生生钉住。

　　“今晚的宴会，别让黛娅女士参加。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回头，却只看到风吹起他的外套，像一道褪色的阴影滑入街角。

　　米拉带着烦躁和莫名的寒意回到据点。玉泉酒果然兴奋地举着耳饰：“找到了！在化妆间的盒子里！害你白跑一趟啦！”

　　米拉顿了顿，没往心里去。这也许只是巧合。

　　晚宴如期举行。大厅灯火通明，乐声柔和，一切都井然有序。直到皮诺瓦家主脸色突变，捂住胸口，踉跄着离席。几乎在同一时间，黛娅女士也开始咳嗽，神情恍惚。

　　米拉的脑海里闪过凯特那句话。

　　她环顾四周，却发现无论是凯特，还是那位皮皮诺画师，都不见踪影。

　　一种不祥的感觉沿着脊背蔓延，她决定先让黛娅休息，于是和玉泉酒一起扶着她走到大厅边的沙发。

　　“在这里歇一会儿吧。”米拉柔声说。

　　但混乱已经在另一侧酝酿——布兰迪坐在长桌旁，手中紧握着高脚杯，脸色难看。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舞池中央的贝莉尼。后者正挽着爱德华的手，笑着随着音乐旋转。

　　“那是我的舞曲。”布兰迪愤怒的一口喝完手中的红酒。

　　卡米拉在一旁挑起眉，故作无所谓地举杯：“可贝莉尼小姐选择了另一位绅士。再来一杯吗？”

　　烈酒顺着喉咙燃烧，卡米拉也一口喝完了一整杯浓烈的红酒。

　　布兰迪被激得脸颊通红，他不甘示弱，直接打开一瓶新的烈酒，把两人的杯子再度满上。

　　玉泉酒看热闹似的凑上前：“有意思，我也来！”很快，几人拼起了酒。几巡过后卡米拉稳若泰山，玉泉酒半醉半醒，布兰迪则彻底喝高了。空气里混杂着笑声、酒香和暗暗的火药味。

　　“去劝劝她们。”黛娅叹息，轻轻咳嗽。

　　米拉点头，转身离开，却没看到黛娅的脸色已经发白。当她走近那桌时，正好听到爱德华在舞池中央的求婚。“贝莉尼，请嫁给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啪！！！！”一声巨响。

　　枪声撕裂了音乐。

　　布兰迪手里的手枪冒着烟，他的表情比任何人都惊恐。子弹击碎了吊灯，火花坠落，光线骤暗。混乱爆发。尖叫、奔跑、打碎的酒杯声混作一团。

　　等灯光重新亮起时，米拉只觉得脑中嗡鸣。

　　黛娅女士——倒在沙发旁，胸口血流如注。空气突然变得浓稠。那股金属味再次出现，比之前更强烈。

　　米拉怔在原地，耳边浮现凯特那句话：“不要去晚宴，不然你会后悔的。”

　　玉泉酒冲了过去，看到黛娅的尸体后，双眼瞬间血红。她掀起裙摆，从腿套中抽出一把匕首，怒吼着扑向布兰迪。而暴君反手举枪打算直接反击。

　　“住手！”米拉开枪击中他的手腕。

　　枪坠地，子弹擦着玉泉酒的耳边飞过。她喘息着，手中仍握着染血的匕首。周围的宾客开始一个接一个倒下。米拉猛地意识到，这不是单纯的谋杀。

　　空气里有毒。

　　她立刻捂住口鼻，拖着玉泉酒朝门口冲。可门打不开。那扇沉重的铜门紧闭，没有缝隙。再次回头。整个大厅已经成了一座炼狱。尸体横陈，乐师趴在钢琴上，侍者倒在桌旁，红酒从桌沿滴落，在地毯上汇成一滩滩暗色的花。

　　空气中漂浮着甜腻腐烂的气味，灯光闪烁，像垂死的萤火。

　　米拉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咳嗽，喘息，感到胸口被什么东西钳住。

　　“……不行，还不能死。”她掏出短刀，在大腿上划开一道口子。疼痛让意识稍微清醒。血混着汗，顺着靴沿滴落。

　　她摇晃着抬头。

　　大厅尽头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米拉抬枪，对准那模糊的影子，可她看不清，那到底是人还是亡灵。

　　“是谁……？”她的声音颤抖。没有回应。只有脚步声，缓缓靠近。米拉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发现枪膛里空了。

　　“咚！”

　　一声低闷的爆响，像从水底传来的闷雷。子弹破开空气，穿透她的胸膛。热与痛同时涌入身体，像被一根灼烧的铁线贯穿。

　　血，从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她洁白的军服上，瞬间绽出一朵黑红的花。米拉晃了两下，视线在光与影之间摇摆。四周的世界正在远去，舞曲残留的旋律、破碎的酒杯、倒塌的吊灯。

　　可她没有后退。

　　她单膝跪地，右手仍紧握佩剑。剑尖插入地毯，微微颤动，映出最后的光。鲜血顺着剑身流下，汇成一条细线。

　　米拉直到最后都没有倒下。

　　而在死前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天午后，阳光洒在庭院里，黛娅女士正在给自己倒茶，玉泉酒笑着嚷嚷要加糖。

　　若是当时听了凯特的劝……

　　或许今晚，也只是那样平凡的一天。一场普通的下午茶。几声平静的笑语。

　　风掠过窗缝，带来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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